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玩笑?七爷我忙得很,还有心思陪你们玩笑?拉入茧世界的人,个个都是主神精挑细选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生平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既然来了,那心里就有点数,别装模作样以为别人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进来。”
众人不语,大辫子姑娘刘若男也若有所思地摸着自己的掌心。
这话,是恐吓的意味多一些。
实际上,拉入茧世界的,除了恶性关联也会有普通关联的情况——比如亲人、朋友、闺蜜等等,并不一定意味着血海深仇。
更何况,有些良性茧世界,闯过主神关卡后,福报遗愿直接赐予某些普通关联的挑战者:比如平都医院的英珠,她的茧世界遗愿就是妹妹宝蒙一生幸福。
白无常从腰里翻出来一个平板,划拉了几下:
“茧世界:双生。
任务一:躲开主神屠戮,存活七天。
任务二:完成神树祭祀。
任务三:遵从世界秩序,禁止自相残杀。”
白无常念完,刘中立即烦躁起来。
他敲击桌面的节奏显著加快,开口说:“我能拒绝么?要按你说的,这世界都是主神造的,我们怎么弑神?拿头打啊?”
白无常点点头:“你要去死我不拦你。想拿头打也随便你。不过,主神的确是无所不能为所欲为,所以你们有挂啊。”
白无常指了指简明庶:“这位明叔叔,就是你们的挂。”
“我没那么玄乎。不过我的确是你们这边的。”简明庶轻描淡写地说。
简明庶懒得详细剖开解释,他的性命同这群人绑在一起,亦懒得同他们细谈此前已出生入死无数次。
两百年来,一直如此。
众人呆呆看着简明庶。
简明庶眉目温和,甚至漂亮到有些勾人的色彩。
他看起来就像是温室里的玫瑰,或是童话里温柔干净的小王子。
众人见他一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样子,和什么杀伐狠戾毫不沾边,更何谈弑神。
简明庶习惯了这种怀疑。他生来就长这样,还能有什么办法。
不过,路遥知马力,无需一开始多费口舌。
简明庶接着白无常的话说:“我这人倒霉,和这个鬼世界绑在一起。如果你们挑战失败,我也得跟着一块儿没命。我可以帮你们,但是,所有人不许乱跑乱摸乱碰;不许自相残杀,否则一概不救。”
“明叔叔罩我!”长乐听完,立即搂了简明庶胳膊。
简明庶笑吟吟地瞟了他一眼,眼神却在说:混小子麻溜松开。
戏精上身的长乐眨了眨眼睛,佯装看不懂他眼神里的威吓。
门被“哐当”一声踹开,打断了诡异的沉默。最开始遇见的白脸大姐立在门口,猩红的嘴角仍大大拉开,像是诡异的笑着。
寒风顺着门口猛灌进来,无人请她,她自顾自走了进来,坐在朱大姐旁边。
朱大姐迅速抛弃信仰开始不住念经。
“天哪!”刘若男尖叫了一声,指着门外的小片空地。
空地上密密麻麻全是绀紫色的血婴,有的躺着有的趴着,还有些瑟缩成一团不住地发抖。这密度洇地雪地都一片乌黑血色。
这白面大姐什么情况,怎么她走到哪里血婴就跟到哪里。简明庶皱着眉,想起了上一次见这群乌紫色皱巴巴的小东西,也是遇着了她之后的事情。
他心里对白面大姐的怀疑,更重了几分。
朱大姐本就被白面大姐吓得不轻,这下又看到满屏血婴,一时没忍住,发出了一声呜咽。
她一出声,门外的血婴应和一般,厉声短笑起来。爬着的几个瞬间快了步子,在雪地里留下小血掌印和拖痕,有几个甚至已经接近了木门。
简明庶从白大褂中伸出手,利落地将衬衣袖扣解开,向上折成一个规整的卷。
他刚迈出门,门口的血婴闻到了活人气息,受到了鼓舞一般陡然飞起,呀呀张着的小口瞬间扩大,成为一个血口模糊的大吸盘。
简明庶闪身躲过门口这只,又一只血婴正脸朝他飞来。他身子一歪,却被迫近距离观察了一下小嘴是如何瞬间扩大的,心中泛起一阵恶寒。
他边腾挪躲着这群鬼哭狼嚎的小娃娃,边喊着:“老七,抄几根燃着的柴火出来。”
他没等到白无常的柴火,却等到了木门在背后重重关上。
“…………”
他只愣了片刻,一只血婴立即哇地扑了上来,张口就咬住了他的左臂。简明庶忍着疼,狠狠拍了几下血婴的脑门儿,这邪门东西死揪着不放,愣是没松口。
紧要关头,他咬了咬牙,心里一横,迅速摸了桃木刀,贴着皮肉把咬住他胳膊的东西剜了下去。
剜下去的伤口大得骇人,简明庶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这群血婴见了血,霎时在地上扎起堆,层叠的好像小山包一样,外围的甚至踩着下层血婴的脸往里钻。
忽然一束绿色流火落在尸山之上。
平地雪原,天坠流火,地上的血婴被一束束绿色流火燃着,火势迎风而涨,迅速席卷整片半山空地。
血婴被这片厉害的鬼火燃得干净,成堆成堆化作灵气和血魄。血魄化作一道道黑气,像曼妙的烟雾,摸入简明庶左侧口袋中。
幽莹的鬼火之中出现了一个虚虚的黑影。
一名黑衣男子,踏火而来。
绿色火舌在他周身跃动,未伤着此人分毫,却给画面添上些神秘绚烂的色彩。
简明庶的目光,首先被他浅至苍白的肤色吸引。即使在雪夜之中,这霜冷肤色也极其打眼,像冷月幽兰一般,静静洒着光辉。
他发丝乌黑柔顺,摸上去一定如绸似水。一侧刘海随意撩起,露出小片光洁的额头。
他的眉眼线条虽然流畅,却都是精致的锐角,下半脸则由一黑色口罩尽数罩住,只露出高挺的鼻梁。
此人五官的边边角角都在强调:这个人,非常不好亲近。
距离简明庶一步之遥时,他的左臂破火而出,一把扼住简明庶的左腕,将他拉近:
“谁许你收集血魄的?”
简明庶抬头,如水的眸子直接望向对方,目光柔和得像春日里桃杏翻飞的暖风,直吹入心田。
第4章 判灵笔
伍舒扬听见林中血婴鬼怪的动静的时候,远远地就见着了一朵流光溢彩的元神。
二人对视之时,对方眸中柔和如春风般的神韵,让他隐约想起了以前的故人。原本因为这人私自搜集血魄泛起的怒火,瞬间被这双眼波流转的眉眼浇熄。
伍舒扬灰色的眸子落在了简明庶左臂之上,闪过一丝迟疑和震惊。
他认得胳膊上的纹样,这是酆都狱业火燎痕。
这双眼睛和这朵元神,他是认识的。但这燎痕,却让人费解。
几项纷杂的线索叠在一起——眼前这个人,究竟是谁?
他心里有个答案的疑影,可这个疑影的希望太过于渺茫,让他不敢下定论。
伍舒扬迅速松了简明庶。地上莹绿的火势逐渐小了,只留下几堆小小的火簇。
简明庶揉着被他扼疼的手腕,拧了眉头:“你是谁?”
黑口罩男人丝毫没有回答的意思,他冰冷的灰眸瞥了简明庶一眼,利索地脱下自己的外套,扔了简明庶满头。
“??”简明庶将风衣从头上拉了下来,一头雾水。
黑衣男子挪了目光。他一语未发,头也不回地转身走进了风雪之中。
“哎……”
简明庶想喊住他。对方毫无触动,修长的身影片刻间消弭在了雪夜林中。
“现在的小朋友真是,劲儿劲儿的。”
简明庶有些不解地看着手上的黑风衣,心想道。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这件风衣,和预想中不同,这件衣服不带有任何体温,甚至比狂风暴雪都要冰冷。
方才一心在压制血婴身上还不觉得,现下在寒风中立了片刻,简明庶只觉浑身鸡皮疙瘩都要冻起来了,尤其是他的一侧袖子还被血婴在混乱中扯掉了。
他的伤口片刻已经冻成了血渣,而左手背上,不知何时沾上了些黑紫色的血。
简明庶抬手用力搓了搓,这血如同标记一般怎么都擦拭不掉。
他低声骂了一句,三下五除二将黑风衣套上,弯腰摸着地上白大褂里的法器——
照邪镜、桃符、石敢当、红纸伞、锁灵囊、混元万神印……
简明庶四下又摸了摸,确认兜里已经空了。
判灵笔呢?!
难道是……简明庶想起来刚才阻止他收集血魄、不由分说就扼手腕质问、莫名其妙丢了衣服又消失在风雪中的人。
是他么?
简明庶在地上仔仔细细找了三遍,实在是没半点判灵笔的影子,这才臭着脸回了木屋。
他进屋的时候,白无常揉了揉眼睛,确认了一遍他披着的衣服:“凭空化物?”
简明庶心不在焉:“我笔丢了。”
白无常的眼珠哐当惊出来一颗,顺着木桌滚到了刘前于英面前。刘前于英龇牙瞪眼地看着白无常一把扑住蹦蹦跳跳的眼珠子,按回了自己的眼眶。
他转了转自己的功德眼,确认道:“判灵笔?那个传说中的千年神器判灵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