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青不再说话,也没有接着表扬陈杰,却像是个专心吃青菜的小兔子,捧着碗一口一口的吃西蓝花。那个表情看起来特别幸福,从脸部线条的每一个弧度里都往外撒着奶油一样的甜。
兆青的表情完全看不出来、他吃到嘴里的东西没尝出什么味道。并不是陈阳没放调料,而是兆青还没有缓过来。
兆青一口一口吃着,偶尔一面咀嚼一面冲陈阳傻笑。
陈阳只是偶尔摸一摸兆青的脸颊,偶尔帮兆青擦一擦嘴角,“慢点吃,我还给你切了一些水果,煮了酸甜的果茶,还有蔓越莓的小点心……你要不要喝点啤酒?”
“……嗯…嗯……”兆青占着嘴摇摇头,一个嗯出了八个拐,表示不要。
“我岛里面没有食物,都是二哥匀给我的。等仓库修好了,你给我弄点青菜放岛里。西红柿、胡萝卜、小黄瓜都需要。”
兆青听到仓库,咽下去嘴里面的东西,“修好了?仓库怎么了?”
“可爱的。”
“噢噢噢,我忘了。”兆青伸手去抓脑袋,让陈阳给挡住了,“好几次了。”
“小心筷子,没事儿。你们被那种攻击方式攻击了好几次,二哥和阿京都说你们的记忆可能会有片面的缺失,会容易忘事儿。缓缓,自然都会好的。”
“二哥说了,那叫暗物质聚合的武器攻击了我们的意识岛。”兆青用语言标识着自己记得很清楚。
“嗯嗯,行行,你们的意识岛被攻击了,总需要时间修复。”陈阳用手指梳理着兆青有些长了的鬓角,还有些潮乎乎的。
陈阳内心沉甸甸的,兆青从醒过来到现在其实都一直在出虚汗,应该是一直提着气和所有人交流。从表象看起来没什么,但却瞒不住他作为爱人的眼睛。
陈阳真希望兆青能特别稳定的度过这段时间,不要在心里留下什么可能反复残留一生的梦魇才好。
兆青依旧努力地吃着,就像他非常努力平稳的表达着自己没事儿一样。
“吃不下就别吃了。”陈阳看着兆青似乎要打嗝,顺着兆青的后背。说是量不少,也有满满一大碗粥和整整一大碟子西蓝花。
“就剩下一口粥和一个菜花了,我还能多吃一小口。”兆青说着仰头把碗底的粥都给灌进嘴里,又吃掉了最后一刻菜花。
兆青那么敏感、知趣,他知道陈阳的担忧,也知道在陈阳眼中自己没有任何的遮掩。虽然他没说,但是陈阳肯定都知道。
他们站在爱情的两端,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爱护对方有之、举重若轻有之。都有未尽之言,却都把彼此看的通透。
兆青吃完抹了抹嘴,“我都吃完了,陈阳。”
“很厉害,放那里,一会儿我去洗。”陈阳抱着兆青,脑袋搭在兆青的肩膀上。
吃饭没什么厉害的,厉害的是兆青正在努力吃饭。
“阿阳,你不用担心,我就是这几天有点累。再过两天,我就能给你们做满汉全席了,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兆青反手摸了摸陈阳的脑袋,他胃里还有些翻腾,嘴里面也一直冒着苦意。可是没关系,他知道都会过去的。
“嗯,我们小小都管了好几个月的饭食了,大厨要休息了,让他们都定外卖吧。”陈阳说着笑起来,像是哄小孩儿一样的轻轻摇晃身体。
“哪儿还有外卖…”兆青的身体微微摇晃着,似乎是跟着陈阳的节奏。
“我管哪儿还有外卖,让他们饿着吧。”陈阳摇晃的幅度又大了些。
“那我吃什么呀。”兆青跟着幅度大了些。
“我做什么你吃什么,咱俩开小灶。”
“嘻嘻,那辛苦我们家阿阳了,”兆青说着,从醒来那一瞬间开始,他自己也在努力,希望尽快的摆脱那太过于极端伤害下的创伤后遗症。
怎么会没有创伤后遗症,又不是小说。兆青是真真实实的被这辈子都没想过的经历伤害到了。
在莱拉的几天里,兆青一直处于必须把创伤放在最不起眼的地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完成。所以他用自己的方式去为俞升治疗、完成着对小世界的促化。
创伤记忆无从躲避,难以治疗。
忙着生、忙着死就不会感受到魔鬼,而刚躺下盖上被子魔鬼就来了。
好在兆青是积极的,兆青身边的人也都是‘处心积虑’希望让兆青恢复、不惜任何方式、方法、口舌的人。
说起来挺对不起这三个被他们救上车的小孩儿,陈阳知道他们的救助里有一小部分来源于人性之善、于心不忍。而一大部分都是用来为兆青提供目标转移,给兆青做‘药’。
爱情、亲情友情可以提供很多伤痕,但责任会催促着人变得更强大。
未来的某天,陈阳完全不避讳的,没事儿就会和这对双胞胎反复说。若不是兆青爸爸当年受了点刺激,才不会留下两个半大小子差点吃死他们几个老子。那时候的小男孩儿有点闹腾,全身都是能量、整天活力十足弄得人厌狗烦的。
陈栗和已经成为小少女的妮妮,俩人天天躲着俩半大小子,烦都被他们烦死了。也就只有兆青的呵止和陈陌的冷眼能让他们俩安静一些,没一会儿又故态复萌。不是熊孩子,单纯就是精力过剩,恨不能时时刻刻在外面疯跑。
这是后话,生活一步一步往前走,对于兆青来讲目前的这一小段都成了经历。
他们需要面对的世界更旷阔,虽然自然环境变好了、可对于人类来讲变得更恶劣且难以生存。所以再也没有什么需要避讳,就算是说了,也最多承受兆青一个白眼。
对于这两个目前还在婴儿期的小男孩儿来说,家庭关系已经超越血统,也没有什么不能言。他们没有忘记自己父母的名字,也将其他亲人刻在了生命最重要的位置上。
可现在一切都还需要时间,请给他们一点时间。
兆青把自己完全窝在陈阳怀里,他很少主动在有人走来走去、不是两个人独处的地方和陈阳腻在一起。
而此刻,兆青需要这样做,他把陈阳的手拽倒眼前,看着陈阳的指甲,“阿阳。”
“嗯?”
“你知道他们的中文名字吗?”
“我应该知道吗?”陈阳没有印象。
“我们不是一起看的那些证明吗????里面有宝宝爹留下来的名字呀!你不会连妮妮的名字叫什么都不知道吧。”
“不是…妮妮吗?”陈阳怎么会知道。
“我揍你了啊,二哥都说了啊!”兆青虚张声势的举起小拳头。
“来来来来,揍我吧,我看看你咋揍我。”陈阳把脑袋凑过去讨打,陈栗飘过翻了个白眼。
“打你!哼。”兆青拿手掌推了一下陈阳的脑袋,“哲马妮、费迪乐,费萨乐,这是他们的阿拉伯名字。汉语名也有,女孩儿叫做仪芝妮,男孩叫做仪知桓、仪柏学。”
“都是三个字的名字?哪几个字儿。”
兆青拿出纸笔,在上面写出规整的几个名字。
“有点拗口,”陈阳念了几次。
“芝是珍贵的含义,桓柏都是木,在冰雪末世里是最棒的养料。学知无止境,宝宝爹很会起名字。”
“忍你两次了,不准叫宝宝爹,感觉跟叫孩儿爹一样,我和你才是孩子的共同的爹。”
“好吧好吧,你真是…我是说这个仪赵青很会取名字。”
“那就用这几个名字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这是他们父亲给他们留下的珍贵礼物,也是这个世界给我们的礼物。”
还能怎么样,陈阳看着兆青恬适的侧颜,只要兆青觉得这是个礼物,那从此这就是个礼物了。
也许有些事儿就是被命运写好,早晚要相遇的。孩子们的父亲姓仪,和兆青那总被当成梦境的上辈子一个姓氏。这一世,赵青、兆青两个名字也是同音。
生命和巧合碰撞出灿烂的意义,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出现。就像是离去和陪伴,就像是转交和传承。
就像是死亡和生命。
生命很短,短到一不小心就失去意识、不再睁眼。
生命很长,长到死亡来临、意识都不会轻易结束。
“兆青?”陈阳轻声唤着。
“嗯?”
“加加油,像二哥说的那样,要在泥土里开出花儿来。”陈阳很小声的说,这内容大声讲都会酸倒牙根,说在爱人耳边便成了肺腑之言。
“嗯…”兆青点点头,闭上眼感受陈阳的温暖。他明白要在死亡满布的环境里,挣扎出更绚烂的生命。
是的,不论遇到多少艰难困苦,请一定坚持,坚持到在泥土里开出花儿来。
---死亡意识(一)·完---
第153章 第1章[倒V]
似乎每一个新手爸爸都是这样的, 连站在一侧想去抱个孩子都费劲。
兆青站在婴儿床面前, 皱着眉头像是在考虑什么人生大事儿,他伸了好几次手,又似乎是觉得角度不对,放下了手。
小孩儿醒了一个,正在从嘴里吹唾沫泡儿。兆青拄着膝盖弯腰看着,也不知道再和谁说, “也…也,不知道哪…哪个是知桓, 哪个是柏学。”
“呵呵, ”陈阳对小孩儿也就那么回事儿, 不排斥也不怎么喜欢主动去触碰。只是站在旁边看着有这样反应的兆青,这样的兆青很吸引他, “起个小名吧, 那名字叫起来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