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之役 (城北说书客)
- 类型:玄幻科幻
- 作者:城北说书客
- 入库:04.10
“当然,我们不是来找华夫夫人的猫吗?”
皇轩烬回头看着维希佩尔,“所以我们没有什么要去的地方。”
“寻找本来就是没有什么方向的,何况你要找的是一只猫。”少年转过身,穿过大片大片的野草。
“你好像对这里很熟悉。”维希佩尔跟在少年的身后问。
荒草丛生的旧日园林,迷雾遮盖的天际。
“我只是很喜欢这里。”少年说。
“去那里吧,我记得那间房子里有一架钢琴,可能是因为太笨重了,所以一直没有被搬走。”少年一边说一边踢开身旁的石子。
“好。”维希佩尔点了点头。
推开宫厅的大门,皇轩烬直接走了进去。
整个宫厅都被沉重的浓绿色窗帘遮盖,昏暗的像是暮色。
“会弹吗?”他回头看着维希佩尔,扯落那架钢琴上盖着的绿色天鹅绒毯,绒毯上已经落满了尘埃,甚至有很多年久的破洞。
维希佩尔点了点头,试了试音,“音有些不准了。”
“没关系,能听就可以。”皇轩烬一边说一边一边走向宫厅的墙边,墙上挂着不少戏剧的画像。
他看着那副《洞窟中的维纳斯》,看着画中优美的女人将手递给来访者,横卧在珠宝间的女人如同流动的牛奶。
维希佩尔在他身后缓缓弹起了那架三角钢琴。
皇轩烬沿着墙壁一边走一边看着那些画作。
据说这件宫厅的主人是个将一生的心血投入到戏剧中的贵族,每个夜晚,在这座繁华的宫殿中,戏子们便被请来在这座宫殿中喜怒哀乐,聚散离合。
“今夜月明,无人知晓我为何来此。”皇轩烬缓缓念着《公主与弄臣》中的开场。
他看着身侧那幅画,带着假面的公主和弄臣,落下的黑色大幕。
“那可否只告诉我你为何来此呢,我发誓,我只会和月亮提起。”皇轩烬一边向前走一边继续念着另一个人的台词,像是自言自语。
“我说过无人知晓我为何来此,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为何会来这里。”
“苍鹰折磨着我的肉体,思念侵吞着我的灵魂。我此生不会再见你,但我仍旧是为你而活着。”皇轩烬仍旧念着那些戏剧中的台词,他的声音还是少年人的声线,但可能因为常年的烟酒,低着声音说话时带着一些沙意。
“我涉过荒漠,我一个人孤身至此。我是流浪者,这很好,毕竟流浪者从不会迷路,因为流浪者从来不会有方向。”
维希佩尔仍旧弹着那架钢琴,他抬起头看着那个沿着偌大宫殿行走,一个人自唱自和的少年。
他一边饮着酒一边看着身侧早已灰暗蒙尘的油画。
少年像是个有些痴癫的戏子,状若无人地念着那些戏剧中的台词。
“你很喜欢这出戏吗?”维希佩尔一边仍旧弹着琴一边看着少年问。
“哪出?”
“《公主与弄臣》”维希佩尔说:“你念了很多这里面的。”
“是吗?我记不清我念的都是哪里的了,只不过想起来就念了。”皇轩烬说。
曾经的曾经,在那场大火焚灭之前,在这巨大的宫厅,无数戏子浅唱低吟、悲欢喜怒。
流离的灯火明灭。
而如今少年一个人念着他们中或许有人也曾念过的台词。
“我知晓的,我知晓我终究会失去,于是我避免着得到时的一切喜悦,以免我失去时太过悲伤。”
“可是到最后我没有得到任何得到时的喜悦,失去时却还是会难过。”
皇轩烬缓缓念着那些戏作中的台词,语调哀伤。
仿佛无数人在他身上生生死死。
维希佩尔低头看着那些黑白的键位,少年却突然站在高处拉下了宫廷侧沉重的浓绿色帘幕。
光亮侵入。
帘幕后的巨大彩窗已经破碎,窗外白色的雪被科林斯的风吹入。
少年站在突然侵入的光明的雪中。
“沉重的大幕落下!现出无上的光明,我乃这尘世间最大的王!”
少年在风雪中一字一字地念唱着。
沉重的浓绿帘幕从少年手中垂落,他微微仰着头。
明亮的飞雪中少年像是降落尘世的半神之子。
“可我如今选择坠落,如繁星般坠落。”,他突然笑了笑,然后站在高台的最高处向着窗外倒去。
维希佩尔一瞬间愣住了,他仿佛看到了曾经的曾经。
万军之中,少年掌心的鲜血染红白雪,皇轩家的战旗被风吹落,而少年看着他,向后倒落。
飒飒旌旗声。
维希佩尔瞬间推开那架沉重的钢琴,向着破碎的窗口飞奔过去。
飞雪与天光。
等维希佩尔跑到窗边的时候就看到皇轩家仰躺在窗外的一颗树上,像是个偷跑到树上午睡的孩子。
维希佩尔紧紧盯着皇轩烬,皇轩烬却像是无所谓一样指了指身旁的一棵树。
一只白底黄纹的猫正安稳地趴在旁边的树上。
雪落在那只花猫的身上,花猫像是怕冷一样抖了抖耳朵。
“是华夫夫人的猫吗?”维希佩尔问。
皇轩烬轻笑着点了点头。
维希佩尔想去把猫捉过来,皇轩烬摇了摇头,“等他自己想回去再带他回去吧。”
“那他什么时候会想回去。”
“过一会。”皇轩烬说。
维希佩尔看着少年,少年仍旧只是躺在那棵树上。
雪落在少年的眼睫上。
也不知道过了过久,那只猫突然从树上跳了下来。
皇轩烬也直接跳了下去,然后对着身后勾了勾手,“该回去了。”
花猫跳上少年的肩膀,懒懒地缩着身子。
回到皇后大道的时候,灰尾他们还在拿着他们画的画像挨家挨户地问着,“大爷大婶!看过这只猫吗!”
皇轩烬直接从他们手中抽过来那张画像。
他看着纸上那个酷似阿努比斯的神奇生物皱了皱眉,“你们是在寻找能献给国王的野兽吗?”
然后敲了下红火蚁的脑壳,“走了,吃甜点去。”
花猫在他的脖颈间缩了缩身体。
“你知道那只猫会躲在那里?”从维希佩尔身边走过的时候,维希佩尔突然问。
“随你怎么想。早知道也好,偶然碰到也好,反正现在已经找到了。”皇轩烬将花猫从他的肩头拎下。
回到华夫婆婆的院子,皇轩烬就把那只猫扔给了华夫婆婆。
“下次要是它再跑丢就不要找了。”皇轩烬说:“找也是白费。”
华夫婆婆只是笑着不说话。
“后院的蔷薇开了?”皇轩烬把猫扔给华夫婆婆后就钻到了后院。
“嗯,还是你带过来的那些种子。”华夫婆婆笑着说:“长得很好。”
皇轩烬坐在了后院的木板上,看着科林斯的风吹过大片大片的蔷薇。
那只花猫跑过来缩在皇轩烬的腿旁。
皇轩烬有点无聊地拿着木棍戳着玫瑰田旁的红土。
华夫婆婆看了一会就笑了笑去了厨房。
“你和他很熟?”站在屋内的维希佩尔在华夫婆婆从他身边经过时轻声问了一句。
他的身材很高挑而瘦削,站在有些狭窄的科林斯矮房中显得有些委屈,甚至不得不轻微低着头。
银色的长发从帽兜中漏出了一两缕,蓝色的眼仿佛阿斯加德的天空。
“他,是我去找那只猫的时候捡回来的。”华夫婆婆轻声说。
维希佩尔的眼睛太过冰冷,让人看上去就带着几分寒意,但华夫婆婆看着她目光仍旧温和柔软,像是在看着自己的孩子。
华夫婆婆从维希佩尔身旁走过,在厨房的烤箱中捡出了几块饼干,走到院子里,把饼干放在了皇轩烬身边。
皇轩烬没有回头,一边逗弄着那只猫,一边拿起身旁的饼干吃。
华夫婆婆看着少年。
她想起一年前的那场初雪,科林斯的初雪总是来得很突然。
而她的猫走丢了。
她去找她的猫,有人说看见那只猫跑进了那片曾经的贵族区,于是她偷偷跑了进去。
却在一片废墟中看到了那个黑发的少年。
白底黄纹的花猫在少年身边转着圈。
她不小心弄出了声响,被那里巡逻的胖守卫发现了。
但那个胖守卫却只是背起了少年。
她举着被熏黑的煤油灯,为胖守卫照着落雪的路。
可医生说那个少年怕是活不到明天了,就连他也不清楚少年究竟生的什么病。
他说那个少年的身体像是被蚂蚁蛀蚀过一样,早已千疮百孔……
这场雪太突然了,少年怕是挺不过去了。
于是她把那个黑发的少年安置在了自己的店内。
她看着那个孩子,那个孩子的眼睫很直,像是有些扎手一样。
半夜,她却听到了厨房里传来了一些声响。
很细碎,像是偷食的老鼠。
她提了煤油灯去了厨房。
却看到了那个少年,穿着有些破的单薄黑色衬衫坐在地上。
他身旁是被打开的橱柜门,里面有已经冷掉僵硬的甜品,那些是华夫婆婆留着自己吃的,还有一些冰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