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芮后背的冷汗一下子就把衣服浸透了。
电光火石间,她听见自己说:“不是什么新项目,您还记得我之前那个有问题的意识连接程序吗?”
木程点头:“记得。”
“之前83号特勤员进行连接的时候,程序捕捉到了一些比较奇特的数据,不确定是不是程序的问题,我就顺手调出了他的体检报告看了看。”杨芮挠挠头,面上流露出了几分恰到好处的尴尬:“然而他的体检结果都是合格,还真是程序的问题。”
木程继续追问道:“可我看见你是刚刚才拷贝的……”
杨芮脸上浮起一片略显窘迫的红,她小声说:“这不是……这不是有点不死心……想着万一是那个特勤员自己有问题呢?万一不是程序的错……”
杨芮在这个程序上花费的心思整个研究所上下有目共睹,这番说辞倒也十分合理。
但就是因为十分合理,让人找不出任何逻辑上的漏洞,这才让木程更觉得不安。
那种不安是第六感的不安,直觉的不安。
杨芮一手扶了扶眼镜,另一只藏在桌下的手紧紧地捏着自己的裤子,骨节泛白。
“这样啊……”木程点点头,走过去看了一眼杨芮智脑屏幕:“这又是干什么呢?”
杨芮克制着自己恐惧到想发颤的手指,点开了智脑的屏幕。
“……您就别寒碜我了。”
屏幕上是赫尔和时七的最终体检报告,两份报告上漂亮地列着一长串绿色的‘合格’。
“两个人的体检报告都没问题,身子比牛壮,不可能是在意识连接时突发了什么疾病……”杨芮惋惜道:“真的是我的程序出了错误……”
“嗯……”木程伸手在光屏上滑了滑,还真是两份递交给特勤局的最终体检报告:“看完了记得彻底删除,这也算是机密文件了。”
“肯定的。”杨芮连忙点头:“您放心吧。”
这时,木程余光又发现了杨芮桌子下面那个蓝色的大礼盒。
“那是什么?”他问。
杨芮眉心一跳,脱口而出:“这个不能告诉您!”
木程脸上的笑意淡了淡。
“这是……这是……”杨芮一着急就容易面部充血,此时她整张脸红得像是要滴血了一样,声音细若蚊蚋:“这是我要送人的东西……您就别……别问了……”
木程一愣,看着面前这个瘦弱的女人脸红得堪比猴屁股,再看看礼盒上那骚破天际的亮粉色蝴蝶结,好像明白了什么。
怪不得遮遮掩掩呢……这是有对象了?
心里那点似有若无的疑虑彻底消散,木程拍了拍杨芮的肩膀:“那我不问了,小杨,加油!”
杨芮:……
您可快闭嘴吧……您再说话我就要露馅了……
她没搭话,木程只当她是臊得慌,就也没再多盘问。
“我回去写你明天上岗仪式的致辞了,”他走出了实验室:“今天就别熬得太晚了。”
“嗯……谢谢教授。”
直到木程的脚步声远去,杨芮才动了动僵直的脖子,颈椎里啪啪作响的同时,智脑传来了叮咚一声:
“重新计算匹配度已完成。”
杨芮活动了一下同样僵硬的手指,点开了刚刚隐藏的桌面。
——六十七个样本与A号样本相似度高达百分之四十九。
杨芮盯着那小小的两位数字,良久,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赫尔的体内有一半的变异基因。
而这些异常的数据在他第一年体检的时候就该被发现了。
发给特勤局的最终体检报告被人为篡改过结果,且83号特勤员作为当事人并不知道结果被篡改了。
有权限更改最终报告结果的只有一个人。
杨芮关掉了匹配结果的页面,把对比的资料尽数存进了加密文档里。
老式爆破弹是木教授组装的,恶意木马也是木教授植入的,而且……
而且从数据来看,赫尔的情况已经非常严重了,他随时都处于二次变异的边缘,木教授又为什么要刻意隐瞒这个事实,让他继续留在1队,成为一个隐形炸弹?
木教授明明和时七关系那么好,他为什么要害他?
作者有话要说:
按照木程和成金洋的亲疏远近,肯定会对时七多加照拂。
那么究竟是为什么‘木程’要害他呢?[疯狂使眼色.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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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主要走剧情,明晚见
谢谢支持,鞠躬
第50章 Chapter 50
“……”
小石子被踢得飞出去好远。
时七拧着眉毛,平复着心里的情绪。
忍字头上一把刀,老时,你得沉得住气,得苟住!
深呼吸了不知道多少次之后,直到肺管子都被冰凉的空气冻得发疼,时七才忍住了那种愤怒到想动手的冲动。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又不是没做好心理准备。
怎么就那么忍不住想把那个女人扔出去呢?
休息站附近没什么掩体,时七往外走了两步就转回来了,但他又不愿意回小超市里,就顺着休息站外墙的管道动作利落地翻上了屋顶。
上面风更大。
时大爷架好大狙,透过瞄准器一寸一寸检查着周围的情况。
冷就冷吧,冻冻更清醒,冻冻更健康。
嘶……上次这样一动不动地趴在屋顶上任由风吹是什么时候来着?
时七来回扫了两遍,什么也没发现。
周围什么都没有,连根欧姆的毛都没看见。
他松开扳机,朝着冻得有些僵硬的骨节吹了口热气,搓了搓手。
呼出的白雾转眼便消散在了风中,恍惚间,时七好像又回到了九年前的那个冬天。
*
小时七在一片死寂的家里枯坐了一整夜后,终于有警员找上门来了。
这队荷枪实弹的警员进门之后,被坐在角落里的小孩吓了一跳——这是他们清理的第三栋楼,发现的第一个生还者。
这一带集体性爆发了伤人事件,等他们赶过来之后,一如最近每一起伤人事件,基本连尸体都找不全。
他们很少能这么近距离看到伤人的怪物。
那小孩也没哭没闹,问一句答一句,除了脸色有点白,根本不像是独自一人跟几具尸体待了整整一宿的样子。
带队的警长和时婧有一面之交,看着眼前小时七镇定的样子,心里有点泛酸。
这孩子才多大……
小时七很冷静。
妈妈已经死了。
不论他再怎么闹,妈妈的喉管都已经断开了,尸体已经僵硬了。
所以没有必要闹。
还不如留着力气,想想后面要怎么活下去。
妈妈一定希望自己能活下去。
*
时七捏着自己冰凉的指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又想起以前的事情了。
又想起了那段他极力想忘掉的经历了。
*
被警长从家里带出来之后,小时七被安置在了附近的一处灾民营。
这一带伤人事件发生得太集中,方圆几里的居民全都被集中到了一起。营地由配枪的军队二十四小时巡逻监管,每个人能分到一张床位,一天三个面包,三瓶矿泉水。
还没开春,像小时七这样独身一人的半大孩子太少见了,同帐篷的另外几家人心疼他,凑了凑,送了他一整套厚衣,让他不至于冻着。
小时七礼貌地道了谢,然后围着新围巾跑到了营地门口,拦下了正要出警的警长。
警长一见他就叹气:“还没接到通知,今天也不行。”
黑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失望。
警长摸了摸他的头。
死的人太多了,找到的尸体上头下令一起烧了,烧完就地掩埋,家属是不可能再领到骨灰的。
虽然不知道还能哄骗他多久,却还是低声保证道:“叔叔答应你,接到通知就立刻去找你,一定让你第一时间……第一时间把妈妈的骨灰领到手。”
小时七抿了抿发白的嘴唇,点了点头:“谢谢叔叔。”
“不客气。”警长摸了摸裤兜,掏出来一颗被挤到变形的水果糖:“给。”
小时七礼貌地接了过来,再次说了句谢谢。
警长又摸了摸他的头:“叔叔还要工作,叔叔先走了。”
警队离开后,小时七又在原地站了许久。
因为妈妈的关系,他对这种为人民服务的职业要比别人更了解一点。
外面究竟是乱成了什么样子,才会把警队,消防队以及军队调集到一处来保护普通居民呢?
外面都是那种怪物吗?
小时七看着警队消失在灾民营的铁栏门外,忍不住想。
究竟有多少怪物,才会把他们称为灾民?
外面有点冷,小时七把冻得通红的小手放在嘴边呵了口气,转身往自己的帐篷那边走。
结果没走几步,路过几个凑在一起抽烟的男人时,小时七听见其中一个人骂了一句。
用词难听到有几个字小时七都没听过。
但他听懂了那人骂的后半句,那人骂的是成金洋。
“狗日的……”瘦成麻杆的男人又骂了一句:“他娘的赚这黑心钱,也不怕生孩子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