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之役 (城北说书客)
- 类型:玄幻科幻
- 作者:城北说书客
- 入库:04.10
少年的心头血化作了百万的骨生花,那些猩红的骨生花散入皇轩家的魂兵魂魄中。
灰尾握着怀中断裂的剑鞘,跪地而哭。
皇轩烬是真的想要拿回西北五城。
他与他说,曾有五十白发兵守了这片飞地数十年,他们早已被东煌遗忘,但他们仍旧守着这里。
灰尾站了起来,他背上王辇上的逆双剑大旗,翻身上马,然后斩断了身后与王辇相连的麻绳。
他要为皇轩家的魂灵引路。
皇轩烬是招魂人,那他便做引路人。
风尘万里,维希佩尔怀里的玉符也碎了。
百万的魂兵一同归来了,从此再无皇轩家,也再无皇轩家的玉符魂兵。
一袭红衣落下,少年殒身在了天地间。
第235章 黄昏之役
02
一片白色的雾气, 少年在雾气中睁开了眼。
“归来了啊,我最钟爱的子嗣。”无数的声音散落而来。
灵质一般的枝干缠绕上他的身体。
“在我被享用之前, 我可以问几个问题吗?”皇轩烬突然握着了缠绕着他脖颈的树枝。
“你想要知道些什么呢?”那些声音问,“或者说, 你知道又有什么用呢?”
“为何是我。”皇轩烬问。
“因为你本便是我的一部分,如今,你只是重归于我。”
“那为何天道, 或者说秩序,是如此。”
“天道本便如此。”
“你还有什么需要问的吗,我的孩子。”
“没有了。”皇轩烬看着上方虚无的雾气。那些枝干开始再次缠绕上他的身体。
“但你还有问题没有问我。”皇轩烬突然说。
“我不需要问任何的问题,吾即是秩序, 是一,是全, 是存在。秩序不需要发问, 秩序只需要如法则般流转存在。”
“你没有问我,为什么回来。”皇轩烬说。
万千的笑声汇聚,像是河流碰撞在了一起。
“我回来是因为, 我想明白一件事情。”皇轩烬突然于虚空中抬起手,“天若杀我,那我为何不杀了这天呢!”
虚空中无数的剑斩断了世界树缠绕着他的枝干。
死者之国中,无数的剑插入雾气中。
那是皇轩家的剑冢, 如今百万剑骸现于死者之国。
“秩序是恶的,就斩灭秩序。”皇轩烬从剑冢中抽出了第一把剑,然后以不可回转的杀伐之气斩入了世界树的躯干中。
“烛龙之息!当斩灭天地!”剑势斩破了那棵巨木上无数的人面, 人面嘶鸣着消逝。
那把剑应声而断,短口如残竹。
世界树哀嚎着,白色的风刃将少年卷席而退。
“你知道吗,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你期待着我的死亡,却又予我不死的凤凰血。”少年游走在剑冢中,他的脸上被风刃卷出了道道伤口。
他从剑冢中拔|出了一把青铜铸就的古剑。
他握剑身前,那是皇轩家的起剑势。
“因为你要我自己选择死亡,对吗?”皇轩烬咬着牙问:“舍弃凤凰血,舍弃生,舍弃活着。只有这样的灵魂才是你要的——痛苦而又绝望的灵魂。”
“但你错了。”少年突然再次挥刃。
“这世间,不是所有一心向死的人都心怀绝望!”
他挥剑而前,剑势斩破白茫茫的雾气。
皇轩九剑,剑剑入煞。
皇轩且尘时,江湖曾有剑客见过皇轩且尘拔剑。
他说,一剑断沧澜,二剑破穹苍。
别人问他三剑呢?
他说,三剑……三剑可就该弑神了。
从此便有人说皇轩九剑,那是弑神的剑,如今他带着这样的剑,来弑神!
“凤死业火!”那是皇轩九剑中最为暴烈的一剑。
众人说天下业火因凤鸟而起,凤鸟高飞九天,哀鸣不已,九声之后,以身赴焰。
它无双的羽翼扑灭了那场三界的业火!
那是何等的壮烈,何等的瑰美。
皇轩烬以前经常握剑挥着这一式,想着那只扑灭业火的巨鸟。
如今,他就要用这把剑,斩灭这世上的秩序。
“你是想要所有的一切都消失吗!”无数张脸,无数个声音。
所有的一切向着少年袭来。
他看见天光,看见春日里舞蹈的人,还有篝火,还有……篝火边拿着羽冠的银发男人。
“这个世界确实不够好,这个世界的秩序的确是恶的。可你若是把它毁了就真的什么都不剩了。”
少年握着手中的剑,他抬头看着不知何处的声音,“可我什么都没有!”
“你也没有想要过拥有不是吗?”那些声音回答他,“你从来没指望着拥有,只要那些美好存在,你就很开心了。”
一瞬间,火焰熄灭。
他回到了神殿的地下室,他抱着自己的身体。奥丁已经很久没有来看过他了,但他却只是自己给自己哼着一支奥丁曾给他哼过的歌谣。
“奥丁以为你会恨透了他,他以为你会觉得他懦弱,觉得他抛弃了你。但其实根本没有,你甚至没希望他再过来。他只是来过,对于你就够了。你看看,你要的多少啊。”那些声音说。
他眯起眼,是啊,有些人是天光,存在就够了,不需要拥有。
银发的少年来过就够了。
“可你要是毁掉了这一切,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他转过头,在睁开眼却是阿斯加德的天空,他躺在金宫深处的那张大床上,拉开了窗帘。看着窗外的云与天。
男人站在他身边,“乌特加德会在每个冬天醒来,他杀死了很多人。你要帮我吗?”
少年用指尖点着微凉的窗户。
“一开始,他真的只是叫你杀了乌特加德。可你杀了乌特加德后,又杀戮了太多人类,你自己变成了乌特加德,他没有办法,他只能继续让你错下去。”
“要毁了这一切吗,毁掉阿斯加德的天空……”
少年手中的剑落下了,世界树的树枝缠绕着他的身体。
“杀了我这些可就真的没了。所谓秩序,就是撑着一切的天柱,当你斩断了天柱,所有的一切也都没了。”
皇轩烬闭起了眼,他的身体缓缓被世界树吞没。
“那最后再让我做一件事吧。”他慢慢睁开了眼,额心一滴龙血落入雾气中,“让我最后散龙血入这世间。佑这世间万物繁茂,生生不息……”
03
第三次黄昏之役已经结束了,那场灾厄没能持续多久,死了人,但这世界上无时无刻不再死人。于是只要还有人活着,怎么样都会过去。
人们发现,这场战役后,除了神凰暴君,还有一位西陆的执政官也不见了踪迹。
众人都说,他生来就是为了打这场仗的。他就是诸神的指引。否则又怎么有人能够在数年便从无姓人登上执政官的位子。
这场战役结束,他也就该离开了。无论是民众还是亚瑟的政部元老都很高兴。
东煌则陷入了后续的争斗中,长安有位长庚帝的侄子在神凰暴君死后自登了帝位,但随即被领兵回朝的少年人灰尾斩杀在了御座上。
科林斯,黑塔。
这里有君主的降生,有权臣的死去,有伐纳数百年的阴谋和血腥。但这些都和他没什么关系,他只知道这里曾住着他心爱的少年。
维希佩尔在窗边的椅子上坐了很久,天光从他身侧落在有些发霉的地面上。而他始终未被照亮。
最终他起身走下了台阶,台阶两侧的尘埃震动着。
他该离开了。
守塔的老人愤愤不平地看着他,“银鱼一年就过来那么一次,全被你和那小子搅和了。”
“把灯给我吧。”维希佩尔看着他。
“你真的要去?”老人继续往火里填着柴。
“你知道的,我等这一天,等了几百年了。”
“你谋划了千年,就为了今天,你想好你要付出什么代价了吗?”老人问。
维希佩尔点头。
“你啊,你是那布局人,却也是执迷不悟人。”老人站起了身。
“弥密尔,你守着世界树多久了。”维希佩尔站在船边,他提着那盏关着一只灯塔水母的灯。
“比你活着的时间还要久。”老人撑着船,“迷津渡口了,你曾来过一回。”
维希佩尔提着马灯,走在迷雾中。
代价这种事情像是个商人才会说的。付出什么,得到什么,噼里啪啦在心底打好算盘,掂量地一清二楚再付账。
可他一想到那个少年,又怎么还顾得上算账呢。
“你这一次来,又要做什么交易呢?”那些人脸在巨木的枝干上起伏着。他们刚刚吞噬了少年的灵魂,它们惬意而又满足。
“我想带我的少年走。”维希佩尔说。
“他已经被我吞噬掉了。”那些声音笑着,像是一群叽叽喳喳的魂灵。
“我知道。”维希佩尔说:“我想你应该知道魂域。”
“是的,那是连我也搞不明白的领域,但那又如何呢,不过是一小块能被你的灵魂控制的领域罢了。”
“这千年来,我曾游走在世间的很多地方。”维希佩尔说。
“为了凑齐那个少年的灵魂。”世界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