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的注意力并没能在任渐默那潇洒流畅得过分的身手上停留多久,立刻就转移到了安妮露出来的胳膊上。
季鸫看到,在安妮的上臂外侧,有五个深红色的等大圆形疤痕,呈梅花状排列,整个图案的直径约有一厘米左右。
这疤痕,无论是形状还是颜色,都跟文件柜旁的女尸胳膊上的那一枚长得一模一样!
不止是季鸫,其余几人也都看到了安妮胳膊上的疤痕。
任渐默也随即松开了对她的钳制。
安妮没有再挣扎叫喊,只沉默着倒退到了墙边,把左臂的袖子拽回原位,右手用力地握住自己的胳膊,低着头,一语不发。
“这是怎么回事!?”
玫瑰脸色发青,五官都气得拧成了一团,表情颇为狰狞。
她朝着安妮逼近了一步,厉声问道:
“真的有疫苗吗?在哪里!?”
安妮咬着嘴唇,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玫瑰更气了,双手握紧成拳,手背青筋暴凸,要不是还要从安妮这唯一的知情者口中问出个子丑寅卯来,怕是只恨不得掏枪当场崩了她的脑袋。
说实话,季鸫必须承认,要是当真有能够抵御变异的疫苗的话,他是非常想要的。
毕竟在这种被怪物咬一口就得变异的丧尸类“世界”里,如果事先得到了疫苗,就相当于多了好几条命,只要不受致命的伤害,就不会丢掉性命。
而且,加上他们不是本“世界”的原住民,参演者只要能够顺利回到“桃花源”中,即便只剩一口气,也能原地满血复活,所以,疫苗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过太过重要了。
季鸫咬了咬自己的嘴唇,上前一步。
有人比他的动作更快。
最后幸存的那名士兵,已经扑了上去。
他一把摁住安妮的肩膀,将人整个掀了过来,然后挥起拳头,照着她的脸颊就打了下去。
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壮年男性,还是一名常年训练的士兵,拳头的力道可想而知。
他的爆发来得太突然,其他人根本来不及阻拦。
安妮闷哼一声,脸被打得整个歪到了一边,连挣扎都没挣扎一下,好几秒钟就这么垂着头,简直就像直接被打晕了过去一样。
——卧槽!
季鸫心叫不好,连忙和莫天根交换了一个对视,两人一左一右夹住暴怒的士兵,硬是凭着自己经过强化的体能,把人给架远了一些。
“都是你!你这个**!”
兵哥儿气得眼球通红,伸脚还想踹人,奈何够不着,只能在虚空中踢蹬了几下。
“既然你知道有疫苗,为什么不早说!?”
他咆哮着喊道:
“要是你早一点说出来,大马就不会死了!”
士兵挣扎着扭头去看那没有了脑袋的同伴的尸体,声嘶力竭地喊道:“他或许就有救了!”
季鸫不知道这大兵哥儿跟队友的关系到底是不是真的那么亲密。
但他能够想象,他的心理压力究竟已经累积到了何等可怕的程度。
除了身为参演者的玫瑰和莫天根之外,这些真正来自于本“世界”的原住民士兵原本有十个人,只不过才过了一日,就只剩他这么一个活口了,更何况,几分钟之前,他的队友还因为被怪物咬伤即将变异,连句遗言都来不及交代,就被顶头上司在面前直接处决了。
身为一个特种兵,他无法反抗上级的决定,而且自己也知道,玫瑰的做法确实是最正确的选择。
可理智是一回事,感性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这最后幸存的士兵无法质疑玫瑰的决定,但谁又没有求生欲?谁又能真正的无惧于生死?
任谁遇到相同的情况,都难免设身处地地换位思考——如果被咬伤的人是我的话,现在倒在同伴枪口下的无头尸,是不是就成了自己的了?
“冷静点!兄弟,冷静点!”
莫天根还在竭力按住几近崩溃的兵哥儿,试图令他尽快安静下来。
这时,滑倒在墙根旁的安妮缓缓得抬起头了头。
她的脸颊已经完全肿了起来,骇人的淤青从颧骨处一直蔓延到左侧的嘴角,看得出来,刚才士兵的那一拳确实是用尽了全力的。
“咳、咳咳。”
安妮艰难地咳嗽了几声,开口说道:“是有疫苗没错……”
她的牙齿被打松了,还磕破了舌头,因此说话时的发音听起来很是含糊,“但我身上根本没有……”
玫瑰咬牙切齿地回答:“那么疫苗在哪里!?”
“不知道!”
安妮抬眼瞪着她,一双轮廓深邃的褐色大眼显得既愤怒、又委屈:“我要是知道在哪里我一定早就说了!”
她低声吼了回去:
“但我连这里的路都认不得,怎么可能知道疫苗藏在哪里!?”
说着,栗发女子扭头盯着那还两眼发红仿佛暴怒中的公牛一般的士兵,嘶声喊道:
“再说了,被怪物咬伤的人,只要几分钟就会变异,你觉得,我们有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疫苗救你的同伴吗!?”
“你这个**!”
听了安妮的驳斥,兵哥儿更生气了。
理智上,他必须承认安妮说得没错,然而感情上,他却无法不将同伴的死亡和强烈的不安迁怒到对他们隐藏情报的栗发女子的身上。
“行了,别吵了!”
大根老师忽然大喊一声,拿出了自己在讲台上震慑熊孩子的魄力,将还扑腾不止的大兵推开几步,疾言厉色吼道:“都安静,我有话要说!”
莫天根虽然不算很高,但论块头,是所有人中最壮硕的,不开口时还好,瞪眼呲牙时,那气势,让人觉得他完全可以单手干翻一头牛。
幸存的最后一名士兵被他这么一吼,竟然真的骇得哑火了,悻悻地闭了嘴,退开了几步。
“好了!”
大根老师扭头看向安妮,一口气问了一串问题:
“你现在就跟我形容一下,那疫苗究竟是长什么样子的?需要冷藏吗?用什么容器保存的?容器上有没有标注?干粉剂还是液体?是什么颜色的?”
他这一连串的发言其实相当OOC,也不想想,一个陆战大头兵怎么可能对疫苗如此了解。
不过“桃花源”没有对参演者角色OOC的惩罚制度,而现场仅存的两名原住民也并未对此提出异议。
“……”
安妮被问得一愣一愣的,沉吟了几秒,才缓缓地开口回答:
“我的那一针,是跟我相熟的主管帮我打的……”
她将自己凌乱的头发拨到脑后。
“好吧,我想你们都猜到了,我跟他是情人关系——我是他的婚外情对象,说白了就是个小三……”
玫瑰不耐烦地咋舌,想要打断她废话式的自白,但莫天根却发现了她话中的疑点,抢先一步问道:
“为什么你情儿好好地要替你注射疫苗?”
安妮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别开视线,不由自主地显出了挣扎犹豫之色。
短暂的沉默后,她才压低声音,断断续续的回答:
“因为……我把我儿子……送进研究所了……给他们做研究……”
众人:“!!?”
季鸫简直要被这突如其来的神展开给惊呆了!
他条件反射地低头,看了自己腕上的手表一眼。
——卧槽!
从进入研究所开始就没动过的进度条上的指针,竟然在此时往前跳了一截!
这说明,安妮刚才说出的那句话,竟然是剧情进展的关键信息!
“我能有什么办法!”
安妮受伤的脸颊已经肿得足有拳头高,嘴巴也歪到了一边,说话的时候牵动伤处,每一句话都疼得她直抽气。
不过即使如此,说到自己的儿子时,她的情绪依然很激动:
“那小崽子得了那种病,我根本没别的办法!我又不是他亲妈,我今年才三十岁!凭什么要帮别人养孩子,还要遭这种罪啊!凭什么!?”
在她颠三倒四的陈述中,季鸫好不容易捋清了这条线索的因果关系。
安妮在十年前和落日镇里长得最帅的一个同龄小伙儿相恋结婚,没想到对方却是个整天游手好闲的混混,两人婚后过得磕磕碰碰,一直争吵不断,很不幸福。
就在她计划着要和丈夫离婚,然后离开小镇,到外头闯荡的时候,他的丈夫却背着她勾搭上了研究所里的一个年轻女孩,两人甚至偷情偷出了一个孩子。
后来,他的丈夫在一次酒后驾车中和他的小情儿一起栽进了山沟里,车毁人亡,一对野鸳鸯双双殒命。
谁料到后座的年仅一岁的小孩儿却命硬得很,在翻车时就被甩出了车外,正好被树杈挂住,侥幸活了下来。
如此一来,安妮只能一个人独自抚育那个由丈夫出轨后留下的男孩儿。
没想到,这个小负累竟然是一个遗传病患者。
他有先天性肌萎缩侧索硬化症,以目前的医疗水平根本无法治愈,安妮只能眼见着他的身体一年一年衰败下来,逐渐变得僵硬、无力,不能行走。
安妮一个单亲妈妈,本就没有多少经济来源,还要负担昂贵的药费和照顾一个逐渐失去运动能力的孩子,不得已,只能靠着美貌谋了一份研究所厨娘的差事,然后又傍上了其中一名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