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阳看着兆青温柔的侧颜，兆青这些日子并没表现任何不满的情绪，关于他们的视若无睹的经过那些衣衫褴褛求助的人。
可现在陈阳也明白，兆青此时出现的主动和无法消解的温柔反馈，就是某种情绪上的传递。
他们所有人除了兆青和俞升，都在反复的说着自己不是好人。可他们所有人，包括俞升和兆青，都因为身在这处处上演悲剧的世界里，暂时因为有强大的补寄，活的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儿而心生愧疚。
现在这两个孩子的出现，像是为他们吃了一个定心丸，是情绪上的安定。传达给他们自己的是他们依旧保留人性，悲悯的、复杂的、纠结的、完全说不清楚的人性。
女人听着这英文夹杂汉语的对话，似乎也知道这车里面的人暂时允许她的存在。他看着那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拿一个矿泉水瓶子冲着奶粉，而她手里面是一杯刚蓄满的葡萄糖水。很暖，手心里很暖，车里也很暖。
天彻底黑透了，陈陌他们早已经决定非急迫情况，夜间不赶路。他们把车驶入了一个平层，用建筑物挡风，准备搭建帐篷。
女人很自觉，把两个孩子绑在身前，也尽力的帮着拎煤炭，扔进油桶里面点火。俞升开始和这女人说着话，女人似乎是有了一点点安全感，简单的说着自己的情况回答俞升的问题。
奈雯二十岁，是个非常年轻的妈妈。除了年纪和名字之外，俞升没有问别的。她既然是孤身一人，身世、家庭、甚至孩子的父亲是谁，在这个世道里都不再重要。
“你想去哪儿？”俞升问。
“我不知道…”奈雯吸了吸鼻子，“我本来想去西雅图，可是听说沿海淹了几层楼那么高，回去也没什么用了。”
“嗯，西雅图的情况并不好，我们有人就是从西雅图到尤金来的。”
“哦，”奈雯点了点头，面上没有失望，因为她从未希望过那里为她产生什么奇迹。
饭食对于兆青一行人来讲是简陋的，不过对奈雯来讲还算有吸引力。她很克制的坐在一边儿给小孩儿喂奶，只是忍不住的抬头看着饭锅的方向，却不往前多凑一步。
第57章 第20章
“过来吧，”兆青喊了一声奈雯没动，他只好走过来把这小妈妈扯到炉子边儿，让她坐在板凳上。
“一顿饭，我们还是给的了，吃你的。”陈阳让兆青坐在了他的大腿上，冲着奈雯说了一句。
不可避免的老生常谈，再次问到奈雯的想法。
奈雯胸前还是并排缠着两个孩子的襁褓，也许是出生后第一次喝饱了奶，都睡着小脸红扑扑的。瓦连京检查过，小孩儿都收了上天的祝福，此时也不发烧了。
奈雯无法描述自己有多感动，她即使坐在这里也不敢伸手拿吃的。却被塞了一碗热汤，她小口喝着汤，几次被面前的人往她添着菜。她不会用筷子，还被分了叉子，另一只手上拿着一块他们塞过来的饼。不论是和她交谈的人，还是沉默不语的人，在他眼里都是好人。
“我也不知道去哪儿，反正我一定会把这两个孩子养大。”奈雯的表情很坚定，甚至带着一丝微笑。
“母亲是伟大的，你多吃点儿。”唯一的女性陈栗都不太理解这个哺育的心情，只能捞了一个玉米放进奈雯的碗里。
“我不是伟大的，他们的父亲才是。他叫做威尔斯，威尔斯霍华德。”那是一个笑中含泪的表情，似乎都没有多少悲恸，“他是威尔斯霍华德，所以，我会养大这两个小孩儿的。”
奈雯重复了一遍，那个表情是一般人无法理解的、带着奇异的神采。无法用陷进爱情、或者是某种母性光环去叙述，其他人也没办法无法接茬。心再冷的人、只要心还在跳动，也都会被这个表情打动。
威尔斯霍华德，肯定是不在了。如果还在、这个一生要铭记他名字的女人、要养大他孩子的女人又怎么会孤身上路。
“你会的，”兆青在静谧中回了这样两个简单的单词。
奈雯只是微笑着重重点头，她不需要把自己的故事讲给别人听，这是个美好的故事，不能用来博取同情。她只是希望有哪怕更多的人，知道她真心所爱男人的名字就够了。
“小孩儿有名字吗？”俞升确实很会找话题，这有些沉重的气氛被他重新拾了起来。
“还没有，我没想到。”奈雯难得有些活泼的表情，挠着头很苦恼的样子。
奈雯看向瓦尔金，那是给他孩子治疗的男人，等于是救了她两个孩子的名，“如果你愿意，可以给他们取个名字吗？”
“我？”瓦尔金突然被点名，愣了一下，接着给陈杰喂土豆…用来吃的土豆，炖出来的。
“嗯，你是俄国人？如果你不介意，可以不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我知道了这很唐突，但他们需要知道。”奈雯。
“我是瓦连京，可取名字简直是…”瓦连京接受这个理由，看着陈杰，“叫什么名字？”
“我怎么知道，我还是个孩子呢，”陈杰。
陈栗在车里把喜糖、海贼两个小祖宗喂饱了，下来刚好听到这话，没头没尾的啐了陈杰一口，“还孩子呢？”
有外人总不好当着别人给海贼、喜糖又喂鱼又喂牛肉的。喜糖倒是能吃点儿猫粮，海贼除了鲜肉其它的什么都不吃，难伺候着。
“你不会懂十七岁的美好。”陈杰做了个鬼脸，把饭碗递给陈栗。
“你们说呢？”瓦连京问着其他几个人，他是真的不会取名字，“这是个大的事情，这个名字会跟随两个孩子。让他们帮我想想，你不介意吧。”
“当然不，是我的荣幸、是他们的荣幸。”奈雯已经吃饱了，亲着两个孩子的额头。
“对了，他们的性别是？谁先出生的？”陈阳还真没注意这个。
“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应该是女孩儿吧，当时只有我一个人，还真不知道他俩谁先钻出来的。”奈雯。
“威尔斯很厉害啊。”陈阳点点头，一脸的赞赏。奈雯听到这话，也没有伤感的情绪笑开来，有了点儿二十岁的样子。
“阿升你来吧，我想不出什么好名字，我脑子里都是俄国名。”瓦连京看着俞升。
“今天平安夜，明天圣诞节。双生子，Apple和Happy。”俞升想了想说。
“呃，你并没有比我会起名字。”瓦连京撇撇嘴不再多言。
陈杰也吃饱了，瓦连京这才开始吃饭。
兆青倒是很喜欢这两个名字，陈氏兄弟以及其代子女（陈栗陈杰）表示没有意见，对于他们来讲名字就是个称号，能接受其中的含义最重要。
“不，我喜欢。就这个吧，我的小Apple和小Happy。我的女儿艾珀尔·威尔斯·霍华德，和我的儿子哈培·威尔斯·霍华德。就这个名字吧，这是上天给我的平安夜小苹果，也是我一辈子快乐的源泉。”
俞升一脸的喜欢孩子，很满意自己的取名能力，“我有个建议。”
“什么？”奈雯很喜欢这个赐给她孩子好听名字的东方人。
“艾珀尔就是妹妹吧。”
“好，是哥哥和妹妹。”奈雯点点头放松了许多，像是完成了什么大事儿一样的。
陈杰和瓦连京睡在了车里，陈杰还在原位，瓦连京睡在过道上。车里更暖，陈栗和奈雯母子三人也都睡在车上。
两个帐篷就分给了两对夫夫。
“喜欢孩子？嗯？”陈阳。
“都喜欢孩子吧。”兆青。
“回头有孤儿，我们也可以像老东西一样领养几个。”陈阳。
陈阳突然说，“对不起，我不是真心想救谁。”
“啊？”兆青一时之间不知道陈阳再说什么。
兆青捧着陈阳的脸，“啊。所以，谢谢你。”
“你不必谢我，谢你自己吧，”陈阳说的是真的，当不得这声谢谢。这些日子，和他曾经有过共同失格经历的伙伴相处的时间越久，他曾经伪装的那些正直的身份就开始一点点的剥落。也许并不是因为他的哥哥、他的队友，而是他的本身，他的经历。短暂几年当了个美国兵然后转业，敌不过他十五年颠沛流离和他哥哥在血色中背靠背的生活。
而兆青依旧单纯的像个天使，布满了纯洁的味道。陈阳像是个暗地里的恶魔，闻到了兆青无比好吃的味道。他把兆青给拆了一口一口吃进肚子，对方就安心成为了他的食物，不再拒绝。他以爱为名给兆青栓了个链条，对方也秉承着承诺，心甘情愿的留在这座爱的牢笼。
第58章 第21章
陈阳最初选择留在城市里有他们的考量，兆青像是无意的飞鸟闯进陈阳的眼中。陈阳就因此彻底踏实下心思，开始正儿八经的把伪装做成生活的常态，他收齐了嘴里面的尖刺，戴上了虚假的翅膀，从波澜的深海里一跃而起。
兆青以为陈阳是同类回馈以温柔，却被叼住了白色的翅膀，拖进了陈阳心里这片一望无际的深渊。
陈阳几次都是因为脑海里出现兆青的眼眸压住暴戾的心情，他想冷漠的忽略遇到的所有求助，却会在兆青不忍不言的回望里动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