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是……”妫延看着阿鲤的笑颜,忽然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目光飘向了别处。
“公子对阿透甚是孟浪,阿鲤自是只瞅见阿透露在外的脖子就知道他这是怎么了,只是阿透那傻孩子懵懂,这才闹了笑话。”阿鲤想到刚刚的乌龙,还是忍不住笑了一下,“公子与阿透年轻,身子好,但也不可如此造作,此间之事还得适可而止才好,毕竟阿透还要保护公子安全呢,这不良于行可如何能行。”
“是吾的错……”妫延在阿鲤的目光下慢慢也红了脸,最后低着头认了错。
“好了,阿透就在里面泡药澡,再过一柱香的时间公子就可让他起身了,公子你好好安慰这孩子一下,属下就不进去了。”阿鲤将屋门打开,然后行了礼,等妫延进去后,关了门就离开了。
“公子……”妫延一进到里屋,就看到他家的小傻子一脸恹恹地趴在浴桶地边上,桶里是黑褐色的草药汁,衬得阿透的皮肤白得发亮,只是上面青的紫的红的痕迹更是显眼了。
“怎么了,阿透?很不舒服吗?”妫延看着平日里都元气满满的少年此时像被霜打了的茄子般,一下子就心疼了,赶紧走到浴桶边伸手贴了一下他的额头,然后温柔地揉了揉他头顶。
“公子……阿透病了,连站都站不稳了,怎么办呀?阿透没办法保护公子了。”阿透说着越觉得难过,大大的眼中立即雾气蒙蒙,很快化成泪落了下来。
“不是的,是我的错,以后我不会再这么……阿透只是累了,休息好了,就不难受了。”妫延心疼地吻去阿透的泪,看了眼桶里的药汁,希望泡完这小傻瓜就能恢复平日里快乐精力充沛的样子,这样像软包子般委屈地小样子,可心疼死他了。
“公子……”
“叫阿延,只你我二人,无妨。”
“阿延……阿透不怕疼,只怕不能好好保护阿延。”
“傻瓜,只要阿透伴在阿延身边,怎么样阿延都开心,阿延也会保护阿透呢。”
“阿延,你真好。”
“你才最好呢,我的小傻瓜。”
阿鲤又走回石桌处,只是这次他没再坐下喝茶,他站在一旁看向东方,那是公子玙离开他们时去的方向,他脸上带着怀念和惆怅,悔与恨不停交织在眼底,最后化成深深的无力。之予知道他又想起以前的事了,他走到阿鲤身后,轻轻将他搂到怀里,这次阿鲤没的拒绝,两人就这样依偎一起看着东方。
“之予,公子延对阿透真的很好……”
“是呀,就像当年公子玙对阿夜……”
“公子玙和阿夜间不可化解的仇恨,他们没有,所以,他们会幸福的对吗?”
“阿鲤,别想太多,阿夜的死……不是你的错。”
“不,之予,阿夜的死,我们谁都推脱不掉……之予,我是真的没想让他死,虽然我报仇心切,但我真的希望那孩子幸福,毕竟他是我从小带大的呀。”
“我知道的,阿鲤,你也有苦衷的。”
“之予,若我好好护着阿透,他们……会不会少恨我一点?”
“阿鲤!放下吧……”
“之予,这辈子都放不下了,刻在心里了。”
“阿鲤,把过去忘了,我们一起重新开始不好吗?”
“之予,我不配的,你……去寻更好的人吧。”
“我寻遍此生,无人比你更好。”
“……对不起。”
“无事,余生只要有你在身边,足矣。”
妫延自觉与阿透的相恋无不可示人之处,所以他行事坦荡不遮掩,这让原本因君上要为他寻一门亲事而淡化的流言又重新起来了,而且这次传得更加真实了,毕竟有许多人见过二人同游时,不经意间的举动。王夫人本放弃了污蔑妫延喜龙阳的打算,没想到竟发现这事是真的,一时间她甚至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推波助澜,思考半天,最后不过偷偷将这事再次捅到了君上之处。
当妫延第二次因为流言之事被父王叫进宫里时,已经显得淡定了许多,因着上次答应过阿透不再将他留在公子府,这次妫延也是大大方方地带上了阿透,甚至被父王训斥时,阿透也不过就在书房之外。
当君上质问之时,妫延也大方承认了,这下将他父亲气得半死,直接对着妫延破口大骂,历声细数庄庄件件因祖父好龙阳而给他们一家带来的伤害。妫延低着头任父王责骂,只是说到伤害时,他的眼中寒光闪现,伤害?祖父带来的伤害还不如他父王得了陈国之后做的荒唐事严重,毕竟阿遥和母亲两条人命,他都不知该找谁来复仇,真是枉为人子,枉为兄长,自此,他就只剩下阿透一人,谁也别想伤害他。
最后,君上带着满脸失望要求妫延选吉日迎娶卿大夫周公的独女——周韵容为妻,待两人诞下一儿半女,他就将世子的头衔交于他。妫延无所谓的耸耸肩答应了,反正他家大业大,以后整个陈国都是他的,多养一个女人或者再多养几个这女人生下的孩子,怎么的也吃不穷他,无所谓的。
君上见妫延虽行龙阳之事,但还是愿意成婚生子,忽然就觉得,找一两个面容清秀的男子亵玩打发时间,好像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了,身为陈国公子,有一两样别人没有的特殊爱好,好像也是正常的,毕竟他的祖父是那个德性,至少不用担心妫延当了君王后无子继承。
很快,公子延要娶周家小姐的事情陈国上下都知道了,一般百姓只能感叹,果然这些上等人的行事是他们猜不透的,而那些再在街上偶遇公子延和他贴身侍卫的人,都下意识地用同情怜悯的目光看着阿透,等婚期都定好,不过再半月就要成亲时,反应不止慢了七八拍的阿透终于才得知,他的阿延要娶媳妇儿了。
阿透第一时间开心地跑到妫延的面前道喜,他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那时爹娘还都在他身边,娘说男子娶媳妇儿是件喜事,见着了是要说恭喜的,阿透不明白什么是娶媳妇儿,但他知道,他的阿延有喜事了,于是他开心了整整一天。妫延以为阿透知道他要娶亲至少要闹点小脾气的,没想到他的小傻子竟还恭喜他,妫延愣了半天然后才反应过来,虽然心下有些酸涩,但事情能够顺利进行才最重要,反正他自已知道阿透在他心中的分量就行了。
阿透的快乐直持续到了那天晚上,之予带着一名暗卫有事要见妫延,妫延怕阿透在书房听着这些事太闷,就让他自已去院里玩了,阿透正拿着一根狗尾巴草看月亮时,遇到了特意来寻他的阿鲤。
“阿透,公子要成亲了,你……可还好?”阿鲤见阿透安静看着月亮,以为他心中苦闷,于是放柔了声音小心的寻问。
“恩,我知道的,阿娘说成亲是喜事,我同公子说过恭喜了。”阿透安静看着月亮时的脸上似带着淡淡的愁,可一回过神说话时,脸上就露出了灿烂的笑,一时间这又是那个没心没肺的小傻子了。
“……阿透……你不在意就好。”阿鲤想说这对你不公,又想说喜欢就是独占,更想说你所求的应是一世一双人,可他想到妫延的身份,又想着若是当年公子玙当年与阿夜成了婚,或许也会经历这样的事,这样看来,阿夜跟了将军,阿透自已能看透,都是好事呀。
“只要对公子好,阿透都不在意。”阿透挥了挥手上的狗尾巴草,然后用力点头表示自已的说法,然后他又望了望书房方向,咬了咬下唇这才疑惑地问,“阿鲤,成亲……是什么意思呀?”
“……”阿鲤一下子瞪大了眼,忽然特别想揍阿透的小屁股,可又觉得这小傻子不懂才是正常的,想到他家的阿透知道成亲是什么之后,阿鲤又开始难过了。
“阿鲤?”
“阿透,成亲……成亲是寻一挚爱的女子,大红花桥将她迎娶进门,成为今生的妻子,从此夫妻恩爱两不疑,他们两是最亲近的人,他们会有自已的孩子,还要一起生活,慢慢变老,最后离开人世了,他们也是要合葬在一处的。”
“可……可,公子取了亲,那阿透呢!”阿透听着虽然没太懂,但他明白,公子取回来的娘子,会是和公子最亲近的人,那可不行,阿延是他的,他们才是最亲近才对。
“阿透,男婚女嫁,阴阳调和,这是顺应天道,是世间至理也。”阿鲤目光怜惜,这就是他明知道之予眼里只有他,他还不愿意接受他的原因,如果可以,他更愿意之予顺应天道而活。
“不行,我要同阿延说,成亲不是好事,不可以成亲。”阿透这会听里得进去这些平日里他都听不懂的话,他扔了手里的狗尾巴草,然后向书房跑去,他自已去同阿延说。
阿鲤叹了口气,捡起被阿透折断杆子的狗尾巴草,这种草如此低贱,最后都难免被人抛弃的下场,而逆天而行的他们呢,一如这草般被人瞧不上眼,唯一的优点也不过是顽强罢了,顽强的苟活于世。
“阿……公子,对不起。”阿透平日里都是随意进出妫延的书房的,所以即使现在书房里正谈着机密要事,但阿透进去却没人拦着,当然,他们也拦不住。可当阿透进到书房,看到脸色凝重的之予和暗卫,还有眉头紧皱的妫延时,忽然原来一身的气势就弱了下去,最后乖乖低头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