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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 完结+番外 (蕉下醉梦)


  有些松弛干瘪的皮迅速从羊身上垮下,远看就像垂落的,皱皱巴巴的旧黑窗帘。
  沸腾的油在皮下噼里啪啦地炸着,热闹的像除夕的鞭炮。一股焦糊的气味儿传来,熏得于英捂了鼻子。
  趁着这个空档,一人按头,另一人弯刀一转,羊头顺顺当当就被解了下来。
  等滚油炸响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小姑娘刀尖顺着羊后背一划拉,像脱一件衣服一样,把整块羊皮剥了下来。
  这还不算完,她拿刀尖对准脊椎骨缝,熟练地剔出了几节骨头。另一个小姑娘接了脊椎骨,在一块磨刀石上开始霍霍打磨。
  “这是在做骨哨。”老汉敲了敲手边的一个风筝,风筝喉部的地方放了一个类似于埙的东西:“剥皮做筝,剔骨成哨。”
  拿刀的小姑娘开始抽筋。
  这一幕看得于英有些发恶心,她不愿意再多看,催促道:“大哥,我们走吧,不看了。”
  老汉点头同意,带着两个人往村寨深处走去。
  冬日里黑得早,村寨里还没上灯,吊脚楼后栽着的竹子,夜风一吹,就像张牙舞爪的黑影。
  石板路来到了一个岔口,左右看着像是两幢一模一样的吊脚楼,都是一共二层、飞檐穿斗。左侧那幢一层砌的严严实实,只留了一扇巴掌大的小缝,没亮灯,穿堂风吹得呜呜作响。
  “救命……救命。”一阵若有似无的女声从左边那幢吊脚楼传来。
  另一幢吊脚楼出奇的寂静。
  引路的老汉停了下来。
  “这两幢都没人,你们自己挑吧。”他磕了磕烟袋,深吸一口,等着两个人做选择。
  于英装作没听到求救声音,连一秒都没纠结,直接指了右边那幢:“就这个吧。”
  “确定么?”老汉问。
  “哎,选定了。”
  老汉后退一步,让两个人通过:“里面有饭有菜有热水,好好饱餐一顿,之后上路。”
  上路这个字眼,听得于英非常不舒服。她寄住在这里,也不好挑剔什么,忍了忍,绕过这个怪老头走了。
  没走几步,她回头问:“那,和我们一起来,回去拿东西的那两个年轻人咋办?他们知道我们在这边不?”
  老汉朝她怪笑了一下:“主母亲自去请了。”
  “你说的是素秋?”
  他们下午遇着的人,除了素秋也就是两个杀猪的小姑娘,怎么看也都是素秋更像主母一些。
  老汉干笑一声:“我早说过,这里没什么素秋。”
  又来了。
  老头子怪里怪气,说话也前言不搭后语,于英懒得多和他辩驳,只说:“过会他们来了,还麻烦大哥将他们带过来。”
  老汉没出声,只站着抽烟。于英有些厌恶地皱了眉头,拉着刘前往吊脚楼走去。
  一楼是空的猪圈,他俩直接上了二楼。
  二楼不大,正门上挂着一个巨大的红花,让于英联想起黑山羊头上那一朵。
  她有些厌恶地拉下红花,推开了木门。
  堂屋里,白纸人整整站了一屋子,齐刷刷地看向于英。
  屋子正中央,摆着刚才看到的剥皮工具。
  雪后初霁,一声悠扬清亮的哨子响起。
  巨峰状的风筝穿林而出,直上夜空。
  打头的风筝,底色是奇特的肤色,绘着五彩油绘。巨大风筝的上部,装着一只白色筝哨,形状就像一节镂空的脊椎骨。
  尖锐的哨音是送祟筝的序幕曲,随着哨音响彻雪原林海,林中迅速飞起一排排彩蜂般的风筝。
  人皮筝越飞越高,月色粉饰上一层苍凉色彩,离远了看,筝上纹案不像彩蜂油绘、倒像是于英的脸。
  *
  几声尖利的哨响划破了石室里的沉静空气。不知是距离远、还是深入地下的缘故,这声音若有似乎。
  伍舒扬不被这噪音干扰。他迅速掐了简明庶的手腕,又确认了一次脉搏。
  脉搏确确实实是没了,甚至连指尖开始发冷、泛着些灰白。
  他瞥了一眼腕表。
  时间在滴答滴答地走着。
  “活着”这个状态,对伍舒扬来说,已经是太久之前的记忆。他有些想不起来,死后过多久就要魂魄离体。是一分钟?还是四分钟?
  简明庶一侧的袖口仍然整齐地叠着,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胳膊。有几丝黑云缭绕痕迹,攀着手腕下几厘米的位置,稍稍露出了头。
  这印记。还有判灵笔。还有他不住收集的血魄。
  ——简明庶究竟是谁?
  伍舒扬像在长夜中摸索一个不存在的答案。
  石壁上的烛火越燃越小,衰弱到绿豆那么大。室内的光线变得昏黑不明。
  烛光像在催促他一般,一盏挨着一盏,依次熄了。
  最后一盏烛光熄灭。黑暗,一瞬间吞没了整间屋子。
  石室不再有一丝光亮,即使近在咫尺,也看不清对方的轮廓。
  隔了点距离,他感受到一点微不足道的体温。鲜活的、有生命的人才有的体温。
  伍舒扬凭着记忆中的方位,靠向简明庶。淡淡的茶香混矢车菊气味传来,让人莫名联想起黑夜里,独自绽放的昙花。
  他伸出手,触到他光滑温热的脸颊。这是他许久不曾触碰过的温度。
  伍舒扬避开过多接触,只用一个指节,轻轻托起简明庶的下巴。他盯着本该是简明庶脸庞的方向,好像能在化不开的黑暗中看清他一般。
  这个人的身份在他心中还只是个疑影,但这个疑影他已经追寻了太久太久,久到再也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的可能性。
  石室里漆黑又宁静。伍舒扬的声音低又清晰。
  “别睡了。”
  他极其克制地吻了简明庶的唇角,施舍给他一缕魂气,如轻风拂过,又如蜻蜓点水。
  秒表咔嚓一声,走完了这一圈的最后一步。
  伍舒扬,向来是恪守规矩的一个。
  虽说伍舒扬礼乐射御书数六艺俱习,但最让他痴迷的,是数。
  无论是各类算数、易数、盈不足术,到后来的天元术、四元数,还是近来发展起来的微分、积分、拓扑、统计……任何的数术,玄妙变化之下,都有规律可循。[1]
  甚至可以说,数,就是规则和规律的具象化。
  就像他充满了克制、规矩和深思熟虑的人生。
  他人生中的每一步,都像精确谋划过的登天梯。直到二十六岁,突生变故。
  那夜的丝竹声声乱了他的心弦,觥筹交错之时,他独一人自门外走来,闯进了这个本不欢迎他的宴会。
  “我要你们,全部陪葬。”
  他独一人站在厅中,堂上芸芸宾客只以为这是一句什么笑谈,发出阵阵哄笑。
  “子珏将军,您一个人,唱什么大戏。”
  直到刀光剑影,暮鸦惊散,狂血迷乱。粘稠的血溅满了兰厅,枝灯被这番荒唐撞到在地上。
  ——“你——你疯了!你——你不是子珏?”
  张永清仰倒在地上,浑身颤抖得看着伍子珏红如玛瑙的眼。
  这双眼睛和他记忆中不一样,这个嗜血魔头也和他印象中克制有礼的伍子珏不一样。
  血屠过后,如大梦一场,只觉悲凉。
  陪葬又如何,他再也追不回他的青阳。
  伍舒扬安定地坐在黑暗中,整个石室像被沉墨倾覆,又暗又静。
  石室内的空气依旧稀薄,虽然伍舒扬体会不出差异。简明庶那边还没有动静,他不打算再等,扬手用黑色斗篷拢住他,镇定地将他扶了起来。
  简明庶看着修长挺拔,腿长手长,但没有想象中沉。
  黑暗中,伍舒扬沿着墙壁,一道门一道门地摸过去,直到摸到简明庶死前指着的那一扇。
  他伸手,轻轻推动了这扇厚重的石门。
  门后,是一片黑色荒原。
  一片片血肉模糊四肢扭曲的“人”,他们的脸皮像被胡乱扯下,肌腱凌乱地挂在脸上,整整齐齐地转头看了过来。
  拥挤的血尸像血色潮水,迅速向伍舒扬围拢。
  他不慌不忙,将黑色斗篷往下拉了拉,仔仔细细将简明庶遮好,一根头发丝都没露出。
  失去简青阳之后,他已再无可失,也早已什么都不怕。
  在他侧脸遮掩简明庶的时候,血尸奔涌,瞬间将二人淹没。


第19章 业火柔风
  简明庶醒来的时候,眼前是一片迷茫的黑。
  起初,他还以为这是往鬼门关的路,之后又反应过来不太对。如果是往生路的话,路旁应当点满白色往生烛才对。
  他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他这才明白过来,这不是夜路黑暗,而是有什么东西罩在他的头上。罩着他的东西宽大,却飘轻,让人几乎感受不到重量。
  似乎有人踩着规整的步子,轻轻扶着他前行。
  断片的记忆逐渐恢复过来,他应当在一个茧世界中,和一个叫做伍舒扬的人一起被困在了石室里。这件罩着他的斗篷,也逐渐眼熟起来。
  隐约间,斗篷的下摆被什么人轻轻挑起。
  一个血尸横躺着挤了进来,紧接着,四周乱七八糟的血尸瞬间涌来。斗篷下只透出了一小片缝隙,满满当当的全是残肢断臂。
  这数量实在太多,像是满载的卡车倒了个,乌泱泱的血尸倾泻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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