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檀让阿九去替他找套干净衣服,然后向坐在沙发上的少年走过去, 蹲下来:“等很久了吧,我回来了。”
以前的时候,他去哪里身后都会跟着这个小尾巴, 缠·人的紧。
少年双目紧闭, 没有回答他。
阿九在卧室找好衣服出来, 就看到进门时还带着让人胆寒杀气的男人,抱着胡小鱼的双膝跪在那里。
他不知道老板是不是在哭,只跟随多年,看惯了的冷漠又凌厉的肩颈微微颤抖, 还有野兽悲鸣一样的声响, 让那个人即使穿着白色的浴袍,也像是完全陷入了黑暗中。
郁檀并没有感伤很久。
他想握一握胡小鱼的手, 发现以前亲吻过无数遍纤秀可爱的指骨, 已经开始僵硬。
时间不多了。
阿九站在那里听郁檀的吩咐。
只有一句话:天台上有监控,报警。
阿九听的心头一酸, 天台上的监控还是他安上去的,一共三个,能够覆盖天台所有的角落,原本是为了求婚准备的。
没想到留下的不是美好的录影......
......
二十分钟后,警·笛响起。
这栋小别墅位于静溪区私人别墅区, 距离区内公·安·局距离不近,二十分钟已经算是极快的出·警速度。
来的是重·案·组刑·警,因为报警电话中说有人私闯民宅,十死两伤。
十死?
申城多少年了,从未有过这么骇人听闻的数字。
带队的是刑·侦大队队长徐勉,二十年从业经历,见过无数残忍的画面,但进门的那一瞬间,即使做足了准备,他还是汗毛倒竖。
为一地的尸体,也为抱着一个死人站在尸体堆里的男人。
那么样貌出众又波澜不惊的男人,人中龙凤不外如是,可两人对视的那一瞬间,那双灰蒙蒙的眼,似乎在场的所有人都是死物。
后来徐勉带着队员勘察现场,发现应该是十一死两伤。
只是造成这场凶杀案的男人,除了将抱着的人放进冷冻尸体的冰柜时轻而温柔,其他时候都行尸走肉一样,冷漠而阴沉。
这个冷漠阴沉的男人并不承认爱人的死亡,只是说:“他睡着了。”
......
三月十八日,静溪区发生特大杀人案,官方为引起不必要的民众恐慌,此案并未向社会公布。
幸存者郁檀与吴九(阿九)被带回警局调查。
三月十九日,郁氏集团老夫人郁婉,郁文和亲生母亲,受刺激太过,突发脑卒中去世。
三月二十七日,吴九(阿九)无罪释放。
案子因为天台摄像头留下的影像,以及当事人的供认不讳和血液中残存的毒素,审理的过程就像是走个过场一样。
一切都清晰明了,郁文和带人私闯民宅并杀人,房屋主人受到人身安全威胁之后反击,没有什么可质疑处。
只房屋主人受到威胁和践踏之后的自·卫或者说是报复,着实令人胆寒,典型的防卫过当,具体要怎么判,还需要法院的裁决。
在等待裁定期间,郁檀持续关押。
四月五
日,郁檀全权委托人吴九与其律师,提供郁檀精神病史记录,诉其在被郁文和等人过分刺·激之下,痊愈的精神状态崩溃,防卫过当情有可原。
郁檀的确有精神类疾病史,当初郁家其他人就是把握住这份类似罪证的资料,才会放心大胆的驱使郁檀为自己所用。
只是后来养虎为患,郁檀反过来吞了整个郁氏。
那些曾经为了桎梏郁檀的资料,现在倒成了在给郁檀量刑时必须要考虑的因素。
连阿九都不确定,郁檀在杀了郁文和等人时,是不是被刺激的犯病了。
只有郁檀自己知道,他没有。
他恨不能自己真的发疯,可是却出乎意料的清醒,清醒到即使骗自己胡小鱼还活着,骗自己这一切都是梦,也完全做不到。
不过那份资料有用,这很好。
至少他能够提前回到小鱼身边,他不能让小鱼等太久。
等外面的事了了,郁檀看着头顶上亮晃晃的灯,看久了会眩晕,光晕中似乎会出现他想要见到的那个人。
他很快就能去陪他了......
七月二十日,郁檀一审判决有期徒刑五年。
九月二十五日,郁檀二审判决三年,缓期执行三年,在此期间不得离开申城。
九月二十五日,法庭宣判结束后,吴九开车接郁檀回家。
他从镜中看到后座的男人,简单的休闲装,是小鱼生前最爱的浅色系,连带着瘦削的面容粗粝的短发,像一块沉默到让人窒息的花岗岩。
许久后,男人的视线从窗外收回,俊美一如往昔,只是眼底有化不开的死寂:“他还好吗?”
阿九知道郁檀问的是什么:“很好,正在等老板回家。”
四十分钟后,车停在郁家大宅。
大宅已经修葺过已过半年,似乎还是当面的模样。
郁檀上楼,径直去了自己的卧室。
推开门,整个屋子寒气凛然,原本放着一张双人大床的地方,多了一具冰棺。
冰棺里躺着一个少年,额头上包着的纱布、身上穿着略有些大的衣服,似乎还是半年前的模样,只是唇色有些白,肤色亦然。
阿九关上门,等候在走廊中。
半小时后,他再三恳求之后,才将脸贴到冰棺上,冻得都要变形的郁檀拉了出来。
郁檀沉默许久,眼底的猩·红渐渐褪去,对阿九道:“做的很好——人找到了?”
阿九点点头:“在米国一个偏僻的农庄。”
当初郁文和临死前供出了一个人,谁都没想到那个提供最新神经类毒素的人,居然会是已经被送到国外的李渔。
郁檀道:“你去,送他去陪郁文和,不要亲自动手。”
米过的有些地方,他在那里挣扎过,知道黑暗远比光明多,让一个人悄无声息的离开这个世界,太容易了。
阿九点头。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能让李渔多活半年,完全是因为老板脱不开身,又不放心别的人来着照顾小鱼。
当天下午阿九就登上了飞机。
他没有带别人,那里有些老朋友,想必能够帮他达成目的。
......
十月初,在国外失踪的李渔,被柳栾洲不知用什么方法寻了回来。
柳栾洲带回来的是骨灰,并没有隐瞒他找到李渔时的情形,全身骨骼大多碎裂,像是被从什么高处抛下来的,而且还抛了不止一次。
整个李家都疯了,比得知胡小鱼死讯的胡家人都疯。
胡母已经又怀了孕,托人检查过,是个男孩。
有了新的希望,已经断绝了关系的那一个,伤心过也很快就放下了。
可李渔是李家独子。
独子在异国他乡横死,整个李家已然绝后,全家乱成一团。
在这种乱象中,柳栾洲悄然来了郁家。
在李渔失踪前,他曾经接到这个表弟的电话,惶惶不安的说了一句:“表哥救我!是郁檀......郁檀来找我报复......”
电话之后就断了,再打过去全无音讯。
李渔的死法让柳栾洲有很多怀疑,以他的身份地位,并不难知道胡小鱼也是......
柳栾洲找来的时候,郁檀正在给自己和小鱼挑选墓地。
想到马上能去见那一小只,他最近的精神都很好,违和的是怀里抱着个枕头。
那是胡小鱼最喜欢的枕头,郁檀总觉得那上面有一种魂牵梦萦的味道。
清淡的草木香,一如最初拥抱的时候,让他感觉放松又安宁。
柳栾洲问:“李渔的死是不是和你有关系”
郁檀现在缓刑期间,他不希望有任何意外耽误自己之后的计划,自然不会顺着柳栾洲的话说。
不过他还是含蓄的暗示了一下,李渔罪有应得。
不论是柳栾洲还是李渔,这对表兄弟在他和小鱼之间生了不少事,郁檀看到就觉得碍眼。
眼看柳栾洲被激怒,他将宝贝枕头递给阿九拿好,然后走上前去。
郁檀和柳栾洲打了一架。
柳栾洲学过防身术,在同龄的二代中也算佼佼者,可惜对手是郁檀。
郁檀在国外的时候□□拳赚得的第一笔资金,能活着回来,是因为在那片黑暗的记忆中,要他死的人最后非死即残。
杀·人技远比防身术要厉害。
到最后,柳栾洲被郁檀打倒在地。
在郁檀又一拳落下去的时候,柳栾洲兜里掉出来一块玉。
不太大,萦润青光观之可亲。
还好玉掉在了衣料上,轻轻的一声响,但没有碎。
郁檀瞳仁骤缩,这一拳就落不下去了,甚至后退了好几步。
他抱着枕头往回走,在进门前回头看了柳滦州一眼:“他送你的东西,好好收着,摔狠了......会碎。”
阿九站在原地,等着将柳栾洲请出去。
柳栾洲不甘心,胡小鱼的死亡他很痛惜,可李渔更是他疼爱照顾了快二十年的亲人。
他问阿九:“李渔真的......”
阿九冷淡道:“那天我和老板都保护不了小鱼,因为中了毒,不会被胃液腐蚀的神经毒素,米国最新的麻醉药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