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之役 (城北说书客)
- 类型:玄幻科幻
- 作者:城北说书客
- 入库:04.10
“是该准备准备,帮南河帝选秀了。”皇轩烬翻起身对维希佩尔说。
“你想选就选喽。”维希佩尔转到了一边沏茶。
“不是我选, 是给南河帝选。”他有些苦恼地扶额,维希佩尔现在越来越小肚鸡肠了,这样下去他的日子不太好过。
他转到维希佩尔面前,“等龙承琀有了孩子,我就让我舅舅悉心教导,绝对一点都不带长歪。东煌也就后继有人了。”
“那选秀你过去吗?”维希佩尔把茶递给皇轩烬。
“我当然得过去了!这么重要的事情!”皇轩烬喝了一口茶,苦。
“要是长歪了怎么办?你看长庚帝九个儿子,还不是挑不出一个能堪大任的。”维希佩尔说。
“那……多选几个。”皇轩烬磕了一个瓜子一脸试探地说。
维希佩尔直接起身。
“别走啊!”
“我让人去问周楚深有什么想说的,他送过来一封信。”皇轩烬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
“信上怎么说。”维希佩尔问。
“只有一句话——黄河为衣带,系我腰间万兜鍪。”皇轩烬一字一字念道,“你感觉这句话怎么样?”
“气势倒是颇有。”维希佩尔说。
“这句话是开国公当年作的《黄河赋》里的一句话。”
“当年开国公三千部将被姬千重二十万兵马困洛水河旁,苍梧帝下落不明,姬千重愿招揽开国公。于是于军中设下酒宴,宴主是开国公昔日好友鱼甘。”
鱼甘曾是刘唐之将,空有将才,却不得重用,后来姬千重许他扬名天下,他便归顺于了姬千重,为姬千重纳了不少锦囊计。姬千重想让鱼甘去劝开国公归顺于他。可鱼甘并不是无廉耻之人,他对自己背弃旧国已是自惭不已,又何况去劝别人做降臣。
可军令如山,他不得不去做这个小人。
酒宴当日,开国公一人赴宴,只带了一壶酒。
到了姬千重军中,他掷酒桌上,说——“来啊!让我们聊聊黄河!”
于是那日,他们不谈归顺,不谈他们二人已各为其主,不谈天下,他们,只谈黄河。
两人连作《黄河赋》,凡两百四十一句。
那日军中,年过不惑才终得重用的鱼甘举杯醉酒道——且看白马啸西风,不尽黄河水滔滔!
他又想到家中鳜鱼味美,于是又低吟说——愿居黄河侧,终日啖鳜鱼。
那时开国公还名为李虎,他还不过是英雄乍起时,他举着酒壶喝尽了一壶酒,他说——且将黄河入我肚中!
那一日,他们不管格律,不管押韵,不管那平平仄仄,想到哪里便说哪里。
两百年战乱,多少亡故人,可黄河水,淘淘地流。
它不管你,不管你……
那他们就也不管,他们只聊他们心中的黄河。
后来开国公醉归军中,鱼甘醉着去姬千重营帐中请罚。
再后来,他们两个人成为了一生的对手,打了整个玄鸟二十年。
最终他们于赤水河上打了一场名动天下的战役,他们毫不留情,捉对厮杀。
那一年,鱼甘五十五岁,李虎四十岁。
“便是那次以后姬千重也一直想招纳开国公为己用,但开国公说,他要么跟着苍梧帝,要么就回金陵捕鱼。”
于是姬千重说,那他宁愿见开国公在战场纵横,也不愿见他埋没于梭网之间。
他说,世有良将,方知何为气吞万里如虎。
后来姬千重身死岐山,当晚开国公登高远望,他于高山之巅说——
当为君,夜哭岐山。
05
潮湿阴暗的墙壁上生着苔藓,被光照过便会生的快一点。
顿顽低头引着监牢的道路,他不敢去看身后的人,那位爷仅仅是回到长安数月便已经激起了千层的浪,那浪要是落到一点在他身上都能把他拍死。
“就是这里了吗?”皇轩烬问。
“是了。”顿顽躬身道。
顿顽暗自抬头看着牢中写写画画的书生,听闻那人不过是个捉笔小吏,怎么能劳这位爷的大驾呢。
他有些担忧这几天对此人的怠慢会不会惹上什么麻烦。
皇轩烬抬起头示意顿顽开锁。
顿顽连忙打开牢门,皇轩烬走进了监牢,看着牢内的周楚深。
“坐。”周楚深像是待客般对他说。
皇轩烬也不客气,撩起衣摆坐在了他面前的地上。
“将军,我去为您拿蒲团。”顿顽连忙说。
“你要做的,就是别再出现。”皇轩烬挥了挥手。
“你在写些什么。”皇轩烬把一把东西放在了桌子上。
周楚深抬头看了一眼,竟然是一把瓜子。
“别多想,拿到你的信的时候,我正磕着瓜子。”皇轩烬说。
“我信。”周楚深抓起了桌上的瓜子。
顿顽偷偷从墙边探出头,想看看这位爷来这里是干什么,就看见两位一红一白的俊逸公子,对着桌子齐嗑着瓜子。
皇轩烬随手把手上的瓜子皮冲着墙边的顿顽扔了过去,顿顽连忙躲身。
“出去,小心折威下一个杀得就是你。”
“你写的什么?”皇轩烬又问。
“《四谏十二疏》”周楚深放下手中的笔,“我一生之才,毕于这张纸。”
“先生之才,这一张纸可装不下。我说过,先生是齐晟之才。”
“可齐晟二十岁便闻名天下,而我如今不过一个捉笔小吏。”周楚深自嘲般笑了笑。
“有区别吗?”皇轩烬问。
“将军,这世上有才之人万千,能得用一二的已是万幸。只是我明白这个道理明白得太晚。”他说。
“将军看一看这张纸吧。”周楚深将那张纸卷了起来,“若是有什么能用的,我此生便够了。”
“你不是福王的人吗?怎么福王也不帮你?”皇轩烬问。
“先前能得福王赏识我也暗自感激,心下想着要用一生之才报答之,他便是暴烈或是软弱我都会尽心佐之。”周楚深嗤笑了一下,“但他看上去的不是我的才,是别的。”
皇轩烬磕着瓜子的手停顿了一下,“应该不是钱吧,你不像太有钱的人。”
“是我的身子。”周楚深坦然道。
他的坦然让皇轩烬都有点不知所措,他没忍住上下打量了一下周楚深,倒的确是梅姿竹骨。
“但我有喜欢的人。不是哪家世家小姐,是五音坊的一位姑娘。”周楚深说:“他明知道我喜欢的是芳怜姑娘。往后之事便不需对将军说明了吧。”
皇轩烬点头。
“但无论如何我还是感激他能赏识我,所以我才会为他谋划了这一切。”
“华阴地宫?还有明杀南河帝?”皇轩烬问。
周楚深点头,“当然,这个计谋不够好,他不配我用太好的计谋。”
“那你又为何想杀我?”皇轩烬最终问出了他想问的。
“因为你断了我所有的希望。”周楚深说。
“什么?”
“我原本虽也是无人赏识,但也在吏部混了个一官半职。但因为你,我被革去了所有的官职,没有人再敢任用我,因为你,我所有升官发财的路都被断了。”
“我以前甚至没听过你。”皇轩烬皱着眉说。
“是,你甚至不需要知道我,便以将我置入万劫不复之地。”他抬头看着皇轩烬,“也是因为你,我不得不倚靠着福王,才会有这这一切。”
他咬牙切齿地说:“你不会明白,我遭受了什么。”
“这所有的一切只因为,我有一个为叛徒血谏的父亲!”
“走吧。”他说。
“没人知道明堂之轩里发生了什么。”皇轩烬倾身看着周楚深说:“我说你是何罪,你便是何罪。”
木桌上油灯的光落在他眼中。
“将军……”周楚深看着自己手上为写《四谏十二疏》沾满的黑墨,“对于我,安般守意香,是毒药。”
监牢的大门缓缓关上,李相辅正等在门外,看见皇轩烬出来连忙躬身请安。
“李相辅。”少年轻喊了一句。
李相辅连忙答应。
“你可知……周楚深的父亲是谁?”
李相辅的身体有些僵硬,过了很久才答道。
“其父——周方砚。”
红色官衣的少年以手覆面,他五指成勾。
昏暗的监牢内,白色囚衣的公子手执落毛大半的灰毫笔,于这囚室中大喊——
来啊!让我们聊聊黄河!
第217章 黄河赋
06
长安, 灯轮节。
灯火如昼,司天命带着大安在街上乱逛着, 一同跟着出来的还有维希佩尔还有红火蚁他们。只是皇轩烬却不见了踪影。
将作监这次把不少稀奇的玩应拿了过来,朱雀大街的中央, 一只燃烧着夸父血的铁龙沿着高大的若木凌空而上,随着每一次白色蒸汽的呼出,铁龙的鳞片齐齐开合, 如入云中。
周围的大人稚童都齐齐赞叹。
“我东煌如今之技艺比之西陆何如?”有一名老者欣然道。
钟楼上如今的钟在三日前就被擦得锃亮,但众人为之围观的却是钟楼侧挂着的巨大钟盘。
钟盘上的鎏铜指针在楼上一颤一颤。众人在楼下看得一震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