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气很好呢。”沈布仁语调平直,毫无真情实感。
关飞月狐疑地看了这人一眼,严重怀疑这人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开关在哪了。不过这些现在都没时间计较,重要的是挡在眼前的这面墙终于缓缓沉了下去,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入口来。
说是完全的黑暗也不准确,就关飞月看来是充斥着黑色的浓雾一样,缓缓流动着,遮蔽了视线,叫人不敢贸然进入。
“这是什么东西?”
“结界上的障眼法而已,不必在意,只管进去便是。”
沈布仁说着先走了进去,关飞月紧随其后,一踏进密室只觉得眼前的黑暗仿佛水波一般迅速退开,紧接着骤然一亮,密室内竟然是一片明亮。
这间密室虽然不大,但布置得相当舒适,一般寝居应有的家具都有,房间顶上镶嵌着好几颗夜明珠,把整个密室照得如同白昼。只是明明是无风的密室内,却在房顶上挂了一圈用碎玉叶子制成的占风铎,显得有些怪异。
房间的正中摆着一张床,被白色的床幔重重围住了,关飞月抽出银月刀,用刀尖小心挑开床幔,看到床上躺着个人,四肢被极粗的锁链牢牢固定住了。这人还穿着黑色的武士服,一动不动,但胸膛有节奏地起伏着,应该只是在昏睡当中。
看到这里关飞月已经知道这床上的人是谁了,待完全撩开床幔,显出床上那人的脸来一看,果然是失踪的肖正。
或者说,肖正从未失踪,而是被肖家人自己藏了起来。
“肖正……”关飞月看着面容平静的儿时玩伴,低唤了一声,但昏睡中的人毫无反应,“他这是怎么了?”
“他的神识被人暂时封住了。”
“这怎么办?肖正若是不醒,事情的真相也就无从得知,刚有一点价值的线索也会就此断了,”关飞月皱眉,问沈布仁,“能解开么?”
“一般神识被封印的人自己是不会意识到的,施术者会根据被施术者自身的经历编织一个幻境给他,从而使其以为那就是现实而不会轻易醒来。
虽然幻境一开始是由施术者制造的,但之后会根据被施术者本身的意志产生变化,甚至会因为幻境太过美好而把它当做现实。这是连施术者本人都无法控制的,因此时间越长越不容易清醒。
如果长时间不能意识到那是幻境,是很有可能永远都不会醒过来的。我虽然能解开对肖正神识的封印,但他已经昏睡太久了,能不能清醒过来很难说。”
这样一来,事情似乎走入了一个僵局,但走到这一步关飞月也不愿轻易放弃,再怎么样也得试一试。
“不管怎么样,还是先解开再说,依我对肖正的了解,他不是会逃避现实的人。”
关飞月话虽这样说,其实也不很确定,毕竟他对肖正的经历并不十分了解。只知道这个幼年丧母、亲生父亲也不知所踪的儿时玩伴,即使是在挨板子的时候也从没掉过一滴眼泪,会很勤奋地习武,会跟他一起掏鸟蛋,也会为受欺负的人打抱不平。
普通,但也耀眼。
“肖正,”关飞月看着床上男子昏睡中依然坚毅的脸低声道,“你可一定要给我清醒过来啊。”
沈布仁解开封印后,和关飞月坐在一旁等了一阵,始终不见肖正有任何动静,反倒是被关飞月挎在身上的兔子肖朗幽幽地醒了过来。
肖朗这时候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人身了,砸了咂嘴,尾巴抖动两下,睁开一双红眼,因着口渴张口就要水,虽然能发出人声,但音色却变得跟小姑娘似的软绵绵的:
“快给少爷我端杯茶来……呀!我声音怎么这个鬼样子!”
他现在声音本来就脆生生的,一叫简直刺耳,关飞月捏着他的耳朵把他提起来,一把捏住他的三瓣嘴,凶恶地道:“你再叫,我让你变成跳水兔信吗?!”
肖朗这才看清关飞月不知为何突然变得巨大了,一张凶面看着更是可怖,差点又昏过去,又觉得耳朵有点痛,抬手去摸才发现触感有点不对劲,手伸到眼前一看,竟然是一只毛茸茸的雪白的兔爪!
“唔呜呜呜呜呜!”肖朗大惊失色,他不肯相信自己一觉醒来竟然连物种都变了,开口就是一串骂声,但被关飞月捏着嘴实在没有效果。
“给我老实点,你听好了,”关飞月威胁道,“你虽然现在暂时是只兔子,但你要是不听话,我也可以让你永远是一只兔子,知道吗?”
肖朗心中虽恨,但奈何人为刀殂,只能忍辱负重,含泪点头。
关飞月这才松了手,把肖朗随手扔到桌子上。
知道了自己这幅样子只是暂时的,肖朗也放心不少,对于方才关飞月粗暴的动作也不予计较,只是初为兔不大适应,下意识想要迈开腿走路,结果根本不稳,东倒西歪的,好半天才勉强适应了用蹦的方式走路。
“这什么地方啊?”不得不说肖小公子的适应能力是很强的,就这么一小会,他已经可以熟练地用前爪给自己捋毛了。
“你家地下。”
“啥?我怎么不知道我家还有这么个地方?”
肖朗十分惊诧,立刻直起上身环视了一圈,当看到床上的肖正时惊喜地叫了一声:“哎呀,那不我表哥吗?!你们找到他啦?哎,不对啊,我表哥不是说被妖怪掳走了么,怎么会在这里?!”
肖朗跟倒豆子似的,三瓣嘴得得个不停,问题不少,却偏偏也正是关飞月的疑惑。
不过肖朗也没非要听到解答,叹了口气又自顾自地说道:“我晓得了,肯定是我娘终于忍受不了表哥要把一个花楼女子领进门,才这样子把他关起来的。”
“什么?”关飞月从肖朗不经意的话里听出一丝不寻常。
“就前段时间,表哥急匆匆地跑回家里,直接奔我娘屋里去了,具体干嘛我也不清楚,但是那天两个人确实闹得不欢而散。我后来问我娘,也没跟我说明白。不过我猜应该是表哥在外面有女人了。因为前段时间有人跟我说看到表哥频繁地出入花楼,哼哼,我娘怎么可能同意那种身份低微的女子进门?表哥也太天真啦。”
天真的是你好不好,关飞月腹诽道。
虽说肖家主母是不可能同意肖正这样的世家子弟娶一个花楼女子进门,但也不至于把人藏到这种地下的暗室里来,还把人牢牢锁着,并且大费周章又是设结界、又是封锁意识的吧?
事情肯定远不止这么简单,但事实如何谁也说不清,只能等唯一的当事人清醒才有知道的可能。
但这个时候,距离沈布仁解开肖正的意识已经过去了两盏茶有余的时间,他一直安静地躺着,呼吸平和,仿佛沉浸在一个美好到愿意永不醒来的梦里。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过后我们正式进入甜甜蜜蜜二人探险副本
告白不远啦
第一次的红烧肉也不远啦
也会陆续清晰本文一些异世界观设定
两人互动也会增加啦~
第40章 京都宵禁之章(终)
“叮铃——”
极安静的密室内,稍有一点声音都会被放大, 因此占风铎玉叶相撞的声音仿若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小石子, 荡开一圈圈涟漪, 清晰地传递开来,让室内两人一兔皆是一惊。
虽说暗室内留有通风的气孔, 但平缓的气流并不足以使占风铎发出声音。室内无风, 可方才的声音却是实实在在的, 甚至还能听见渐弱的回声。
沈布仁面色微沉, 缓缓站了起来, 面向暗室的入口,低声道:“来了!”
话音未落, 悬在顶上的占风铎突然疯狂地晃动起来, 嘈杂尖锐的声音好像潮水一般响彻整个室内, 钻进耳朵里搅得人脑袋胀痛!
“这是怎么了?!”
关飞月紧紧捂住耳朵, 只觉得脑袋都要爆炸了, 站都有些站不稳,只能半蹲下来。
沈布仁没有回答,一手拦着关飞月和肖朗,几步退到肖正躺着的床前,同时另一只手上动作不停, 朝着那暗室之前有的结界上接连打出好几个符印, 青色光华不断闪烁间,占风铎渐渐平静下来,终于不再发出叫人难以忍受的响声。
整个过程只在几息之间。
关飞月放下捂住耳朵的手, 只觉得腿还有些发软,靠着沈布仁勉强站稳,想要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一时有些耳鸣,晃了晃脑袋才好了些。
“肖正应该快醒了,”沈布仁把提在手上的刚才被占风铎震晕的肖朗随意丢在地上,两手轻柔地按揉着关飞月的太阳穴,“意识逐渐清醒,气息外放,外面那位天天盘踞在京都各处,也难怪这么快就找来了。”
“谁?”
“可以说是这一段时间京都中发生的事情的始作俑者,也可以称之为,冥王。”
“冥王?”
“身死而魂不灭,不入轮回,思念极重,噬魂以存,谓之冥族。其中灵力至强者,则为冥王。我方才虽然加强了结界,但对于冥王来说,要破解不过盏茶时间,当务之急是要趁冥王不注意时带着肖正出去,待到天明之时,冥王灵力变弱,尚可保住肖正。”
关飞月虽然还是懵的,但直觉沈布仁说得没错,可这密室里哪里还有别的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