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且随着长久的治疗,他们开始感到疲惫,甚至想要放弃。
医生的建议是,希望他们换个环境,放松下心情再做进一步打算。
那时候的昱和山绿荫苍翠,到处都充斥着生命的气息,每天清早都能看见薄雾缭绕,每天傍晚都有红云日落,说是世外桃源也不为过。
于是陈爸爸在与妻子商议后,便带着行李来到自己名下的昱和山脚下租了个小院子暂住。
这一住,就是整整大半年。
或许是环境使然,夫妻压抑的心情得到了缓解,也想开了,不再去强求子女缘分。
就在他们打算离开的头傍晚,陈爸爸带着陈妈妈上山,想要挖点野菜带回城里,却在踏上山顶后,听见一阵婴儿的啼哭。
婴儿的哭声十分奇怪,像是被什么给蒙住了嘴,让人听不太真切。
陈妈妈胆子小,紧紧抓着丈夫的胳膊:“老公,会不会是闹鬼,这大晚上的怎么会有婴儿哭。”
饶是陈爸爸胆子大些,可随着太阳下山,月光将树木花草的影子拉长,他也渐渐感觉到一丝阴森,但作为丈夫,他觉得自己必须给妻子树立一个高大的形象。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
陈爸爸弯着腰,循着声音往前走,终于在一个地方站定。
他神色古怪,眉头紧锁地盯着脚底下的地面,那声音就是从土下传来的。
陈爸爸背脊发冷,这也太诡异了!
他正想回头带着妻子赶紧离开,却不知怎么的在转身时生出犹豫,几分钟的思考过后,他过去叫上妻子回到山下,从暂住的屋子里找到两把小铲。
等他们回来,那啼哭声已经变得微弱。
陈爸爸莫名焦急,拉着妻子快速行动,小心翼翼却迅速的抛开土壤。
他们这才发现,下面竟然埋着一个鞋盒子,婴儿的啼哭声就从鞋盒子里传来的。
陈妈妈心头一颤,与丈夫对视一眼,轻轻将鞋盒的盖子打开,里面蜷缩着一个浑身发紫的小婴儿,因为空间小,他的脑袋贴在膝盖上,后背弯曲得很厉害。
而鞋盒侧面,躺着一张隐隐可见黑色字迹的白纸和一沓崭新的冥币。
说来也怪,在小婴儿被陈妈妈温柔的抱出来后,突然就不哭了,黑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陈妈妈。
陈爸爸这才取出白纸看内容,可无论是看几遍,他都觉得困惑。
明明上面的字他都能认识,为什么组合在一起他却无法明白其中含义。
陈妈妈意识到丈夫的神色不对,轻声问:“上面到底写的什么,是他亲人的联系方式吗?还是别的什么?”说完陈妈妈蹙眉,脸上愤怒道,“能把活生生的孩子埋在这里的,想来也是个畜生,怎么可能留下个人信息。”
“不是。”陈爸爸嗓子干涩,他吞咽几下唾沫,道,“这孩子的确是被活埋在这里的,可那已经是八天之前的事了……”
纸上的是一位母亲的哭诉和忏悔。
哭诉自己未婚生子的无奈和痛苦,忏悔自己并不是有意要丢弃孩子,而是出于生活的无奈,以及为了不让孩子痛苦的活着,终生遭人嫌弃嘲弄。
因为这孩子生下来就对声音和光线没有反应。
这是个天生的瞎子,哑巴。
末尾,是她写这封信的时间,八天前。
第155章 昱和山02
陈家夫妻俩一时无措。
根据纸上所写, 孩子应该是八天前就被埋在这里的,可是他们几乎每天早晚都会来昱和山上转转,从没听见过婴儿的啼哭。
陈妈妈心疼的摸了摸孩子的脸, 大概是被憋的、冻的,脸色青紫, 用手捂着也没能唤起一点血色。
她低声问丈夫:“你说这孩子要怎么办, 去山下村子里问问,还是直接送去派出所?”
陈爸爸沉思片刻, 收起信纸, 冷笑:“只怕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你看看这信上的内容, 再看看鞋盒里的纸钱,这是摆明了不想让人发现孩子,想活活闷死他。讽刺的是, 还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那怎么办。”陈妈妈愁眉苦脸,转瞬想起什么,疑惑道, “不对啊老公,信上不是说这孩子又聋又哑, 可你看……”
小婴儿不再哭了, 抽抽搭搭的,眼睛一会儿看看沉着脸的陈爸爸, 一会儿又去看温和的陈妈妈,就好像能听懂似的。
陈妈妈心都要化了, 她低头用下巴蹭了蹭小婴儿的额头, 温声安抚道:“乖啊,饿了吧,等回去就给你找点东西吃。”
陈爸爸抿了抿嘴, 忍不住伸手指逗弄,随即叹了口气说:“还是先去村子里问问吧,如果直接交给派出所,这孩子肯定是会被送去孤儿院的。”
陈妈妈起了心思:“如果那样的话,我们就把他带回家。”
陈爸爸较为理性,拍了拍妻子的肩膀说:“看看再说。”
夫妻俩下了山,村子里已经亮起灯火。
因为昱和山是陈家的私产,村子里的人都认识他们,两人从村子里穿过的时候还有些忐忑,寻思着若是有人看见他们怀里的小婴儿,就顺带问问。
可那天也不知是怎么的,往日里饭后出来遛弯的村民,今天一个也没见到。
两人抱着孩子进到租住的院子,陈妈妈先去厨房给煮了点米汤,小心翼翼的用勺子一点一点的喂。
小家伙像是饿极了,嘴巴张得可利索了,喝完后似乎觉得不够,伸着粉色的小舌头不停地舔嘴唇。
陈妈妈摸了摸他的小肚子,圆鼓鼓的,“不能再喝了,等明天一早就去给你买奶粉,好不好。”
陈爸爸往妻子的方向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最后无法抗拒的走过去,捧着小婴儿的脸亲了一口。
让妻子管好院门,他去了隔壁的村长家。
村长在昱和山住了快五十年了,谁家有事他都知得一清二楚。
听见陈爸爸问谁家刚生了孩子,他答道:“东边儿那儿来了一个外乡人,女的,前段时间的确看她挺着大肚子在傍晚散步来着。她那人挺奇怪的,从不跟村里人说话,独来独往。但我听我媳妇说,瞧她那肚子,应该是快生了。”
陈爸爸追问:“那后来呢?”
村长说:“那我就不知道了。”
陈爸爸点点头,想直接去村东找那个女人,走到门口想起什么,他又倒退回去,“村长,你最近上山的时候,听见过小孩儿的哭声吗?”
“没有。”村长嘶了一声,猛地一拍桌子,脸上有点难看,“但是听见过别的声音。”
“什么声音?”
“我也说不不清楚。”村长掰着手指头算了下时间,说,“八天前,我上山去挖笋,经过山顶的时候,听见一点怪声,咯吱咯吱的,像指甲在抓挠什么,又像是摩擦声。”
“你确定是八天前吗?”陈爸爸的心凉了半截。
“当然确定。”村长笃定道,“那天可把我吓坏了,回到家我就找老伴儿一起翻了黄历,结果一看,啧,那天日子很不好,诸事不宜,只宜下葬!”
陈爸爸心里千回百转,如果这孩子被活活闷死在土里,为什么又能在八天后活过来。最奇怪的是,嗓子不哑,耳朵似乎也不聋了。
他活了三十年,对鬼神之事将信将疑,可眼下发生的一切都诉说着“不同寻常”。
陈爸爸别过村长,去了村东,那四周的住家不多,唯有一家黑灯瞎火。
他走过去敲了门,无人应答。
陈爸爸只好去询问隔壁的住户。
隔壁住着一个寡妇,可不同于从前看见的那样,寡妇擦着口红,烫了卷发,见到陈爸爸时愣了下,随即抚弄着自己的头发问:“陈先生大半夜的敲门是有事吗?”
“打扰了。”陈爸爸指了指那黑乎乎的院子,问,“那院子里住着的女人呢,我找她有点事。”
寡妇脸上僵硬一瞬,露出一个笑说:“不知道,可能是回家乡了吧,她本来就不是本地人。”
陈爸爸心思敏锐,没有放过她脸上的神色,冷下脸来:“你知道什么?”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寡妇往后退一步,着急关门,被陈爸爸一手撑住了门板。
“她是不是生了一个聋哑的孩子。”
寡妇心头大惊,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她急忙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
可惜,晚了。
陈爸爸质问:“她是不是把孩子埋在了山顶上!”
寡妇不确定陈爸爸知道多少,不敢随意编造,畏畏缩缩的说:“是……”
陈爸爸一想起那孩子被从鞋盒中抱出来,浑身青紫的模样就按捺不住怒火,“那你知不知道,她是把孩子活埋进土里的。”
寡妇膝盖一软,直接跪坐到地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会那么做!”
陈爸爸半蹲下,声音很轻,却听的人心头不断下沉:“你们这是在杀人。”
“我没有!我没有杀人!跟我没关系,我真的不知道她把孩子抱上山是想把他埋了!”寡妇慌忙解释,“陈哥你别去告诉警察,我真的没有参与,我只是,我只是帮她接生了孩子,别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她给了你多少钱?”陈爸爸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