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一新转回头。
真是奇怪的女孩儿，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是之前就认识他？但打扮这么奇特的人，如果见过他不可能不记得。
街上行人不多，每个人都垂着脑袋，匆匆走自己的路。几乎没有结伴而行的人，相互间也不交流。
这些人里面，不知道哪些是NPC，哪些是玩家。
转过拐角，却见前方有士兵迎来。杜一新模仿那些路人，眼睛盯着脚尖，与士兵擦肩而过。
还好，没被发现。
略松了一口气，看看距离，马上就要到老哥的住处了。站到门前，杜一新深呼一口气，推门而入。
一楼摆设与之前来时毫无变化，素白色的窗帘被风吹得鼓起，又瘪下去。
老哥不在。
他在一楼转了一圈，一无所获后上到二楼，来到之前黑袍躲藏的房间。里边依旧一片混乱，花瓶碎片散落地面。
也不在这个房间。
杜一新默默退了出去。难不成是昨天他跟应晟都没回来，老哥已经出去找他们了？
他一边想着，推开了隔壁房门。
接着，不禁屏住呼吸，心脏仿佛在那一刻骤停。
血色映入眼帘，一片鲜红，污染了整个房间——窗帘、墙壁、地毯、床垫。他的眼底被这片触目惊心的鲜红充斥。
杜衡被钉在墙上，圆木大小的铁钉扎进胸膛，将人牢牢挂住。尸身双目圆瞪，脸颊与衣服沾满血迹。脑袋无力地垂向一旁，再也无法抬起。
“！？”
这景象过于冲击，导致杜一新差点没反应过来。
头痛欲裂，他这是还在做梦么。
张开嘴，却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手覆上额头，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
他这是，还在做梦吧？
杜一新后退几步，脚一软，跌坐到了地上。不敢去相信眼前的一切。
昨天还在说话，只不过自己跑出去了，就会发生这种天翻地覆的变化。
而且老哥这么厉害，怎么可能像这样凄惨的死掉？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逃避着，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挪动，却撞上了一双脚。
他怔怔仰头，恰好与一个男人四目相对。
眼眸如鹰隼般深邃，单是站在那儿，就令人心生胆寒。男人此刻笑着，眼角勾出鱼尾纹。
“你怎么了？”
第104章 黑塔（十二）
是方言伍！
这家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由于开启副本的关系, 方言伍应该是无法使用能力的。理论上来说，应该会像上个副本的面具男那样避开他们, 而不是大喇喇地站到面前。
压住心头恐惧, 杜一新抄起短刃刺过去。但却像扎到空气一般，直接就穿了过去。
他猛地后退站起, 双眼通红地瞪着男人。
方言伍看了眼自己的脚，笑了，抬头看向杜一新：“竟然还有精力反抗, 还真是小瞧你了。”
“我哥，还有应晟去哪了！”
“你哥？”方言伍指向刚才的房间，“他不是在里面吗。”
“胡说八道！”杜一新不肯相信, 吼道, “他怎么可能死，你一定动了什么手脚！”他突然反应过来：“昨天见到的跟我哥一模一样的男人, 一定是那家伙死掉了！”
闻言, 方言伍微笑着踱步而来，完全不惧青年手中的武器。
在距离拉近的一刹那, 杜一新又要刺过去。但对方一闪身, 竟从眼前消失。下一秒, 声音自身后传来。
“你如果不信, 可以扒开他衣服看看。脸可以作假，钥匙等级可不能。”方言伍道, “还有你问应晟？那小子, 如果你想看见他的尸体, 我也能给你带过来。”
“闭嘴！”
杜一新攻过去，但仍然扑了个空。对方像烟雾一般，瞬间消失又聚拢。
方言伍歪着头打量跌倒在地的人：“你不使用能力吗。”
“……”杜一新盯着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三番五次地被耍着玩，饶是再怎么被怒气冲昏头脑，这时候也该冷静下来了。
他不愿去想、也不愿相信这家伙说的话。只有笃定屋内的尸体不是老哥、应晟虽然失踪但还活着，他才能支撑自己，继续走下去。
方言伍见其似乎想要逃走，不觉无聊道：“都这时候了还不使用能力，你果然没什么大不了的。”
杜一新并不搭理，转身往后退去，跑下一楼。途中往回看，方言伍并没有追上来。
他飞快打开前门，却见门前站了一个人。
“梦离？”
他一愣，继而抓住对方的手：“快逃，方言伍来了——”
然而话说半截，却见女孩瞳色变幻，从漆黑化作血红，接着逐渐向四周延伸，染红了眼白。
他突然感到腹部一疼，低头一看，是一把尖锐的簪子刺了进来。
“你……”
杜一新想要甩开女孩，不想对方竟主动松手了，往后跳开。簪子插进了胃里，一股熟悉的血液沸腾的感觉涌上心头。
毒液。
他往前走了一步，但也仅仅只能走一步，就支撑不住摔倒在了地上。
温热的鲜血自身下流出，汇成一汩汩涓流，向四方蔓延。梦离关上门，跨过他的身体，走了进来。
杜一新视线跟在女孩身上：“你……”每说一个字，都是在消耗残存的气力，“你是方言伍的、手下？”
梦离一同往常，双手合拢，点头同意。
那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地杀他。昨晚被士兵捉住的话，他也活不了多久。难不成……
杜一新勉强挤出话来：“你跟我过来、是为了、找到老哥？”
答话的却是另一个声音：“对，也不对。”
杜一新在朦胧中看见方言伍的双脚靠近过来。
“单单杀掉有什么意思。我要好好欣赏，你们被假象耍得团团转的可笑模样。”
方言伍的皮鞋踏过血迹，又嫌弃地踩上杜一新的衣服，在上面磨了磨鞋底：“然后，把他最亲爱的弟弟的尸体，亲手送到他眼前。欣赏着他绝望的表情，再用毒液一寸寸腐蚀他的身体。”
“而你，就是这美味大餐的开胃小菜。”
……假象？
杜一新说不出话来了。毒液在血液中蔓延迅速，很快到达喉部，腐化了他的声带。
方言伍对杜一新并不感兴趣，退开：“收拾就交给你了，梦离。”
女孩微微一鞠躬，算作应下。
杜一新感到自己的双脚被拖起，朝着二楼走去。地板上留下一路血迹。
他的意识愈加模糊了，最后，只依稀听见女孩虚无缥缈的声音。
“这都是您的错，要跟大人作对。毕竟从你们进入这里开始，一切就在大人的操控下了。”
.
【宿主死亡】
【技能剩余可使用次数：0次】
不知过了多久，脑海中模模糊糊浮现出一些话。
【成功触发隐藏技能：等价交换】
【等价交换：当“可使用次数”达到上限后，可以用某一部位的使用权作为代价，获得1次读档机会。】
【可交换部位：“头部”、“上体”、“下/体”】
【请选择交换部位】
最后，只剩下【头部】与【上体】、【下/体】两个大字悬挂在那里。
杜一新似乎浑身泡在水中，轻轻漂浮。眼睛睁不开，却又能清晰感知到大脑中发出的讯息。
他下意识觉得应该马上回应，但又有些疲惫。
生前的画面在渐渐消散。
脑海中的文字再次变换。
【头部：控制五感，即形、声、闻、味、触。交换以后，宿主将失去这五种器官功能】
【上体：脖颈以下，臀部以上。交换以后，宿主将无法控制上体肌肉】
【下/体：臀部以下。交换以后，宿主将无法控制下/体肌肉】
【请选择交换部位】
说明性的语言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温度。
“……”
是这个意思啊。他有些彷徨地想着。
用这种东西做交换，即使重来，他也会难以战斗。
身体完好的情况下尚不能对付方言伍，它们被剥夺的话，之后也是白白送死吧。
察觉到宿主悲观的情绪，文字再次改变。
【是否放弃“等价交换”】
放弃……
现在放弃的话，会很轻松。
但临死前所发生的一切，就会成真。他再见不到老哥，还有……应晟。
“……”
不能让这种事情变成现实。
一开始就决定好的。无论重来多少次，也要打败方言伍，跟老哥和应晟活着出去。
他能力存在的意义，就是传达所窥见的未来，然后规避。
杜一新艰难地睁开眼睛。虽然现实中他的身体早就死了，这只是意识中的动作。但他却依然看见了光亮。
而那光亮，就是希望。
用“上体”交换“读档”机会。
【等价交换能力发动，剥夺宿主“上体”】
【存档查询中……】
【宿主已进行存档】
【技能：读档。回到上次存档点，剩余可等价交换部位：头部、下/体】
时光在此刻逆流。浓稠的鲜血、钉在墙上的尸体、追踪的火光，一幅幅画面如同倒带般往里回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