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韵清无法辩解，为了蓬莱山弟子的一言之失便虐杀了他们。他再多言，在天澔心中也不过是无可救药狡辩罢了。
“爹爹，你不能看着他是你的孙儿份上，放他一条生路吗？”与这孩子相处了三百年，韵清怎忍心孩子就这样不明不白死去。虽然他无法为自己犯下的罪行进行辩解，可是为了这孩子的生命。他愿意向天澔低头，低声哀求，甚至不惜打出了感情牌。
天澔看向他那双含泪苦苦哀求的美目沉默许久。韵清最喜与他作对，这般低声下气哀求他的模样，着实罕见。
“莲儿，我们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连累了六界。”
“果然，在爹爹的眼里，六界安宁才是最重要的。”
韵清收起了眼里的泪水，绝望地忍着疼痛从天澔的怀中起身。
“莲儿，你做什么？”
看韵清踉踉跄跄地从自己怀里挣脱出来后，突然疯狂运起身上灵力的模样，天澔有些无措地问道。不知为何，他突然心生不安。
“爹爹，一直以来你都很想杀了莲吧。”将自己的识欲魂抽出，在天澔错愕的目光中。韵清突然合拢手掌，将手中紫色的魂魄一一碾碎。
“不劳你动手，我自己来。”
“莲儿！”
天澔慌乱地上前，接着他以为神识受损而无力支撑的身体。
“你怎么这么傻？为了一个孩子，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抱着怀中奄奄一息的人，天澔终于控制不住大吼出声。
他想杀莲，若真想杀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韵清毁去了自己一半的灵魂后，便昏迷不醒。天澔只能日日守在他床榻边为他治疗伤势。
识欲二魂已毁，韵清身上魔性彻底除去。天澔感受着他腹中孩儿健康的跳动，却一点都无法开怀。
神魂残缺，寿元大损。天澔心中忧愁，这样下去，恐怕孩子与韵清都无法保住。
蓬莱山这边天澔成日都在想方设法治疗韵清的伤势，为了挽回他的寿命而忙得脚不沾地。
仙廷那边也局势大变。青阳帝君一意孤行征伐蓬莱山却惨败在天澔神尊手上被其剃了仙骨变成凡人。最后在天澔的默许下，被叛变的江阮仙君下令扔下诛仙台而生死不明。
青阳一下台，囚于玉青宫的老臣也被江阮仙君救出。仙廷不可一日无主，江阮仙君大义灭亲解救了天澔神尊，得到仙兵的拥戴。看着大势已成的江阮仙君，老臣们也无奈，只能低头答应改立新君的提议。
于是，消失三百多年回来的江阮仙君立即摇身一变成了仙界新的帝君。成功入主玉青宫，坐上了六界至高无上的帝君之位。
仙界的局势风起云涌，当日留了一个心眼早早撤军的妖帝元霜心有余悸。连忙谴人强行将长女从仙界接回，避开仙界这次改立新君的风波。
看着宫中日日幽闭不出，自艾自怨的长女。又看看自己宫中那始终无法变回人身的独子。元霜帝君第一次尝到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滋味。
青阳下台，意味着他几万年的苦心经营打了水漂。甚至因为此次出兵蓬莱山，仙妖两界的关系极速恶化起来，再无往日的和气。
不过比起冥界，妖界的损失算不了什么。
冥主落入天澔手中，冥界出征的道主与兵马也尽数折翼于蓬莱山，无一人生还。
失去主心骨的冥界，早已蠢蠢欲动许久的鬼侯鬼王开始揭竿而起。剩下的三位道主有心镇压叛军，却无力回天，只能眼睁睁冥界的领土一点点分崩离析。
在这三界陷入困境时，向来没有存在感的魔界与人界却异军突起，修道者大肆集结起来。
魔界有了魔神之心，魔族化形再不成问题，渐渐地有恢复昔日兵强马壮繁荣昌盛的趋势。
而人界一位人皇种子意外得到人皇的传承，修为一日千里，虽然不知如今他是何境界。但是人们猜测，大抵已有帝君的实力。所以才敢集结人界修士，先是驱除潜伏在人界的魔族，后直面仙界的仙官，大有要脱离仙界掌控的意图。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之间百年已过，在榻上昏迷了百年的韵清在天澔悉心照顾下，也渐渐恢复了神识。
“莲儿！”
这日天澔刚刚煎好汤药送入房子，见到只穿着白色寝衣的韵清立在窗边默默远眺的模样，着实吃了一惊。
听到动静，韵清缓缓回头，他眼中的血色已经褪尽，恢复了往日那温柔美丽的紫色，看起来干净而剔透，耀阳夺目。让天澔有一瞬间鄂住，他从未发现，自己的孩子原是长得这般好看。
第73章 凤凰降世
“爹爹！”
韵清柔柔的一声叫唤，将天澔从恍惚中拉回神。天澔紧抿薄唇，将手中的盛着汤药的鹧鸪斑瓷碗放到桌上后，便拿起一件素白的鹤纹大氅披在了韵清单薄的身子上。
“这里风大，你回床上歇着吧。”
小心扶着韵清的身子将他带回床边坐下后，天澔便抬手施法关上了屋内的窗户，不让冷风有一丝机会钻进来肆虐。
韵清腹中的孩儿已怀有四百年，像他们这种神格的血脉不在母体内待满千年是不会愿意降世的。这让天澔十分忧愁，韵清自己毁了半条灵魂，寿元大损，可能孩子未出世，韵清便会熬不住先行离去。
为此天澔百年来不敢有一丝轻怠，日常除了炼制各种丹药润养韵清的身子外，便是收集他分散成无数碎片的残魂，意图修补他破碎的灵魂。
“莲儿，你还记得过去的事情吗？”神魂受损，部分记忆也会随着神魂消逝。天澔这百年来虽然修复了韵清部分识魂，可是他也无法确定韵清能否拥有过去的记忆。
韵清低下头，轻轻抚摸着隆起的腹部，这孩子已经十分强壮了，脉动也很稳健。
“记得。”
“你有什么话要说？”
天澔见韵清欲言又止，踌躇不定的模样，便抬手揉了揉他头，温和地开口问道。
韵清抬头，干净剔透的紫色瞳里清晰倒映着天澔的身影，好似他的世界里只有天澔一人一般。
“爹爹，他怎么样了？”
韵清并没有点名道姓，可是天澔却十分清楚他说的是谁。
“死了！”
韵清一愣。
死了？那个他讨厌了几千年的青阳就这么死了？他不应该感到开心吗？可是……为什么他心中不见一点喜悦，反而有些怅然若失。
“他害你动用魔功，让你陷入今日的苦境，死有余辜，你莫要因此伤心。”
韵清摇了摇头，沉声说道：“我并没有伤心。”
“这些事情以后再说吧。”天澔端起鹧鸪斑瓷碗，递到韵清面前。
“先喝药，不然孩子该饿了。”
韵清张开口，顺着天澔递过来的瓷勺缓慢地喝着补药。天澔生来便是拥有仙尊之位的仙界王族，往日何曾这般服侍过别人。但是这些年下来，为了照顾这个体弱的儿子，他倒是将伺候人的活计学得十分熟稔。
“爹爹，你说若是……若是这孩子是青阳的骨肉，那该怎么办？”
生父死在祖父的手中，若这孩子长大，又该如何面对天澔。
天澔顿了顿手，半响才回道：“那便让他来找我报仇。”
韵清苦笑，他曾经也是日日夜夜想杀了青阳为母报仇。可是如今大仇得报，他却恍若失去了活着的目标，有些不知所措。难道他的孩子也要重复他的路数吗？
“你身子未好，不要想太多。”喂完药，天澔才开口劝慰道：“当务之急你是要平平安安将孩子生下来。”
“爹爹，我是不是快死了？”
天澔虽然尽力地掩饰自己的情绪，但韵清还是从他言语中捕捉到一丝异常。
天澔太小心翼翼了，仿佛将他当成什么易碎品一般。
“有爹爹在，你不会死。”
天澔这般信誓旦旦，韵清反而更加确定了自己时日无多的事实。
只是天澔不愿意面对这个事实，每日都在蓬莱山各个角落里找寻他破碎的灵魂碎片，意图逆天改命，将韵清留下来。
韵清曾问过他，为何要这般徒劳，明明只要放弃他就好了。反正他从一开始便不是在天澔期待下诞生的孩子，能摆脱他这个累赘，天澔不是能活得更加自由自在吗？
听到韵清这样问，天澔愣了愣后，便十分伤心地问韵清是否还在记恨当年他说过的话。
天澔当年一句他若知道韵璃有了韵清，便绝不会让韵清生下来的话，成功绝了韵清对父亲的所有念想。对于这个爹爹韵清从未真心实意将他当作父亲看待，若不是天澔掬着他，他早就跑出蓬莱山了，哪里还愿意待在他身边。
当然，韵清没有在天澔面前透露过一丝真心，闻言只是淡淡回了一句他忘了。
天澔怜他神魂受损，并未多疑，见韵清醒来后性格温顺许多，也不日日看着他，更多得把精力放到搜寻韵清残魂的事情上。
皇天不负有心人，天澔锲而不舍的精神许是感动了上苍，在他的努力下，韵清的身体渐渐好转起来。精神好的时候甚至可以走出房门去外面散散步。
只是五百年已过，他腹中的胎儿在他体内已有九百年光景。胎儿个头变大，韵清的行动越发不方便。天澔无奈之下只能停下搜魂的事情，日日陪伴在他身边伺候他生活起居的琐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