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生皆苦,不止是人,都有各自无法言明之苦。”
“我知道,只是一时间有些……不是滋味。”
“习惯就好。”
“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别怕,一切有我。”
“恩……”
两人就在黑暗中站了好一会,耳中一直没有断过的是周紊的痛苦的吼声,这时,就见一个人影从屋外冲了进来,门板躺在地上,早已无力阻止任何人的入侵。来人见到空空的床先是一愣,然后环顾四周,看到紧闭的卫生间的门,赶紧冲到门前用力的砸门,此人手中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照出来人正是先前离去的凌逸,而手里显示的正是此次失事飞机的遇难者名单,周紊的名字和他的照片正出现在上面。
“俞,俞璨,你在,在不在里面,出声!”凌逸此时特别紧张,连话都断断续续的,敲了一会见没有反应,终于忍不住一脚将卫生间的门也踹开然后马上冲了进去,只一会就看到凌逸横抱着俞璨跑了出来,垂下的手腕处交错的划痕又深又长,鲜血一直不停的流出,滴在地上。
“逸……停,下。”俞璨的声音很小,但凌逸马上就听到了,踌躇了一下,又将俞璨放回床上,将床单撕成一条一条的缠住他手腕处的伤口,但很快布条又被血给沁染。
“别,别白费,力气了,我,要走了。”
“不,不……俞璨,你别走,只要你活着,我放你走,你要去Y国,我送你过去,你不想看见我,我发誓这辈子都不出现在你面前,我只求你别死。”当年,凌逸的脸被刀子捅穿,他一滴泪也没流,他以为这辈子他是没有泪腺的人,今日,泪流满面才明白不是没有泪,而是不悲伤不够,原来人到真正伤心的时候是哭不出来的,只是流泪而已。
“逸,这辈子,我只为了阿紊活,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下辈子,下辈子吧,我赔给你。”俞璨回光返照似的精神好了起来。
“不要,你这辈子就赔我,下辈子你不要再碰到我了,我不是好人。”
“呵呵,乱讲,哪有说自已下辈子也不好的,我先去,等你来了,我教你做好人,好不好。”
“不好,不好,你要敢走,我就做最坏最坏的事,你不要走。”
“逸,你,你听我说,我时间不多了,我知道你不,不是真的坏,好,好好活着,我在下辈子等你,下辈子,只等你一人,好不好。”
“不要,我骗你的,黑子没有死,你也不要死好不好,黑子说他儿子生出来要认你做干爸,你,你不要为了我,为了他,为了,随便为了什么,你活下来,求你,求求你。”
“我知道,你,你不会杀黑子的,你啊,就是脸凶,脾气不好,我都知道,别求我,你凌爷的名号一出道上人人闻风丧胆,从,从来,不……求人。”
“俞璨!俞璨!你别睡,别睡!”
“逸……对不起,其实,我,好像有一点点,喜欢……你……”
“俞璨!啊!!!!”
第14章 期待的未来(10)
俞璨断气后,灵魂慢慢地飘离了身体,他的鬼魂四周看了看,又低下头看着伏在尸体上痛哭的凌逸,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个男人哭,一直刚强霸道的他此时哭得像个孩子一般,俞璨轻轻叹了一口气,此时他身后渐渐出现一扇金色的门框,俞璨最后看了一眼凌逸,然后决然的走进门内,在俞璨鬼魂消失后,门也消失了。
薛定一挥手,将阻隔俞璨鬼魂视线的结界解除,此时周紊脸上悲伤淡了不少,正不可思议的盯着凌逸,嘴里喃喃自语,“不对,不对,他说喜欢他?他竟然说喜欢他?这不对,不对。”
“俞璨去了哪?”孟泊与薛定对视了一下,然后好奇的问道。
“有新的鬼魂出现,就会自动开启黄泉路,俞璨的黄泉路就由他自已走完,我们回地府吧。”薛定说完直接开了一条通阴路,一手拉着孟泊,一手用鬼索拖着周紊走了回去。
几天后,这片待拆之处流传出闹鬼传言,听说前几晚,鬼哭声持续了一整晚。
回到了孟婆的小木屋,孟泊累得直接坐在桌边,一杯一杯灌着薛定帮他倒的忘川水,而周紊此时状态特别像鬼,在屋里飘来飘去,嘴里一直念叨着,“不会的,不可能。”
孟泊没理这货,现在他心里对俞璨抱着十二万分的同情,对周紊这斯冷淡的很,根本不想搭理他。
“薛定,你说俞璨要多久走完黄泉路啊?”孟泊解了渴就停下了喝水,双手拖腮的看着薛定。
“他此生无恶无孽,又了了前世的因果,应该很快就能到了。”黄泉虽号称八百里,但黄泉路的长短可是根据走的鬼这一生的作恶多少而决定长短的。
“那我们去接他好不好,别让他再排队了,早点去投胎,享受下一世的好日子。”
“好,不过今天你累了,我让别人去,你在这里等着就好了。”薛定对着孟泊宠溺一笑,然后手一挥,一道黑光就飞了出去。
“薛定,你对……”孟泊正要小心试探一下薛定的心意,结果被周紊一声大吼给吓停了。
“哈!我知道了!俞璨也有喜欢的人,我也找了女朋友,我们互不相欠了,我不欠他的了,对的,对的!哈哈哈,我不欠他了。”周紊脸上似痛苦似解脱,复杂难明。
“孟泊,镜花缘,会了吗?”薛定对着周紊轻蹙了下眉头,然后问孟泊。
“镜花缘……镜花,对,镜花缘,我会!”孟泊在脑中觉醒的传承记忆里搜索了一下,刚好看到新学会的这个术法。
“好,那你施法予他看看,他与俞璨是否真是两不相欠了。”本来孟泊觉得,两个人既然都已经成鬼了,有些事情的真相太过残忍,不知道就不知道算了,没想到周紊竟是这样的态度,与之前表现出对俞璨的一往情深根本大相径庭,连薛定有都些动气了,更何况他呢。
孟泊从一边架子上拿了一个广口碗,然后一挥手,碗里就装满了今晚刚熬好的孟婆汤,他将汤端给周紊,示意他端好,然后他看着清澈的汤,双眼又成了竖瞳,嘴里念念有词,只见碗里的汤自动旋转了起来,汤色慢慢浑浊,有一些影像渐渐显现了出来。
“饮孟婆汤可化今世情,观孟婆汤可解今生惑,那些你不知道的事,好好看一看吧,唉。”孟泊说完,就又坐了回去,一脸悲悯的看着盯着汤里景象的周紊。
俞璨十六岁,那一晚临睡前,他被叫到了孤儿院院长办公室,一向人前慈善人后严历的院长对他笑得一脸慈祥,好像他就是那些能给院里捐钱的大老板一样。院长先是问一些普通的问题,然后慢慢的靠近,用着最慈爱的笑容说着最残忍的话,以后,他需要用自已换取院里的捐款,而今晚,院长将亲身示范如何换取。俞璨惊恐,挣扎,最后将桌上的裁纸刀握在了手里,院长投鼠忌器,这样反抗激烈的孩子又如何能让那些有钱人满意呢,于是院长同意放过了他。但院长又提起,似乎有些人对周紊也很是兴趣,俞璨瞬时被戳中软肋僵硬了身子无法动弹,院长轻轻的将刀从他手中抽出,然后带着一脸得逞的笑容,拉着俞璨进了隔壁房间。
俞璨十七岁,这一年里除了点名要他的捐款人,还有那些点名要周紊的,也被他一一拦下,而那些见到不是满意人选的老板们,更是粗暴的对待俞璨。每个第二天的清晨,俞璨都尽量早些回到宿舍,想在周紊醒来前将一切丑陋都掩盖,但无论他什么时候回来,周紊都是醒着的,他装的一点也不像,俞璨一眼就看穿了。可他也只能苦笑着假装不知道,继续做着掩耳盗铃的蠢事,他将周紊推出了黑暗,却将自已放低到周紊的脚底之下。
俞璨十八岁的夏天,他早一步在楼下拦下了快递员,里面是京城师大的录取通知书,俞璨在小区的小花园里抱着通知书又笑又哭,在火红的晚霞中,他将这张通知书撕了个粉碎,连着他的希望和未来一起丢进垃圾桶里,然后擦干泪水回家,一同开心的庆祝周紊考上了B大,然后告诉他不用担心钱的事,反正他也没考上,他可以赚钱供他上大学,可是他没有告诉周紊,他今天被打小时工的快餐店辞退了,也不会有其他店会要他上班了,幸好,剩下的钱还够周紊上学,而他的学费,不可能凑到了。
还是俞璨十八的夏天,在他收到京城师大录取通知书的前一天,他遇到了张总,那个被周紊威胁为他们办了身份证和离院手续的张总。他忘不了偶遇张总时他那张笑脸,像是猎人看到终于掉进陷阱里的小鹿,那天,他失业了,而且再也无法就业的那种。第二天,再次偶遇张总,张总告诉他,他们有多天真,不是只有孤儿院才是黑暗的,外面世界的天也重未真正明亮过。他可以选择饿死,也可以选择跟着张总,张总还很开心的恭喜周紊考上了B大,又是在软肋上的一刀,俞璨只能选择了第二种。送周紊离开的那天,他恨不得把所有东西都让他带上,他以后不需要了,因为他成了笼中的雀鸟,衣食无忧。很久之后,俞璨才明白,对他来说的偶遇,却是别人的处心积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