可仔细想想,那种依赖和信任的根源是什么?
——啊,我小的时候有个玩伴,虽然是我的死对头,但关键时刻他特别可靠,可以为我打架,教我拳脚功夫,可以保护我。在我哭泣伤心的时候,他可以彻夜不眠的哄我。
——为什么这种时候他不在我身边呢?
——多亏有他,我才能从地狱里逃出来。
他因为有林危的陪伴和照顾,他“痊愈”了,没有产生任何心理负担,没有变成一个心理变态,除了经常做噩梦意外,心理和精神都是健康的。
可是,真正治愈他的,是林危吗?
全部都是林危的功劳吗?
高中的事情之后,他变得敏感多疑,不信任何人,连从小玩到大的居桐都能背叛他,他又凭什么相信半路结识的林危呢?
之所以对林危和其他人不同,那种信任和依赖的源头……是楼渡。
即便林危守在身旁,即便林危抱着他肩膀哄他睡觉。他依旧彻夜难眠,哪怕服用安眠药,也是整宿整宿的做噩梦。
只有在楼渡身边,他可以不用吃药,说睡就睡。
他信任楼渡。
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要信任楼渡。
明明是死对头来着。
至于林危……好像在江岸雪无意识之中,成为楼渡的替身了。
——我果然不是个好人。
江岸雪苦笑一声。
林危那么好,他却做不到无条件信任。回想当初因为喝多了酒,忍不住自我检讨,他说——“恶魔至少诚实,坏就是坏。而我,表面上谦谦如玉,善待他人,背地里处处小心处处提防,谁也不信,我特自私,就算是对小林你。”
可林危,全然不在意。
以前没有想明白,现在清楚了,明白了,不由心惊和后悔。幸好他没有掰弯林危;幸好早在他认识林危的时候,林危就有女朋友了;幸好他从来没和林危表白过,只是单相思。
江岸雪回头,深深看了楼渡一眼。
恋人和朋友,或许能因为某些矛盾分道扬镳。
但是宿敌,是注定一辈子的羁绊。就算有矛盾也无所谓,毕竟是死对头,矛盾和分歧只会让彼此的羁绊更深。
这是永永远远也斩不断的锁链。
第73章 怪味私房菜
走下一楼, 推开窄小的木质房门,刺眼的光线扑面而来,门外的世界,让江岸雪和楼渡双双愣住。
灿烂的阳光照耀大地, 人声鼎沸, 车马如龙。
白天!?
江岸雪一把关上门, 耀眼的阳光被彻彻底底的隔绝了, 整个楼梯间陷入昏暗, 头顶暗黄色的灯泡忽明忽暗, 晃得狭窄的楼梯间格外阴森。
江岸雪稳定心神, 再次缓缓地推开门。
明媚的光线照耀,热闹的人声和嘈杂的鸣笛呼啸而来。仿佛隔着一堵看不见的墙壁,阳光透不进江岸雪所处的屋内, 一边明亮,一边黑暗, 两者产生鲜明对比。
江岸雪试着向外伸手,被楼渡一把抓住:“我先。”
说话功夫就把江岸雪拽到身后, 自己伸手穿过那光明和黑暗的一线。
不疼不痒的。
没什么不对。
楼渡上下摆摆手, 将整条胳膊伸出去, 又探出上半身, 最后整个人走出去。
“楼渡。”江岸雪紧张了一下, 想都没想, 紧跟着钻出去。
再一回头, 门不见了!
不仅仅是门, 是整栋楼都不见了,包括那个怪味私房菜!
狭窄的胡同,两面都是高墙, 墙壁年久失修,转头有明显的裂缝和缺失,墙根地下也生满青苔,更有一条流浪狗趴在那里乘凉。
【恭喜您完成隐藏可选任务“寻找光明”,奖励已存入您的车票中,请注意查收。】
楼渡说道:“门里和门外完全是两个世界。”
“那边杀人吃人,这边……”江岸雪走出巷子,看大街上来来往往的NPC,他找到路边开报摊的小贩,上前问话,“请问怪味私房菜怎么走?”
NPC困惑的摇摇头:“你是不是记错名字了,没有这地方,如果是其他私房菜馆倒是有一个,就在对面西街。”
江岸雪赶紧问:“哪里,叫什么?”
“就是普通的私房菜馆,不过你也别去了,那家早就黄了。”
“生意不好吗?”楼渡走出来搭话道,“我就是听说那家私房菜口味独特才特意来找的。”
“啊?”NPC用古怪的眼神上下扫量楼渡几眼,“村通网吗?那私房菜馆早在去年就没了,不是生意不好,而是那家人突然发疯,抡起菜刀互砍,不仅两口子同归于尽,还杀死了店里的服务员和厨师,啧啧啧,这么惨且性质恶劣的杀人案,楼上谁还敢住人?那整栋楼都空了,鬼气森森的,开发商也不愿意碰,就搁在那里积灰吧!奉劝你们俩可别因为好奇去看,小心招鬼上身。”
江岸雪和楼渡同时心念一动,几乎是异口同声:“服务员和厨师叫什么名字?”
“季冉,还有一个叫什么东南还是西北的,记不清了。”
季冉和阿东!?
江岸雪和楼渡赶紧跑去西街。
在一片巍峨气派的商务大厦中间,一栋破烂老旧的废弃大楼十分扎眼。楼房年代久远,只有区区三层楼高,砖瓦脱落,墙体遍布黑灰和蛛网。
门窗的位置和布局,就和怪味私房菜所在的楼一模一样。
一个环卫工人路过,一边清扫路边垃圾一边说道:“你们是记者还是大老板啊?这地方邪乎的很,买这块地绝对赔死。”
江岸雪迎上去问道:“听人说,这家店的老板和老板娘半夜发疯,砍死了服务员和厨师,然后自杀了?”
环卫工道:“差不多吧,真实情况谁也不知道,那两口子吵架拿刀互砍,服务员和厨师劝架,结果被误杀了。”
楼渡问:“那孩子呢?老板的儿子也被杀了吗?”
“什么儿子?”环卫工茫然道,“那夫妻俩没有儿子。”
江岸雪和楼渡相视一眼,彼此心中疑云丛生。就在这时,一个手里捧着油画棒的男孩从马路对面跑过来,一辆大巴车行驶而过,司机好像看不见男孩似的,一边抽烟一边踩油门加速。
江岸雪的一声“小心”卡在喉咙口,大巴车穿透男孩的身体而过——男孩就像一个幽灵,车子撞不到他,而他也毫无障碍的从环卫工人背后穿过。
没有人能看见他。
男孩大约四五岁,小孩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给人一种随时要摔倒的感觉,他一路小跑,左脚拌右脚,结结实实摔了个前趴子。手里的油画棒散落一地,叽里咕噜的滚到江岸雪脚下。
小男孩摔得四仰八叉也不哭,吭叽吭叽的爬起来,挨个去捡油画棒。捡着捡着,视野里多出来一只修长的大手,掌心里躺着三支油画棒。
小男孩咧嘴一笑,仰起头,狐疑的眨眨眼睛:“咦?”
“我能碰到你。”江岸雪伸手摸摸小男孩的脑袋瓜。
小男孩惊喜若狂,他拿起一支油画棒递给江岸雪:“画画。”
“画什么?”
“大老虎。”
江岸雪自然不能画写实版,他想了想,寥寥几笔画出一个Q版老虎。
小男孩睁大眼睛,兴奋的连连鼓掌:“好厉害啊!”
“轮到你了。”江岸雪说,“画个房子吧。”
小男孩点头,在大理石砖上一笔一画的画出简笔房子,楼渡注意到,和私房菜馆墙壁上的画风一模一样。
江岸雪柔声问:“你是哪家的孩子,你爸爸妈妈呢?”
小男孩指着东街那处昏暗狭窄的胡同:“那边。”
江岸雪叹道:“你自己跑出来玩多危险?刚才差点被车撞了。”
“撞不到。”小男孩胸有成竹的说,“他们都看不见我,也碰不到我,我已经死了。”
“那,我送你回家?”江岸雪牵起小男孩的小手,“我认识你爸爸妈妈。”
“不要。”小男孩甩开手,低垂着脑袋,竟呜呜咽咽的哭起来,“妈妈讨厌我,我不要回家。”
江岸雪说:“不可能,妈妈怎么会讨厌自己的孩子呢?你这样说,你妈妈该伤心了。”
“我没有瞎说。”小男孩抹着眼泪,一抽一抽的说道,“妈妈讨厌我,她对我好凶啊!她骂我还打我,用指甲戳我,打我的头,还把我扔进水里。”
江岸雪和楼渡俱是一惊。
楼渡追问:“她把你扔进水里,然后呢?”
小男孩:“我喘不过气,眼睛鼻子里全是水。后来,我看见自己了,我看见我飘在水面上,爸爸跑进来抱着我哭,妈妈说我淹死了。”
因为店里太忙疏忽了看护,致使儿子掉进浴缸里淹死——原来,竟是亲妈下的毒手!
楼渡看着小男孩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门里和门外,是阳间和地狱吗?”
本以为这种深奥的问题,他一个四岁小孩不会懂。然而,有些时候,小孩远比大人想象的要聪明,更重要的是,大人耍心机藏心眼,而小孩子心直口快,率直爽朗,有什么说什么,绝不扯谎。
“妈妈说,我是不同的,我是鬼妈妈和鬼爸爸生的鬼儿子。”
也就是鬼胎的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