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域故做沉思,悠然开口,“或许是因为我不想?”
陈岭胸口一窒,腮帮子鼓起来,他好歹是个企业领导人,眉头带着个红点算怎么回事!
看出青年的郁闷,江域无奈的扯过一张纸巾,细心的替他擦掉血迹,“既然不能落在显眼的地方,那下次就把痕迹留在别的地方吧。”
陈岭面红耳赤的教训:“你在说什么鬼话,还有人在呢。”
江域淡淡一眼扫过去,两个保安低头点烟,唐四平弯腰给儿子擦脸,吴伟伟则掏出笔记本,专心致志地做起笔记来。
陈岭:“……”
看不出来,他周围居然全是戏精!
江域摸摸青年的头,手指肆无忌惮的插进发丝,宠溺似的揉动,“在没人的时候就可以说?”
陈岭明显感觉到,这个试探的脚步放大了,兴许是因为两人长久以来还算和谐相处,亦或许是因为睡觉前他的纵容。
“不可以!”他心慌意乱的扯来其他话题,堵住男人接下来的话,“为什么突然借力给我,我记得你说过我需要历练,而且不干涉阳间事。”
江域也怕真把人逗得炸毛了,见好就收,把青年带到窗口。
凌晨的天空本该是深沉的蓝色,如今却聚满了乌云,黑沉沉的挤在四方山上空。
与厚厚云层相对的,正是四方山下的种植林。树林中的树木幅度极小的摆动着,像有巨物从中穿过。
“怎么回事……”陈岭呢喃。
“山精若成了气候,便是林木精气的根本,与林间万物相辅相成。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枭阳动怒,山林崩塌。”江域语气平淡,好像天大的事情到了他面前也只是拂袖而过的小事。
“可他不是从秀水市过来的么!”就算是有根,也该是在秀水市啊。
“山精和世间的其他生物一样,需要摄入养分才能生长。”
“所以当初唐太太主张从秀水市搬过来,是因为那里的精气已经无法满足她了,根本不是顾及唐先生。”陈岭隐隐明白过来,语速越来越快,“四方山本身就树木丰沛,又是千百年来的名山,精力蕴藏庞大。山精入住之后,与四方山的万千精气相连,便成了四方山的主宰……我之前本以为唐太太只是能操控草木,没想到,这整座山都会成为她杀戮的利器……”
江域微眯起眼,眸中的情绪深不可测:“这只枭阳横行于世恐怕已有千百年了。”在这一点上,他多少有些出乎意料。
“陈大师。”唐四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他苍白着脸,嘴唇张开又闭上,俨然是一副遭受重大打击的模样,“我刚刚听见……你们在聊我太太。”
陈岭:“唐先生,我现在没有时间再跟你解释。”
老祖宗如此镇定,说明事态还没发展到崩坏的地步。
陈岭抓紧时间,捞起还在床上昏睡不醒的童童塞进唐四平怀里,推着他往外走,“去通知宿舍里的所有人,马上离开四方山,快!”
第53章 枭阳10
草木环绕的别墅里, 唐太太被保姆阿姨推上楼后,并没有上床休息。
就如同一位真正疼爱自己孩子的母亲那样,焦急的守在客厅里, 想要第一时间见到自己的丈夫和孩子。
李鸿羽背着铜钱剑,对女人真挚的演技仿若未见, 他两腿微微分开, 双手搭在膝盖上,神情肃然的盯着唐太太那双被薄毯遮住的脚。
唐太太幽幽叹了口气, 指尖在轮椅扶手上轻轻敲打, 语气有些忧虑, “大师,你知道陈大师大概还要多久才能替我儿子治好病吗?我看这都过去快二十分钟了。”
“唐太太稍安勿躁,童童已经病了两年多了, 即便符水是神丹妙药,那也需要有个恢复过程。”李鸿羽抬起眼皮,因为唐太太敲打扶手的频率突然加快而提高了警惕。
他知道, 枭阳按捺不住了。
唐太太一手撑住额头,揉了揉眉心, “童童虽然不是我们的亲生的, 但我和我丈夫一直视如己出,他变成今天这样, 我这个当妈妈的真的很痛心。要是童童的病情真的能有所好转,大师你放心, 我和四平一定牢记于心, 待事情结束后,必定回以重谢。”
向来安静平和的女人,变成了话痨, 她低声说:“之前四平对青玄观口出不逊,实在是因为公司和家里近来的事太糟心了,那绝对不是他的本意。事情解决后,我会让他给观里的神明塑金身,修整殿宇。你看怎么样?”
“过后的事情就不劳唐太太费心了。”李鸿羽反手抽出铜钱剑,抓着剑柄,另一手两指夹住剑身,稍一用力,铜钱剑溃散,变成由红线串联的铜钱串。
铜钱相互撞击,当啷作响。
唐太太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也是,毕竟坏我好事的人,一个都活不了!”
她丢开毯子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双脚从白色拖鞋中出来,轻轻落到地板上。她的脚指头动了两下,因为习性的缘故,即便是拥有一双人类的脚,她依旧无法适应正常的行走姿势。
脚踝关节拧动,脚掌一百八十度转至后方。
唐太太活动几下双腿,满意的直起身,拨弄着头发温柔道:“四方山是个精气精纯的好地方,几百年才能找到这么一个,我实在不愿意离开。”声音突然拔高,近乎破音,“可你们却一而再再而三的逼我!”
李鸿羽大概是没遇到过被女人如此严厉指控的情况,愣了下,不赞同道:“你若是不杀人,我们自然找不上你。说到底,是你自己做孽招来的报应。”
“报应一说未免太早了。”唐太太面容扭曲,眼皮睁开,眼球几乎要凸出来,她的嘴也咧得更开,口红被腥红的口腔衬托得像是涂抹的鲜血。
既然对方已经露出了真面目,李鸿羽认为自己也没有必要再多跟她废话,带着铜钱的红线头弹射而出,直朝唐太太的面门而去,却扑了个空。
唐太太的身影飞速倒退,斜斜依靠在落地窗前,她冲着李鸿羽古怪一笑,纤纤玉指勾住脚下那株耷拉着脑袋的蝴蝶兰。
脆弱的花被连根拔起,细细的根脚依旧连接土壤中,随着唐太太手里的动作,扎根的土开始上下松动。
紧实的土壤变得松软,一颗灰白色的半球形,被蝴蝶兰细细的根带了出来。
随着球形被彻底暴露,李鸿羽才发现,那根本就是一个颗骷髅头!
蝴蝶兰被操控着缠上骷髅,钻进头骨中,颤颤巍巍的将花朵从骷髅的嘴里伸出来。花瓣一动,骷髅僵硬的骨骼开始咔嗒作响。
动作由缓慢变得自如,骷髅抬起张开的五指,朝李鸿羽抓去。
他一脚踹过去,挽起铜钱串朝前丢。
骷髅身体只是微微一晃,受到的影响极小。
李鸿羽出外勤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了,头一次遇到这么难缠的对手。而此时的唐太太并没有安静坐下看戏的打算,她离开别墅,穿过树林,绕到那片蝴蝶花田。
花田中,一朵朵惨白的蝴蝶花朝向月光伸展着花瓣,花瓣根部的紫色暗得发黑。
她蹲下来,五指插入土壤中,随手抓住一把根茎,用力往上提拉。
安静的泥土沸腾一般的翻滚起来,整片种植区因此而震动。天上的乌云愈发晦暗,沉甸甸的压在四方山上空,随时都会塌下来一样。
陈岭收回看向黑云的视线,推搡着一个员工走入楼道, “别愣着了,都快点!”
今晚的辞别会上,大家玩儿得很尽兴,喝了酒,跳了舞,精神亢奋到极致后,便需要安稳的休息。所有人几乎是一回到宿舍就直接躺倒睡着了。
大半夜被呼喊声惊醒,大家错愕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直到听保安队长大喊闹鬼才彻底清醒,趿上拖鞋,拿上重要物品往外跑。
宿舍楼共有五十多间屋子,陈玲和江域一组,保安和唐四平一组,胖瘦师兄一组,分三路挨个去敲门。吴伟伟则负责站在三楼楼道里疏通人员,原本躲在书包里的黄鼠狼也没闲着,它负责望风放哨。
它歪着脑袋眨了眨眼,后腿用力一蹬,直接从五楼跳了下去,安然落地。
陈岭跑到窗边,发现黄鼠狼正朝着别墅后的那片种植区跑去,心下猜到什么,扯着嗓子高喊:“大家快一点,快走!”
青年的催促声,就连在五楼的唐四平都听见了,他紧紧护住儿子的脑袋,一脚踹向正埋头捡东西的青年。
“别他妈捡了!再耽误命都快没了!”
青年踉跄一步,头也不敢回的往前跑,没走几步,就听见紧紧跟在自己身后的唐四平在接打电话。
电话是陈岭打来的,“唐先生,你们公司有员工大巴或者大型货车吗,有的话就把人全弄上去,把车开走,越远越好。”
做城市绿化的公司,大巴没有,用来拉树的大货车绝对有。
唐四平从人群中找出货车司机,命令他去把车开过来,然后站到大楼正前方刻有“四方绿化”四个字的大型石墩上,放声大喊道:“等货车过来,大家有序上车,别推搡拥挤!”
“唐老板,到底出什么事儿了!”有人在问。
说是闹鬼,可他们一路下来连个鬼影子都没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