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中单 完结+番外 (MAYKWOK)

　　他听见金尚勋轻轻道：“我也不想离开你。”
　　刚才想说什么也忘了，李许家感受着他身上散发出的热度，理智告诉他应该跟以前一样将金尚勋推开，但是全身仿佛失了力道，简直要软在他怀里。
　　金尚勋的声音很轻，李许家眼前是他的白色卫衣，跟青训营的T恤一样，柔软得记忆犹新。
　　他犹豫了一下，抬起双手，轻轻回抱他。
　　他以为很简单不过的动作，金尚勋却仿佛受到什么刺激一般，把他搂得更紧了。他就着拥抱的姿势，在他耳边道：“小家。”
　　李许家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耳朵烧得绯红，听见他又道：“我的宝贝。”
　　之后他们度过了黏黏糊糊的三天。
　　其实他们的相处也并没有发生什么改变，就算是跟他solo到最后几个英雄的时候，金尚勋也并没有因此放水，还是一如既往的心狠手辣。只是，只要跟金尚勋处在同一个空间之下，李许家就控制不住地脸红心跳手发烫，他尤其受不了金尚勋看他的眼神。
　　他觉得不自在，趁众人不注意的时候，小声对金尚勋道：“你看我做什么。”
　　金尚勋就笑，道：“忍不住。”
　　他也忍不住要去看金尚勋，越看越帅，好几次被金尚勋抓到，金尚勋就装作要亲他，引得他警惕地后退。
　　李许家不知道这算不算谈恋爱，他们彼此心照不宣。不过他睡觉之前会想，恋爱也不过如此吧。
　　有他在身边，能一直看着他，就很幸福。
　　首发队员和经理教练都出发去机场之后，李许家回了宿舍，想睡觉。翻来覆去也睡不着，他又上楼去健身房。
　　金尚勋昨天握着他的腰说“怎么一点肉都没有”，李许家就打定注意，要在季中赛期间努力健身，争取早日练出腹肌。
　　他路过钢琴房，那里的钢琴好像是为金尚勋准备的，不过他从来也没见过金尚勋弹。
　　金尚勋的手指有问题的话，应该弹不了钢琴吧。
　　酸涩的滋味涌上心头，李许家走进琴房，三角钢琴上摆着一本琴谱，上面用韩文写了名字，一看就知道主人是谁。
　　他左手在琴键上随便按下一个音，孤独的音符从琴弦中飘出来，他右手翻开琴谱，掉出一张白色的名片。
　　人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想起那些被忽视的瞬间。他想起十三岁的盛夏，金尚勋的怀抱；十六岁的网吧，投影着金尚勋夺冠的场面；十七岁的舞台之下，遥望金尚勋的背影；十八岁的刚才，他上车前远远回头一眼。
　　白底，烫金，没有联系方式的名片。
　　Kim Sanghoon。
　　In Polon Group。
　　Executive Director。
　　是不是最后一眼。
　　【第二卷 影子 完】
　　【第三卷 英雄】


第五十五章
　　跟护士小姐确认心理治疗还有一个小时之后，埃文·格林下了楼，在星巴克买了杯咖啡。
　　他长得有点显老，脸上架着黑框眼镜，身材消瘦，看起来像是四十多岁，其实他今年刚从波士顿大学博士毕业，然后凭着名校背景找到了一份工作，在波士顿最大的疗养院——圣法尼尔医疗康复中心。
　　前几天特朗普刚刚签署《减税及就业法》，疗养院当天就给每个人发了五千美金，圣诞节又快到了，他的心情用“好到极点”来说也毫不过分，只是他负责照顾的对象出了点问题，让他有点担心。
　　他从三月份进入康复中心实习，接手了他的第一个照顾对象Kim，在中心，每个患者的隐私都被严格保护，他也只知道Kim的姓氏，但他还是亲昵地称呼Kim“Kimmy”。
　　Kimmy有大多数患者的特征，孤僻、敏感，有时候在窗边一坐就是一整天。但跟康复中心其他患者不同的是，从生理学角度来说，Kimmy已经康复了，只是心理上有问题，而且，他本人拒绝出院，到现在已经在中心呆了一年多。
　　喝完一杯咖啡，埃文凑到门边，透过门上的一小块玻璃看向里面。
　　为了让患者更放松，治疗室墙壁都被刷成了绿色。最里面有一个供儿童玩耍的泡泡池，Kimmy坐在泡泡池旁边一个花朵形状的椅子上，背对门。
　　埃文看见他面前摆着一个沙盘，这是心理学上最基础的测试。距离太远，埃文看不见他摆了什么，只看到他垂在腿侧的右手。
　　Kimmy对外界的抗拒尤其表现在裸露皮肤上。无论何时何地，他总会把右手用绷带包紧，出门也要戴口罩，埃文有次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Kimmy一言不发地回房间呆了一周没出门。
　　埃文回过神，这次的心理治疗已经结束了。门在他面前被打开，Kimmy看到他离门站得极近，极其冷淡地扫了他一眼。
　　埃文被这眼神中的冰渣子击中，咳了一下，道：“十分钟之后我出来。”
　　Kimmy没说话，戴上口罩，靠在墙壁上闭目养神。埃文知道他这是默许了，匆匆进了房间，跟医生打了个招呼。
　　医生是位年长的女士，长相就让人心生亲近。埃文已经跟她很熟悉了，在刚才Kimmy的座位上坐下，问道：“这次怎么样？”
　　医生摇头道：“他的情况比第一次来要好一点，但是康复的速度太慢了。”
　　埃文动作一顿，小心翼翼道：“‘太慢了’是什么意思？”
　　“就像一座冰山，我们花一年让他融化了十分之一。Kim的情况太特殊了……”
　　医生似乎在斟酌语言，埃文道：“您说。”
　　她很坦然地道：“我认为Kim已经不需要接受心理上的干预了，他现在的孤独更有可能是环境造成的，能不能让他回家，和他的父母、或是兄弟姐妹在一起？”
　　埃文顿了顿，道：“……他没有兄弟姐妹，父母也不常在家。”
　　医生道：“难道他的父母就没有一点担心他吗？他还没成年，一个人在康复中心住着，这真的让我有些生气了。如果他是我的儿子，我一定会二十四小时照看他。”
　　埃文沉默了，Kimmy表现出来的成熟让他有时候忘了他的年龄。上个月月初，Kimmy才满十六岁。
　　他抱着这样沉重的心情出了门，Kimmy听到响动，立即睁开眼往前走。他走在前面，让埃文觉得他似乎又长高了一点，十六岁的少年，身高已经快一米八了。只是他身高拔得太快，他又瘦，衣服下空空荡荡，有几分单薄的意思。
　　诊所大楼弯弯绕绕，他也记住了路。
　　上午刚被铲雪机铲过的路面，现在又积满了厚厚一层雪。从城市上方俯视，洁白的城市像被包裹在深蓝色宝石中的冰块。只是灯光点亮了这座巨大的冰块，像要把它融化。
　　他们踏上返程的路，康复中心在离波士顿市中心二十公里远的温索普小镇上，开车要一个小时。
　　Kimmy抱着手臂，看窗外单调的风景。雪夜碰上堵车，道路上尾灯红成一片。埃文趁堵车的间隙看了一眼旁边，Kimmy已经睡着了，纤长的睫毛安静垂下，口罩下露出一截高挺的鼻梁。
　　如果Kimmy跟其他十六岁的少年一样，上了高中，应该是全校女生追求的对象吧。
　　车子可以动了，埃文不知不觉叹了口气。
　　回到中心，他马不停蹄地来到办公室打开电脑。他向医生要了Kimmy画的简笔画，上面大概是一只鸟，或者什么背上发蓝光的怪兽。他搜了两个小时，也没搜到Kimmy画的是什么。
　　或许这只鸟是他自己创造的？毕竟还是在有丰富想象力的年纪……
　　埃文又叹了口气，只剩下最后一条路，就是当面问他。不过Kimmy上次跟他说话是什么时候，他都忘了。
　　他快到走廊尽头，钢琴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
　　埃文受母亲爱好影响，很快听出了他弹的是默克多·让的临终作，《To Death》，致死亡。
　　琴声来到第三篇章，左手开始压抑的和弦，右手却是流畅的音阶。故事中默克多梦见死神举刀，不觉得害怕，反而道：“你的镰刀上有花瓣，你从南方来吗？”
　　埃文有些沉醉在琴声中，但又觉得有些不对——曲调中似乎缺少了什么，让这首曲子听起来像一只缺了翅膀的蝴蝶。
　　埃文敲了敲琴房门，琴声没有丝毫间歇，他等了一会，把门推开了。
　　即使在弹钢琴，Kimmy也没有把右手的绷带取下来，埃文没有靠近，盯着他看了一会，两个小节之后，他终于发现了是哪里不对——Kimmy没有用食指，一些音节没有着落，呆呆地留在五线谱上。
　　Kimmy的右手手腕不能承受大于5千克的重量，手指的灵活程度也有所下降，但是都还可以克服。作为一个具备专业素养的医师，埃文当然会设身处地地考虑患者的感受，所以，他刚接受Kimmy的时候，用了一个月时间“模拟”了Kimmy的生活。
　　然后他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不过五千克的东西，换只手一样能提，如果是要搬动大型的家具，Kimmy家既然有钱把他送到中心呆了一年多，家里也不至于连个佣人都没有。
　　埃文也想过那方面的问题，不过换只手似乎也一样可以解决。他连这方面都考虑到了，顿时觉得自己实在太贴心。
　　他问过Kimmy的家长，是否是因为事故场面给Kimmy留下了阴影，导致他不愿意去面对，得到的答案却是否定的。Kimmy曾经回过事故现场，而且不止一次。这就说明他对此不仅毫无阴影，甚至算得上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