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舒扬抚着银叉的指尖轻微的有些慌乱,这点变化也被简明庶收入眼中,这是极力忍耐克制的表现。
“你的这幅反应,是对我的褒奖呢,还是——你太嫩呢。”
简明庶眯起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强撑镇定之人,嘴角略微挑了挑。他眼镜上缀着的银链子落入伍舒扬颈间,骤然的冰凉触感,惊起心中一片鸥鹭。
简明庶心中满意,仿佛今天清晨被压制的难以反抗的大仇也得报了。这两百年他没白活,眼前的这位小朋友,也的确是太嫩了点。
这场比试,他赢了。
伍舒扬强撑着,以镇静掩盖住慌乱窘迫。他苦苦维持的这点尊严,在简明庶眼中简直可爱到爆炸。
他想要再加一把火,将这人苦撑的镇静砸个粉碎。
简明庶捏起他的下巴,眼眸里流转的全是挑衅:“舒扬。”
二人目光相接。
伍舒扬将手中的银叉一丢的时候,简明庶的心中不自觉一沉。
这次略微有些玩过火了,好像二人之间若有似无的那根弦,咔嚓崩断。
作者有话要说:[1]明着来不如暗着闯:简明庶是指他悄悄跑进自己卧室,剧情见27章《逆鳞》。察觉见30章《眼为阳》。
明叔叔,不作不死的道理,你什么时候才能懂(捂脸)
第47章 蛊心
伍舒扬一把将自己揪入怀中的时候, 简明庶已经深深地后悔起来——他真不该瞎作死, 明明今天早上,才把自己作进去。
简明庶反应过来的时候, 整个人已经仰躺在伍舒扬怀中, 他一个努力想翻身起来, 却被对方俯下身,双臂制住他的抗议。
简明庶立即沉下脸,严肃道:“松开。”
“不。”
“你活腻歪了么?要是别人这样我早就——”
伍舒扬看了他一眼。
这人手上下着蛮力,眼神倒是挺会装委屈。
“你讲不讲道理。”
“呵。”伍舒扬冷哼一声。
对方这幅摆明了任性的样子惹得简明庶哭笑不得,他有一瞬间, 甚至怀疑眼前这个闹脾气的家伙是个冒牌货,和监视茧世界成熟睿智的模样, 简直南辕北辙。
他用劲儿挣了挣, 对方像是和他拼手劲儿一样,活生生杠上了。
“………………你几岁?”
伍舒扬不为所动,轻蔑地哼了一声。那模样, 活脱脱一个抢了棒棒糖不肯离手的小孩。
“好了伍舒扬, 游戏而已,你赢了还不行么。松开。”
“我没当做是游戏。”
简明庶一愣。
他像是怕对方没听明白一样,放慢了语速, 认认真真又说了一遍:
“我没当做是游戏。”
他看着简明庶的眼睛。两个人,一个认真、一个戏谑,完全不同频。
“你……!”
简明庶还想再度开口训斥,突如其来的力道却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发出了细碎的音节。
他感觉自己又陷入了今天清晨的迷局,百般思索,也没明白事情为何会这样展开。
这不是一场无足轻重的较量而已么?
更让人捉摸不透的是,明明眼前这人卯足了力气拥抱,可放在简明庶发上的手掌却如捧珍宝一般珍重。
明明是他主动拉人入怀,但这个拥抱却压抑又苦涩,像是走入尽头的困兽。
混乱中,简明庶不知怎么挣出了一只拳,照着伍舒扬的脸就砸了过去。
对方没躲没闪,这拳却自己卸了力气,无力地砸在伍舒扬的肩头。
他看到了伍舒扬复杂的眼。
他看着伍舒扬的眼神从得逞到任性,最后变得伤感又动容。他在这双眼里找到了悲伤哀痛,像雪天被遗弃的小狗一般可怜,让人下不去这一拳。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又是为何如此触动。
“院长。”伍舒扬压低了声音,“我不想再做你的下属。”
再?
这个字用得格外奇怪。说的好像是,他曾经是简明庶的下属一样。
“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历经未来每一个茧世界。但不是为了别的。”
伍舒扬将他揉在怀中,这力道强硬的几乎让人窒息。
简明庶的心脏瞬间乱了节奏,全身血脉奔涌不止。他的心尖上居然生出些小小的期盼,虽然,他绝不会承认自己这份古怪的期盼。
伍舒扬的唇尖几乎要贴上简明庶的耳廓,只留了最后几分距离,放低了声音,轻而清晰地说:
“只为了你,我的院长。只要你开口。”
这几个字扰得简明庶一阵心悸。他没有过被人强迫揽入怀的经验,更没体会过这种直白而大胆的剖白。
原来这感受是这般摄人心魄,又让人迷乱。
如潮的乌木香气中,他几乎听得到对方有力的心跳——虽然比寻常人缓上太多。
伍舒扬为何会有心跳?
他不应该是和英珠一样的恶鬼么?应当是无躯无体,只有一丝聚起来的气才对。
距离太近,他甚至能感受对方胸膛结实的触感,和吐纳带来的细微起伏。伍舒扬冰凉的鼻息滑过简明庶耳际,又顺着敞开的领口,落入后颈里。
寒凉而撩拨的气息触感,像凉润的冰棱划过脊背,在他心中惊起一阵瑟索。
这是因为心动还是因为心惊?这其中细微的差距,让简明庶摸不清楚。他感到自己耳朵发热,就连心跳似乎都乱了节奏,像是承受了什么难以消化的情感。
原来他高估了自己。原来稚嫩的,不是伍舒扬,而是他自己。
怀中之人身子紧绷,仿佛这一切都让他无比抗拒。伍舒扬离了些距离,看到眼前人泛了些红晕在脸上,像薄薄的彩霞,让人忍不住想探究这抹红霞的味道。
佳人入怀才察觉,简明庶是真的很香,而且是一种极其独特的香气,茶香又混着些微的矢车菊香气,和眼前这个温柔善良的人一样,幽静迷人,扰人心曲。
伍舒扬的心悬了起来。
这一分一秒的静像是无言的折磨,他怕听到不一样的答案,如果是这样,还不如不听。
他松了些力道,用目光探寻。
二人的目光只相触了一瞬,对方却像是逃避一般避开了他的眼。他看明白了简明庶眼中的讶异和慌乱,和他期望中的,完全不一样。
像落花顺流水,一汪春色消散而去,二人之间的氛围如云雾般吹散。
“睡吧。”
伍舒扬放弃了聆听回答的机会,对他轻轻耳语道。
这两个字像是有魔力,立即蛊惑了简明庶的心。他瘫软下来,柔柔地倾在伍舒扬怀中,像只乖顺的小猫儿。
他贪婪地抱了会儿,独享他的依赖。
简明庶睡得一脸安详,长睫投下一小片诗意的阴影,让人忍不住触了触。这点接触,让他的睫毛细微地眨了眨。
和刚才满身的紧绷不同,入眠后的他,全身瘫软,不自觉地伏在伍舒扬心口,作为依靠。
那模样可以称得上是依恋和温顺。
他的肩膀瘦削又结实,利落的线条向下,优美的收拢,是细而不弱的腰肢,是他此前夜夜搂着抱着的腰肢。
明庶这幅任人摆布的模样,惹人怜爱的同时,又鼓噪着惹人犯罪——现在,撕裂他,占有他,让他彻彻底底属于自己。
这个念头像片阴影,一旦滋生就一直笼罩在他心头。
脖颈上自己留下的咬痕连了一串,像是冬风里火红的山果。他有些怜惜地摸了摸,这串伤痕应当是很疼,可明庶什么也没说。
尤其是那两个小而利的牙印——那是自己留下的标记。
这印记,是他留在明庶脖颈上的,只属于自己。
冲动让他再难以遏制,心中蹲伏的恶魔几欲要破笼而出。甚至只是想一想这个念头,刺激、愧疚和背德感席卷而来,让人口舌发干,让人难以自已。
原来,罪恶,有这么大的诱惑力。
可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明庶会像以前一样,宠溺地包容他、原谅他么?
伍舒扬短暂地闭上眼睛,想克制克制自己的心性。
再睁开时,他又恢复了寻常一脸疏离淡漠的样子,只留着眼眸,依旧汪着柔情。
“别再折磨我了。”
他的目光滑过简明庶安详的脸颊。
“明庶。”
他的心中饱含苦楚和悸动,奔涌不止的情感几乎要撑裂他的心脏,任何细微的触感都让他的心无时无刻不在接受着酷刑。
终而,他还是按捺下去,只轻轻吻了简明庶柔和的鼻尖。他温柔地将怀中珍宝调整好姿势,将他横抱着,往卧室走去。
“愿我无声的诗篇能够
洋洋洒洒地写下满腔的情感
愿你能用眼睛来听
听我缄默下 爱情的言语”[1]
次日清晨。
简明庶醒来的时候,光影扰动,枕上落下一片繁花之姿。
他的眼镜端正折好,放在床头,紧挨着伍舒扬的暗紫色假面放着。床侧的拖鞋也摆放得整整齐齐。
简明庶随手揉着头发,走到厨房,信手抛了水吧台上的咖啡骰子,这才隐约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情。
昨天餐桌和厨房的狼藉已不复存在,屋子里被收拾得干干净净,除了一丝轻袅的乌木香,好像从来没有人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