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如榭注意到任鲥在看他的姐姐,稍微移开一点注意力,看着白太妃道:
“她这样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任鲥稍稍偏过头去:
“不是你把她变成这样的?”
白如榭摇摇头:
“我来的那一天稍微有点把她吓到了,那天晚上很乱……她以为她的儿子死了。”
“然后她就变成这样了?”
“差不多。虽然她身体一直不怎么好,但其实没到这种程度。我想她只是想要借此逃避,把自己关在自己的世界里了……她应该什么都知道,只是不想回来。她和她儿子的感情原本没有那么好。”
任鲥扬了扬眉毛不予置评,只道:
“既然与你关系不大,那还是再回来说说你入魔的事吧。”
白如榭的目光在他姐姐身上又停留了一会儿,然后才又转回来说道:
“方才我之所以踌躇,并不是因为有心编造谎言,着实因为此事匪夷所思。当初我年轻性急,后又被魔气所迷,竟从未觉出有哪里不对。如今我少了魂魄,魔气也相应减少,头脑倒是清明了许多。再回想当时的事,越想越觉得怪。”
青如许在旁边哼了一身:
“还有什么事能比你借尸还魂的事情更匪夷所思?要说就说,别卖关子了。”
任鲥看了他一眼,青如许闭上嘴不再出声。只听白如榭又道:
“因为……本就没有人带我去,我是在梦里被人带去的。”
“梦里?”
白如榭点头:
“那段时间,我一面寻觅您的踪迹,一面寻找与天魔狐有关的传说。那时候我还没当上长老,在青丘国内算不得什么人物。不过青丘国名头响亮,在外面还是有许多妖类愿意与我结交,替我打听消息。说起来,您的故事收集起来并没有那么难,不过我想知道的与天魔狐有关的消息,长久以来却一点消息都没有。这样时间久了,我心中难免焦躁,夜里也难以成眠。这样时间久了,有一日着实困乏,便早早入睡,在梦里见到一个穿白衣的。那人说他便是天魔狐,是我青丘白狐之祖。念我诚心,故将天魔修炼之法传授给我。于是将我领到天魔洞口。我醒来之后,梦中情景依然历历在目,便顺着那印象去找,竟真让我找到用魔气修炼之法。”
任鲥的表情一向冷淡,眼睛里却显露出不能置信的神情。白如榭看出来了,他苦笑一声:
“我也知这故事难以取信于人,不过事实如此,我并未信口开河。况且您大概也看了吧?那石壁上的办法写得虽然略显粗浅,却当真可以引魔气入体。我将那方法稍微整理,略作改进,然后杀了个妖魔作为引子,将魔气引入自己体内……再后来的事,您大致知道,我也没必要再继续讲了。总之我说得句句是实情,或许有所遗漏,亦非我所愿。您若还有疑问,尽可以再问,只是我如今能记得的部分只怕不多了。”
任鲥听他说出这些,未免失望。本以为找到白如榭就能了解到一些内情,想不到他也只是整个链条之中毫不知情的一环而已,本质上和青如许没什么差别。任鲥没有办法,也只能全然不抱希望地问了一句:
“你梦中那人长得什么样?可曾与你通报了姓名?”
白如榭迟疑着摇头:
“或许有,我们梦里说了许多话……只是记不清了。”
哪怕有个名字都好,即使是个伪名,也总不至于半点线索都摸不着。就算是任鲥,此时也忍不住心浮气躁起来。要是将白如榭大卸八块就能把那个名字找出来,他现在肯定已经那么做了。可惜他魂魄已残,这个脑袋也已经和原来的全不一样,就算是用上邪门的秘法,破开他的脑袋搜魂,也未必真能有效。
就在任鲥焦躁之时,屋里忽有一个女声说出两个字来:
“辟鸿。”
他转过身来看,房间里没有宫女,只有他和青如许、白如榭和白太妃四人。方才那声音与白如榭的声音迥异,难道是……白太妃说的?
方才还说她陷在自己的世界里,怎么这会儿竟说出话来了?
他看着白太妃,只见她脸上毫无表情,却轻启双唇,将那两个字又说了一遍:
“辟鸿。”
任鲥问了太妃两句,可太妃却闭紧了嘴,不再说话了,就连眼珠也不肯多转一下。任鲥看看白如榭,只见他一头雾水,显然什么都不知道。就算他知道,如今也记不住了。考虑到白如榭从前很喜欢把自身碰到的事情对白太妃讲,任鲥想,这大概是白如榭从前告诉过她的。
莫非……真是他吗?
这两个字若是单独来看,并无任何意义。放在一起,却是任鲥熟悉的一个名字。这个名字被刻在天魔洞的石壁上,顾循之曾说过,这个名字的主人,是人类本朝的高祖皇帝。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会多写点,可能要晚点。
嗯。
第108章
白太妃极为吝惜言语,一个多余的字也不肯多说,白如榭的记忆力又显见得完全指望不上。如今获得的关键线索,就只有这样一个名字。而这名字到底是否是问题的关键,似乎也处在两可之间。毕竟白如榭早已忘记当初的情况,或许他只是将刻在石壁上的名字告知了白太妃,而白太妃又将其误认了而已。
虽说也算是终于得到了期盼已久的情报,但这些内容总觉得让人有些失望啊。像这种总能取得情报,却总也无法获得关键性内容的状况,着实要让人感到急躁。
不过就算只是如此,与白如榭的会面,让任鲥可以从以前未曾思考过的方向考虑问题。一直以来只是被当做背景故事的高祖辟鸿,此时似乎也成为了或许还能有所动作的可疑人物。考虑到他一定不会将那石洞所在位置轻易告诉别人,若说他是策划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倒是也能讲得通。
不过这也和之前得到的许多情报一样,在被证实之前,只能作为猜测。就算是能够证实,辟鸿如今的真身究竟为何尚不可知,就算想要找他亦是无从找起。
任鲥叹息一声,正准备再说些别的,忽然听见有服侍白太妃的宫女从外面进来,禀报道:
“玉蔓公主与顾循之前来觐见太妃。”
“觐见太妃”着实是个进入封闭西宫的好方法,之前任鲥也是用了一样的借口。此时在场的几个人都抬起头来,只有主人白太妃仍是一动不动,似乎在说反正也不是真来看她,所以无论怎样都无所谓。
任鲥记起玉蔓公主是小玉在青丘国的封号,此前她刚一获封公主就逃走,任鲥还以为她没有使用这个封号的机会,想不到这一次还真的用上了。白太妃是小玉名义上的母亲,从通常的情况考虑,如果以这个名字要求觐见,是不会被驳回的。虽然如今的状况和“通常”有着很大分别,但既然还有宫女可以通传,那就还是通传一下为好,任鲥来时亦是如此,想来他俩也做了同样的考虑。
说起来任鲥在这里也已经停留了很久,大概因为他离开的时间太长,小玉和顾循之有些担心,所以略微恢复之后,就循着气息找过来了吧。虽说前来此地实际上没有什么危险,但这行动还是有点过于冒失了。
任鲥在心中做下了过一段时间要对两人进行说教的预定,转头看见青如许正六神无主地四下张望:
“不行,我不能见她……该怎么办好?”
虽然任鲥认为青如许没必要过于在意自己入魔时的举动,但青如许本人似乎绝对无法接受现在立即面对小玉。他向任鲥投去求助的目光,然而任鲥无意参与其间,只是站在一旁看着他慌乱。
好在青如许慌了一阵之后,总算稍微找到一点条理,抬起头来大声询问白太妃手下的宫女:
“快点,我应该往哪边跑?后门在哪?”
进来传话的宫女从未见过太子这般慌张的模样,多少有点被他的气势吓到,伸手给他指了个方向,青如许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甚至没有和别人打招呼,就迅速从后门溜掉了。
白如榭挑着眉毛看青如许离去的背影,冷笑了一声:
“以储君而论,青如许殿下的仪态还完全不够格呢。”
话是这么说,不过这件事完全结束之后,青如许还能不能继续出任储君,恐怕很难说了。虽说他此前的行为均由魔气导致,但他毕竟杀死了好几个大臣,还让国主受了伤。虽说此前青如许一直都是储君的最佳人选,但如今国主的年纪还没到不能生出继承人的程度,实在不行也可以从旁支里寻找,青如许的地位并不是不能被动摇的。
而且他也很可能离开这里不会再回来了吧。
白如榭做完了针对青如许的刻薄评价,又转向正在等待进一步吩咐的宫女。白太妃如今处在这种状态,只能由他来给予觐见的许可。白如榭不想见顾循之,不过他偷偷看了一眼任鲥,还是只能不情不愿地吩咐道:
“请他们进来。”
宫女领命下去,很快就带着顾循之和小玉一起回来。小玉和顾循之此时均是浑身戒备着的状态,进来看着室内的气氛其实颇为松弛,不免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