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小酒一怔。
家、家属?
这个世界能称得上她“家属”的就只有……
她把盛着大还丹的瓷瓶往乐兴子手里一放,说“回见”,嘴角克制不住的弯了弯,往外面跑去。
乐兴子捏着瓷瓶,半晌摇摇头:“后浪推前浪啊。”
话中竟有点欣赏的意思。
……
崔小酒走到山谷外,发现灵钧已经在那等着了。
夜深露重,她发现灵钧的衣摆已经被露水沾湿:“等很久了吧?”
灵钧摇摇头。
两人并肩往回走。
崔小酒想起乐兴子代为转达的那句“家属”,耳根仍有些红,忍不住想这两个字从灵钧嘴里说出来是什么样的。
灵钧嗓音有种天然的冷质感,本该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当她放轻了嗓音之后,又有一种别样的温柔。
“今天过得很开心?”灵钧忽然问。
崔小酒回过神,发现自己确实……少有的有些轻松。是那种把全部精力放到喜爱的东西上,精疲力竭但又快意的感觉。
她点点头。
草叶带着露水,温柔的拂过脚踝,崔小酒忽然觉得,最幸福的时光不过就是这样了。
待此间事了,有机会的话,她就和灵钧寻一处地方隐居,要有一个小药庐,一棵大梨花树,还有今天这样露水深重的草。
崔小酒问:“你那边呢?如何了?危险不危险?”
灵钧道:“还好,发生了一起小争斗,伤亡不重,一众人很早就回来了。”
这样割据的打法很磨人,但也没有办法。
谁都想要天之书,想得到这传说中记录了“规则”的宝物。
到了两人的小帐篷,崔小酒一下扑到灵钧怀里,灵钧略一收力,顺势躺在小榻上,一挥袖,帐中燃着的小灯灭了。
众人看不到的地方,她们耳鬓厮磨。
崔小酒眸光迷离,吻上灵钧的指尖。
……
第二日一早,灵钧随修士们前往战场,崔小酒出了门,被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截住了。
和灵钧肖似的面容,崔小酒一见便明白她是谁。
灵潇温和的朝她一笑:“今日你不必去山谷,随我去修真集做些采买罢。”
崔小酒:心上人的妈妈来找我了,该怎么办?急,在线等。
第四十章
崔小酒随灵潇来到了海上。
灵船挥动侧翼, 在云雾中穿行。崔小酒从船舷往下看,幽邃的海水泛着粼粼波光。
修真集据说设在这海上的一座岛屿上边,从那座岛屿上, 可以清楚的看见远处接连天地的光柱——天之书。
现在距离那座岛屿已是不远, 崔小酒望着那天边的金色光柱, 心情颇有些复杂。
这个境的“地图”倒是很大, 居然连天之书也囊括了进去。
不知道此时的天之书有没有生出自己的私心,还是说它现在只是一个机械运转的部件。
“如何, 好看么?”身后传来一道清冽的嗓音。
崔小酒回过头,原来是灵潇。她有点不自在, 点点头:“好看。您怎么也上来了?”
“下面待得无聊。怎么, 你也对那东西感兴趣?”灵潇随性的往船板上一坐, 朝天之书的方向努了努嘴。
崔小酒也不好意思再站着, 靠着栏杆坐下了,老老实实答道:“感兴趣,不过应当不是您想象的那种。”
“哦?”
崔小酒张了张嘴,就要说出未来天之书有意识的事,可是这次, 声音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限制住了。
她怔了怔:在境中不能说?为什么?在现实这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事啊……
灵潇看了看她, 笑了:“能被祂限制, 看来你也是个有秘密的人。”
崔小酒:“祂?”
灵潇道:“很难对祂有一个具体的称呼,你姑且可以把它当做凌驾于天之书以上的存在。”
这么一说, 崔小酒就明白了——这是让天之书当打工仔的老板。
时机这么好,不抓住实在可惜, 崔小酒想了想,还是决定尝试问一下关于天之书的其他问题:“您有办法消灭它吗?”
灵潇脸上的笑渐渐消了下去,她直视崔小酒:“那孩子把我的事也告诉你了?”
“那孩子”指的是灵钧。
崔小酒被盯得有点怕, 不过她相信,灵钧妈妈一定不是什么坏人,有些忐忑的点了点头:“因为一些原因,我知道了您的身份……您放心,具体的事情我并没有了解太多。”
灵潇看了她几息,忽而笑了:“看来她是真的很喜欢你。”
不仅仅是因为喜欢……
崔小酒在心里小声说:我们有更宝贵的信任。
灵潇撑着脸,微微歪头看着天之书,她在世界之初和天之书相伴而生,对那个冰冷的东西有种超脱于敌对的微妙的情感,凡世中似乎热衷于把这称呼为……姐姐对弟弟的感情?
“告诉你也无妨,”她笑了,“身为监察者的我有柄伴生之剑,只有‘我’持着那柄剑才可以做到击碎天之书,单凭你是做不到的。”
伴生剑……崔小酒默默消化这个消息。
灵潇好奇道:“你为什么想要消灭它?一般人族不都是想要得到吗?”
这个问题可不太好回答,经过刚刚的那次“禁言”,崔小酒本能的觉得有关未来的事讲不出来。她沉凝片刻,把关键信息模糊掉,缓缓道:“因为它伤害了我最爱的人,而且……它是许许多多悲剧的根源。”
灵潇只以为是她的亲人被利益之争连累了,微叹口气:“也确实无法再放任下去了,我近些日子一直在考虑如何解决这些争端,你是人族,对人族应当更为了解,可有解决此事的构想?”
崔小酒眨眨眼,没想到问题会转到她头上来。面对灵潇苦恼的神情,她知道自己没法沉默下去,只是……自己能说出来最终的解决措施吗?
她想了想,尝试开口道:“不若设立一个绝对权威的组织与势力,将天之书隔绝起来?他们发现自己得不到,其他人也得不到,便也平衡了。”
居然说出口了?
她有些不可思议。
灵潇点点头:“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我也有类似的想法,只是不好实施,若真要建立一个这样的势力,选谁好呢?要怎么能确信,那些人没有私心呢?”
崔小酒也不知道圣山到底是怎么建立的,只听说拔地而起了十三座高山,十二个“圣人”镇守在高山上。她只能凭借自己的见识结合历史,东一榔头西一榔头的给些微薄建议:“人选可以慢慢接触着来,人数愈少愈好,嗯……可以设立成一个大阵的模式?”
灵潇听了眼前一亮:“大阵?倒可以选一些人作为阵枢……”
她垂眸思索一会儿,再抬起眼时,看崔小酒的眼神柔和不少:“我家孩子选的媳妇不错。”
崔小酒喝水被呛道:“咳、咳咳……”
她脸色涨红,磕磕巴巴道:“您,您在说什么啊?”
灵潇撑着下巴:“怎么?还没过门吗?这可不行啊,不若选个良辰吉日成亲,我给你们主持!”
她看上去兴致勃勃,崔小酒心动了一瞬,不过很快回过神来:“您只是想玩吧?”
灵潇哈哈笑了一声,转移话题道:“还有什么想问的?一并说来罢。”
崔小酒想了想:“确实是有一事,您听说过回溯时间吗?”
……
封北把怀中的巨大矿石放下,吐出一口浊气。
他此时形貌狼狈极了,皮肤黑了几个度,浑身都是汗水,像是被雨淋过一样,手腕上交错横亘着许多疤痕,最新的一个才刚刚结了痂。
这当然不是他自己划的,他可不愿寻死。
那刀疤男叫他做血奴,这血奴便如字面的意思,要放血供炼器师铸造武器,他手上的伤疤便是这么来的。
这时,背后传来一道劲风,还能听到破空的声音。
“唔!”他后背剧烈的颤抖了一下,火辣辣的痛沿着神经蔓延开来,刺进识海。
“还想偷懒?被我逮到了吧!火云总是给你求情,像你这种低贱的血奴,就该好好的挨一顿鞭子!”
又是一道。
封北把惨呼声吞进喉咙里,这引发了施虐者的不满,又是好几下破空声,他被抽的摔在了地上,身侧的手攥得死紧,细碎额发下,漆黑的眸子里闪过深刻的恨意。
“低贱”、“血奴”……他总有一天会把这些人踩在脚下!
执鞭者见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抬起脚轻慢的拨弄了一下,唾道:“快起来罢,今日还有许多矿石未运,若是完不成的话……”
……
这次采买十分顺利。
修真集设在离天之书较近的地方,照理说很惹人眼红,只是因为里面各大势力共存,盘根错节,竟然没有打起来,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灵潇似乎从中获得了什么灵感,回到营地之后便不知道去哪了。
而物资的充足,对于崔小酒来说又成了苦恼。
修真者比较独,通常情况下,哪怕是至交好友,也很少有那种同榻而眠的,连同个帐篷都不太可能。现在东西宽裕,她就不能和灵钧睡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