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新西兰还有一片净土。不过,随着酪农业逐步发展,原始而粗放的畜牧方式,使得山川河流、湖泊海水被农场污水污染,寄居于自然中的仙灵因灵气枯竭而亡。爱尔兰,就成为了最后一片净土。”
“爱尔兰,是会为了一颗小灌木修改国道的国家。”简明庶说。
“是。这也是它成为净土的原因之一。”
“即便如此,”伍舒扬半跪下来,认真看着对方的眼睛,“环境过度开垦,可供仙灵栖息的地方越来越少,灵气越来越稀薄。我们如此。爱尔兰也是。”
“现代人所说的鬼神之说不可信、超自然现象都发生在迷信的过去,其实并不是科不科学的问题,甚至不是仙灵抛弃了我们,而是我们抛弃了仙灵。就像长大的人,再也不相信童话一样,其实是他们抛弃了童话。”
简明庶噗呲笑出了声。
如果不是事先接触了许多超自然现象,单听这一番话,他甚至要以为对方是不是进了什么传/销组织,被洗了脑。
“你该不会告诉我,这和酆都狱有联系吧。”
“因为世间灵气稀薄,冥府不得不公开轮换选举、几年更迭一批,甚至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鬼神大将。应许之地也是这样。”
“多彩之地、奇迹之地、应许之地,合称为异界,你可以理解成爱尔兰地区,类似于我国的天庭、酆都狱一样的地方。如同冥府请求你帮助一样,其他国家的异界因为自身能力不足,会请求我们到达异界,帮他们度过难关。”[1]
“我明白了。”简明庶点点头,“国际警察?”
还没等伍舒扬答话,简明庶自行纠正道:“不对,不能这么理解。警察是执法机关,酆都狱是权利机关。”
伍舒扬眉眼含笑,静静地听他说话。
“所以,你是酆都狱的人?”
对方轻轻地嗯了一声,又补充道:“勉强算。”
“你还知道我帮助冥府?”
“知道。”伍舒扬垂下眼眸,如水般柔顺的发丝倾泻而下,遮了半面,“以后不要单独去。”
“你做了不少我的功课嘛。”简明庶仰头看了他一眼,“我这边,倒是什么信息都没有。你出生哪里、来自哪里,究竟做着什么样的工作,是鬼是怪是神是魔,甚至连名字我都不确定——”
简明庶低下头,审视地看向臣服在自己座位前的人:“你——不叫伍舒扬,对吧。”
对方垂着眼帘,并未回答。
简明庶的手缠绕上他胸口垂坠的斗篷饰链,他缓而坚决地将眼前之人拉近自己:“说实话。”
伍舒扬抬眸。这双眼睛寒彻心魄,难以读出情绪。
“过去重要么?”他问。
简明庶认真思索了一番这个问题。
如果他是在乎过去的人,平都医院一票小毛孩都不会住进来。而他不清楚眼前这个人的过去,也一样容许他进入自己的生活,甚至还订了个荒唐的口头约定。
他自行释怀。
“可能不重要吧。”他的手从这条饰链上松开,阖上眼帘,“我向来比较宽宏大量。”
“说实话,你是人是魔是鬼是神,我都不在乎。我只是想,至少,你可以好好介绍介绍自己。”
忽然,一阵凉润触感覆上眉眼,似乎有什么东西蒙上了他的眼睛。
他下意识伸手,对方却轻飘飘地撇开他摸索的手。
“是什么?”
“我知道你打算折返。”伍舒扬不知什么时候转到了他的身后,他应该倾下了身子,温柔的声音响在耳畔,“那里危险,你不去也好。”
“不过至少,收下礼物。”
略有些沉甸的重量落在发上。
简明庶问:“你给我戴了什么?”
“王冠。”
作者有话要说:[1]多彩之地、奇迹之地、应许之地,合称异界:取材自传统凯尔特神话体系。仙灵也是,的确有男性仙灵。
[2]德鲁伊:古凯尔特传统宗教,后来被天主教、清教挤压,基本消弭,对,德鲁伊不是魔兽专有的,世界树、德鲁伊这些灵感,其实都来自于传统神话
**来了,开始了,明叔叔的“我醋我自己”系列
**明天约会!!!!!小醋精再次上线!!
**感谢 江鹤- 灌溉的营养液(重力加速度空中旋转360度鞠躬~~
第74章 内啡肽
机械飞鸟平滑落向地面, 飞机落地。
简明庶蒙着眼睛, 被带出机舱。
站在舷梯门口,狂风卷着青草香气扑面而来, 他感到了一瞬凉意。
“天哪, 明叔叔!”
“嗯?”
他不经意回头。
伍舒扬的披风在他肩上更显宽大, 柔润的黑色缎带蒙着他的眼睛,缀满钻石的花枝王冠落在他微澜的发上,整个人,如同天神一般,闪闪发光。
他不知道, 这幅画面伴着爱尔兰旖旎的阳光是何等景色。
更不知道,此刻遮住他含情温和的双眸后, 玉琢般的脸颊上只剩下莹润诱人的红唇, 绚烂璀璨。
和佑的朗诵腔传来:“‘你是世界上最绚烂的珍宝,只有你能唤醒柔婉的春天’。”[1]
“脑子瓦特了。”简明庶没理他,转过身去。
此时, 伍舒扬在低声和他人交谈, 好听的音色断断续续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响起,停在自己的身边。
“你好像很忙。”简明庶问。
“还好。”
他感到自己的右臂被谨慎地扶起。
简明庶:“不如摘下来。我觉得自己走,效率更高。”
“没到时候。”伍舒扬柔声说, “我陪你。”
他探索着下了几级舷梯,忽然想起来:“天申和佑他们呢?”
“不用担心。有人照顾。”
伍舒扬扶着他上了车后座,车门阖上的声音,沉重又轻微, 听起来,这辆车相当奢华。
车程没多远。再下车之时,迎面吹来了潮湿的海风。
漫天海鸟低鸣环绕,耳边并没有预想中海浪冲刷的声音,反而相当静谧。
“下面的路,有些危险。”
伍舒扬站定,似乎在思索。
“你把缎带解开,我可以自己走。”
“晚了。”
紧接着,简明庶感到身子一轻,被人整个横抱起来。
原本就不太紧的王冠瞬间晃晃荡荡,吓得他急忙伸手,扶住头上沉甸甸的重量。
他单手扶住王冠,开始挣扎,试图跳下去。
“别乱动。下面是河海,真跌下去,会出人命。”
简明庶隐约猜到了地点,可能是香农河。他听取了伍舒扬的建议,安静地扶好王冠,由着他抱着前行。
“我没答应你这一点。”他小声嘟囔道。
“别担心,没人看到。”
这段路没多长,再度落地的时候,地面似乎在柔缓地律动。
当人的视觉被完全剥夺的时候,其余的触感会显得尤为清晰。
冰凉的触感探上他的小腿,简明庶后退一步:“干什么?”
对方没答,但也没再碰上他的小腿或是脚踝。他感到自己的裤脚被人仔细地卷起。
“……你到底要干什么?”
他感到对方开始抽自己的鞋带。
“别怕。又不会吃了你。”
“……”
一只,然后另一只。
他耐心地帮简明庶脱下鞋子,让他光脚站在地面上。
脚下是略显奢华的实木地板,不住在柔和摇摆,像浪潮。简明庶明白过来这里是哪里。
迟疑间,整个人被轻轻兜起,没走几步路,又被小心地放在了什么地方。他坐着,双手自然垂落,触到了略显粗糙的木质地板。
温而润的触感没上脚面,他下意识缩了缩,之后了然。
这是大海。
傍晚的海洋经过了一日的暖阳照射,留有余温。许多人不知道,实际上,海水是柔缓而温和的,和发自雪原、冰寒的河流江湖不太一样。
更何况,爱尔兰还有着天风的馈赠——北大西洋暖流环抱。
他放松下来,任由温暖的海水高高低低地抚过他的小腿。一浪离去,再度满含柔情地袭来。
结合这些触感,他猜想这应当是一艘游艇。刚刚上船站着的地方是二层的实木甲板,而此处,应当是游艇的尾端,船艉区域。
纵身一跃,就可以跳入大海的地方。
拂面的海风中,夹杂着海盐和柠檬的香气。
身后传来了低低的汽笛。
出航。
浪潮澎湃,他感受到整艘游艇缓缓调头,开出了静谧的港湾。
一浪接着一浪袭来,像和缓的手,托起整个船只,又狠心离去,让船凌空落下,重重地摔在水面上。
细浪不止,层层叠叠,带着他的心一道游曳,一道仿徨。
伍舒扬没说话,但他感觉得到,他就坐在自己身边,一直陪伴。
和煦的光落在他的脸庞上,落下最后一丝温存。
是夕阳。
天风吹得旗帜翻动不止,只是他的双眼被蒙住,不知道这面随风招扬的旗帜,是绿白橙的爱尔兰国旗,还是这艘游艇的舰旗。
“你有些狡猾。”
他依旧被缎带蒙住双眼。失去了视觉,反而能将他的注意力集中在最为原始的触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