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你别摸!我的腰牌不在身上。这次我偷跑出去,皇兄要我禁足一个月,留在东宫练习法术和武艺,等一个月之后考较合格,才许我出去。”
小玉悻悻地停了手:
“这就没意思了,大总管也是,反正你最近也用不着,为什么不把你的腰牌给我用呢?”
青如许笑起来:
“腰牌哪有混着用的,上面都写明了姓名职务年貌特征呢,跟人对不上是不行的。行啦,我说今天姐姐你也胡闹得够了,咱们上我的书房吃点心去,叫归尘师父他们也歇一歇。”
小玉听见说吃点心,这才勉勉强强答应,跟着青如许走了。
小玉一走,小院里顿时显得清静起来。归尘仙人抬起头,把手上的话本撂下,拿起旁边放着的一张纸,向着任鲥两人说道:
“方才你们都走了之后,我还跟国主在一起聊了一阵。我问他可有什么特别不放心的人,他提起一个名字,似乎是九长老之中的末席。如今青丘国中九位长老的姓名家世,我都已经记下来了,你们拿去看看,明日见面时,也好有个准备。”
任鲥从归尘仙人手里接过那张纸来,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当他看到最后一个名字的时候,神情略有所动:
“白如榭?如果没弄错的话,我大约是曾经见过他。”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第70章
归尘仙人经多见广,无论听说什么都不吃惊,只是显露出饶有兴味的样子:
“这还真是巧合,当时你们俩没起什么冲突吧?”
任鲥摇摇头:
“谈不上起什么冲突,也没说过话,只是远远地望见了一眼罢了。那时候他应该还没当上长老,衣服上没有狐族长老特有的纹绣,排场倒是显得很大,身边带了七八个从人,无论走到哪里都引起议论,让人不注意也难。”
“这么说来,他不认识你?”
“应当是不认识。”
“那就好。”归尘仙人点了点头,“他若是认得你,难免要提防。如今我们只当是小玉的朋友,在这里等着观礼,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顾循之听见他两人说这些,也有些好奇的过去伸手拿那张纸单:
“听你们说的意思,这个白如榭还是个有点来头的人物,他到底是干什么的?”
任鲥伸手把单子递给他,一面说道:
“喏,上面都写了,他是太妃的亲弟弟,当今青丘国主的舅舅。本来出身平常,外甥却做了国主,也难怪他要耍耍威风。”
顾循之一面拿着单子细看,一面又问:
“我看上面八个长老多少都有些功绩,这白如榭的履历却平常。我听说青丘国的长老之位并非国主指定,而是各族公推,选有能者居之。这个白如榭到底是凭什么选上的长老?”
归尘仙人微笑道:
“我看着也好奇,所以之前特意找人打听了一番。听说是国主刚刚登基的那会儿,年少力弱,身边没什么值得信赖的近臣,朝政几乎全由太妃把持。当时恰有一位长老离世,白狐族为了讨好太妃,就一力撺掇白如榭上位,偏巧青狐这边没什么合适的人选,赤狐黄狐又不敢与他相争,竟真就让他上了位。”
“这么说来,是个小丑似的人物了?”
归尘仙人摇摇头:
“倒也未必,倘若这白如榭真是连一点能耐都没有,国主也就无需忌惮他了。说来这青丘国王族的事还真是有趣。国主出身白狐,却与母家一点不亲密,这白如榭不管怎么说,都是国主的亲舅舅,与国主血脉相连,说来总比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青狐显贵们亲近些。但国主却不把他当做亲眷,出了事第一个觉得是他在暗中捣鬼。”
顾循之在王府之中日久,对这些王族与外戚之间的复杂关系格外熟悉些,便说道:
“国主虽然是白狐,但毕竟还是姓青。外家再亲近也只是外家。有用的时候拿来用一用,倘若他们想要染指王权又是另一回事,国主是绝不会许可的。”
归尘仙人咂了咂嘴:
“寻常的狐妖在山野之中长大,往往连父母是谁都弄不清楚。到了化形的年岁,任意为自己取个名字,在世间行走,何等洒脱。可笑青丘这些狐妖,学着凡人建了个国也就算了,还要学人搞什么姓氏,分成派系彼此争斗,弄得乱七八糟,真是匪夷所思。”
归尘仙人是方外之人,对这些全然不通,顾循之笑道:
“师父,既然建了国,就没法按照原来在乡野时的情形办。青丘狐族既然建了国,划分姓氏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倘若没有宗族的凝聚力,青丘国只怕也与其他几个妖国一样早就覆灭了。”
归尘仙人显见着并不认同,连连摇头:
“就算你说得对吧,可他们这继承姓氏的方法全学了凡人,总显得奇怪。就拿这国主来说,他明明是白狐,本来应该姓白,却偏偏要姓青,他将本应更亲近的白狐族看做是威胁,反而将异母所生的便宜弟弟立为太子,悉心教养,这我实在闹不明白。”
顾循之见归尘仙人说得奇怪,不觉又笑:
“师父说笑了,他若是姓白,这王位也轮不到他身上。”
归尘仙人一摊手:
“你看,这又扯回到姓氏上来了,所以我就说,这些狐族搞什么姓氏,纯属给自己添乱。要我说,就算是凡人,搞这些也没什么意思,不过是平白给自己下套,兴许未来哪一日全革除了也未可知。今日咱们裹在这乱子里跟他们瞎忙,说不得将来哪一天回想起来,要觉得荒唐又可笑。”
方才一直没吭声的任鲥听见这话,问了他一句:
“您莫不是后悔了?”
归尘仙人嘿嘿一笑:
“你们知我平素最爱热闹。这次青丘国的热闹要是赶不上,我才当真要后悔呢。况且就算他们青丘国里的内斗没什么意思,妖魔作祟的事总还是真的。未来的事难以说准,还是早做准备为好。”
师徒几人又聊了一阵,就有小侍从摆上晚饭来。青丘狐族擅长烹调,宫中的饮食更显得不一般,十分精巧细致。归尘仙人盛赞这饮食的精美,顾循之却兴趣缺缺,开始想念当初他在京城住时,王府外面摆着的那些点心摊。
几人用完了晚餐,归尘仙人就说自己已经累了,回卧房去休息。任鲥发觉顾循之神思不属,用手肘轻轻碰了他一下:
“你这是怎么了?”
顾循之转头看他:
“我只是在想,等到将来一切都安定了,师兄能陪我回京城住一阵子吗?”
与顾循之不同,任鲥对京城可是一向没什么好印象。但他也没有直接拒绝,只是问:
“怎么突然说这个,是因为青丘国宫里的事让你想起了以前?对以前那些事……你还很留恋吗?”
顾循之摇摇头:
“有留恋的地方,也有不堪回首的部分。不管怎么说,那里是我生活最久的地方。每隔一段时间,我身上属于凡人的那部分就蠢蠢欲动,让我想念当初的那些日子,无论如何总也割舍不下。你听了这话,只怕要觉得我过于软弱,凡人的气质也过重了。可是我到底只是这么一个凡人,哪怕身体有一半变成了妖族,这样的心态也总是不能改变。之前你说过,以后要跟我一起在这青丘国里隐居。这样当然很好,可是,若我们能一起在京城住一段日子……那就更好了。”
顾循之的样子有些可怜,任鲥见了,忍不住低下头去吻他,怜爱地抚摩他的头发。任鲥知道自己所喜爱的顾循之,就是这种真实的样子,顾循之身上凡人的部分和其他的部分,他都一概地接受,哪怕是那些属于凡人的最软弱的部分,任鲥也觉得没什么不好,他的原身那样庞大,可以包容一切,当然也能包容顾循之的这么一点小小的软弱和不安。
但他没有对顾循之说,任鲥天性不喜欢多做解释,此前两人独处时说过的一些话已然是他的极限,他只是将顾循之抱在了怀里:
“和你一起,去哪里都行。”
虽说宫中为两人分别准备了房间,这天晚上,他们两个还是宿在一起。他们在一起住得习惯了,若是缺了一个人,总觉得不便。第二天早晨宫中的侍从过来清扫房间,看见任鲥的屋子里一点没动,不免交换了一个微妙的眼神。不过宫中的侍从毕竟训练有素,他们什么也没有说。
这天任鲥仍去书楼查询资料,顾循之与归尘仙人留在住处,向侍从们打听几个长老的事。在这里服务的侍从们虽说不能接近权力中心,却总还是知道些逸闻,七嘴八舌地讲了一番,倒也让他们了解到许多传言。在这空儿,太子青如许也来走过一趟,不过他说之前偷跑出宫落下的功课太多,没留多久就又回去了。
到了下午,任鲥也从书楼回来,过不多时,国主就派侍从过来相请,说是已经请了九位长老,要他们一同过去,在宴会厅中相见。这件事是前一天就已经安排好的,众人得到消息就立即过去,只见九位长老已经到了六位,其中有几位,众人前日初到青丘国时已经见过,只是未曾通报姓名。众人都已经看过这些长老的履历,此时又有国主一一亲为引见,虽说人数众多,还是很容易记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