旌渊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叫自己,抬眼望去:“师兄,你怎么来了,不和下面的人一起?”
伸手将旌渊手里的酒杯拿过来,薛启星看了看,里面的酒分毫未动,还没喝过。
摆出一副关心的样子,薛启星垂目看着坐在那里的旌渊:“我看你一直郁郁寡欢,今天是仙道宗成立的大好日子,你为什么一脸愁容?”
旌渊深邃的眼眸向下环视一眼,在八十一道台阶下,那是一片欢乐盛世,但是那里的欢欣都与他无关,眼中沉郁积蓄。
苍白遒劲的手指在雕花檀木扶手上轻轻敲击:“仙道宗,仙道宗,修仙论道者之宗门,却让我旌渊一个天煞孤星来当宗主,师兄,你说,这多可笑。”
“不可笑,”薛启星知道旌渊的出身一直是他的心结,甚至旌渊还有好几次差点因为他的出身被人羞辱,暴露妖邪身份。
“你有这个能力,你就是仙道之宗,现在谁说到旌渊之名,不是一脸艳羡?你何必对过去的事情耿耿于怀?”
“耿耿于怀?”旌渊嗤笑一声,阴骘的眼从台阶下转到了薛启星身上。
面对这样的眼神,已经旌渊身上散发出来的隐隐威压,薛启星差点站不稳。
“你怎么了?旌渊?”
“最耿耿于怀的,应该是你吧,师兄?”
薛启星皱眉,不懂旌渊的意思:“旌渊你……”
旌渊站起身来,居高临下,阴鸷的眼神看向薛启星:“从你第一次帮我遮掩身份的时候,我就在怀疑,哪有人会不顾一切的去保护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人,甚至那人还是个人人得而除之的妖邪,你这样保护我,甚至辅佐我登上仙道宗宗主之位,是为了什么?”
不对劲,旌渊的话让薛启星浑身炸起了汗毛,这难道是要进入黑化bad end了?
“不是,旌渊,你听我说,我保护你,关心你,从不是为了得到什么!”薛启星急急忙忙向旌渊表示他的真心诚意。
旌渊却是一笑,眼神望向远处:“我们无亲无故,你陪伴我身边多年,在这些年里你为我出谋划策,帮我建造仙道宗,我很感激,但是这并不是我想要的。”
薛启星惊讶:“那你想要什么?”
“在幼时,我因为被人羞辱,所以想要做出一番事业,让他人知道我并不是他们所说的那个样子。”
“但是到了现在我才知道,靠遮遮掩掩、躲躲藏藏得来的名誉,实在是可笑。我本就是妖邪,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过去因为害怕被除魔卫道的修仙者给除了,现在,我的修为,我的剑法比这些人都要高上许多,何必再藏头露尾?”
说着,旌渊对薛启星露出了一个充满邪气的微笑,漆黑的双眼开始染上猩红的血色,身周妖邪之气翻滚,手中招来佩剑,将他纯黑的宗主衣衫带的翻涌,浓烈的妖邪之气,霎时间覆盖了整个仙道宗。
在台阶下庆祝仙道宗成立的修仙者们,全都感受到了这妖邪之气,慌忙拔剑指向旌渊所处的上首,但是距离太远,他们能看到的就只有旌渊和薛启星两人的身影。
“旌渊,你要做什么?”
薛启星满脸紧张,他感觉旌渊身上的杀气,锁定了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薛启星他自己。
“前半生,我过够了藏头露尾、心惊胆战的日子,现在我决定,遵从自己的本心而活,我旌渊,就是妖邪,正道除魔卫道,妖邪就该藏形匿影?谁定下的道理?现在我旌渊就要把这个理,改一改!”
随着旌渊带着怒意的张狂话语,天空之中乌云密布,妖邪之心自仙道宗而起散布至各地,一时间原本灵气浓郁的大陆,被妖邪之气覆盖碾压。
无数藏匿在暗处的妖邪,被旌渊的妖邪之气呼唤苏醒,依仗着这强大的妖邪之力,妖邪们肆意出现在世间,杀害生灵,吞噬人类,有修士感应到妖邪作乱遇见来降服妖邪,但是越来越多的妖邪出现,让修士们损失惨重,修士被妖邪围攻这样的事情,层出不穷。
一时间,妖邪为祸人间,生灵涂炭。
在仙道宗,也是同样的惨状,在仙道宗下,原本镇压了无数的妖邪,是旌渊为了成立仙道宗,向世人做的表率。
但是现在旌渊妖邪之力释放,这些被镇压的妖邪,挣开了束缚,纷纷爬上来,与仙道宗内的修士厮杀。
“旌渊,你冷静点……”
独自一人面对旌渊的薛启星,他一步步从仙道宗上首后退,直到脚跟抵上台阶的边缘,再往下就是九九八十一道台阶。
旌渊步步紧逼,他与薛启星的距离只剩下一把剑的长度:“师兄,你也怕了吗?”
不等薛启星回答,旌渊继续道:“呵,妖邪与人类本就是异类,你害怕是应该的。”
“我知道我们不能够共存,所以现在优胜劣汰,妖邪胜于人类,人类就该灭亡。”
“师兄,你帮了我这么多,旌渊最后有一件事,需要师兄你帮我。”
锋刃锐利的剑抵上了薛启星的心头,薛启星知道自己已经死到临头。
“你便做邪道之主的第一个垫脚石吧。”
语毕,薛启星心头一凉,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旌渊以将薛启星抱在怀中的姿势,一剑贯穿了他的心脏。
第24章
睁开双眼,薛启星看着雕花木床的顶部,叹了口气。
距离旌渊在仙道宗杀他证道,成了邪道之主那次,薛启星已经又重启了几十次剧情。
但是每一次,要么旌渊一直在正道这边,到最后成为宅男莫名其妙消失,薛启星自己一个人被困在那里等待重启,要么就是旌渊突然搭错某一根筋,决定不再为正道所束缚,先杀薛启星,再杀十大仙门,带领天下妖邪祸乱人间。
无数次尝试,薛启星已经累了,他躺在床上,甚至不想要去给门外的小旌渊开门。
什么妖邪密林,什么邪道之主,都随他去吧!薛启星决定罢工不干了!
等等……
薛启星突然间想到,他尝试过无数次,做过无数个不同选择,但是,有一个地方他是没有变过的,那就是打开门,带着孤身一人的旌渊去除妖。
如果,这次他不开门,他不再帮助旌渊,旌渊一直是孤身一人呢?
会怎么样?
这个想法,让薛启星灵光一闪。
以往他为了保护旌渊,绞尽脑汁,一直庇护着旌渊直到他成长为仙道第一剑。但是,他薛启星本来就是一个外来者,旌渊的故事里,本来就不应该有薛启星出现……
“师兄?师兄起了吗?”
门外的旌渊还在锲而不舍的敲着门,他迫切地想要去除妖历练,万剑门的人若是没有在除妖历练中成功的话,根本不能算是万剑门的弟子。
前几天基本上万剑门的所有弟子都历练过了,但是旌渊因为没有前辈师兄为他压阵,所以他的历练迟迟未能完成,要是再不完成,他就要被逐出万剑门了!旌渊不得不去求万剑门负责历练的长老,让他同意自己去历练,长老似乎早已忘了旌渊这个人,见到旌渊来求他,便随意指派了一个门内的弟子,让他带旌渊去历练。
于是,旌渊一夜没睡,早早起来蹲守在这位师兄的门前,就等着师兄带他去历练。
可不管旌渊再怎么敲门呼唤,门里仍旧没有任何回应。
不远处正在练剑的同门弟子已经对旌渊投来了不满的目光,旌渊的声音太大了,干扰到了他们练剑。
见此,旌渊也不敢再叫这位师兄,脸颊通红地背着剑,迅速从师兄的门前跑走了。
门外的呼喊声停下,薛启星起身望向门口,门口哒哒哒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薛启星知道旌渊已经离开,松了一口气,回身躺倒在床上,做咸鱼状。
但是过了一会,薛启星还是不放心地从床上爬起来:“我还是跟去看看,就去看看……”
薛启星做了旌渊这么久的保护伞,陪在旌渊身边已经成了习惯,现在让他突然间不去注意旌渊实在是有点难。在心底暗自下定决心不干扰剧情的进行,薛启星悄悄跟在了小萝卜头的身后。
旌渊一个人跑回了自己的茅草屋,委屈地抱着剑坐在自己的石床上。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讨厌我……”
小小的旌渊不知道那些人带着嫌弃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刚开始他也想要与他们亲近,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每一次与万剑门的人接触都会被他们嘲笑羞辱,渐渐的,旌渊越来越不敢与他们接触。
这次为了能够去除妖历练,旌渊才破天荒地去找那位师兄,但是没想到,那位师兄连门都没给他开。
想必,现在那位师兄一定在嘲笑他的异想天开吧。天煞孤星,躲着都来不及,还妄想有人会帮他,真的太可笑了。
但万剑门的规矩不能坏,要是他再不去除妖历练,他就要被逐出万剑门,旌渊虽然在这里过得不好,但是除了这里,他一个没有父母的孤儿还能去哪里呢?
这除妖历练,旌渊必须得通过。
没有了前辈师兄的帮助,难道他就无法通过了吗?!
旌渊不认命!
从茅草屋里走出来,旌渊背着那柄和他身量差不多的长剑,挺直了脊背,坚定地向着妖邪密林走去,就算只有自己,他也能通过除妖历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