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贵哪里有心思休息,满心满脑都是“撞鬼”两个字。
“姚总,你就帮帮我吧,我没有门路,不认识什么大师……”
“我就能有认识的?!”负责人烦躁起来,正要破口骂几句,眼睛忽然一眯,有了别的打算。
他露出一个笑来,好哥们儿似的勾住阿贵的肩膀,带着他坐到沙发上,“我想起来了,我还真认识一个大师,不过你得把事情的前后经过告诉我,我好转述给大师,看看他愿不愿意出手。”
阿贵两眼无神,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字不漏的把昨晚遇到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全然没注意到,负责人早在屁股挨上沙发的时候,就悄悄打开了藏在兜里的录音笔。
小凡回魂夜的热搜高居不下,陈岭倒也没有多焦虑,任何事情总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正如江盛行所说的那样,也就十来分钟的功夫,电话号码被发送过来。
陈岭打过去的时候,那头将电话掐断了。
他不死心,又打了个过去,这回电话倒是被接通了,但对面在得知他的致电意图后,态度十分恶劣的将电话挂断了。
陈岭看着黑掉的屏幕,胸口堵着一口气,改为发送短信:【姚先生你好,我叫陈岭,是小凡回魂夜那晚在场的人之一。相信你比谁都清楚那晚的情况,若是不想被逝者怪罪,染上晦气,你最好是马上删除视频,并且向小凡的家里人致歉。】
短信石沉大海,直到李鸿羽的小轿车抵达大学城,依旧没有收到回复。
吴伟伟见他心情不好,安慰道:“该说的你已经说了,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也怪不到你身上。”
“我是怕小凡无法安息。”陈岭蹙眉道,“阳世发生的事情若是让她生出怨恨,七月半回来,她恐怕就不会轻易离开了。”
人有天地人三魂。
天魂主良知,死后归于天庭束缚,不得离开;地魂主因果,死后归于地府,汇报生前功过;人魂附在尸骨上,可感知亲人的供奉和看望。
没有怨恨的,死后三魂各归其位,等到投胎转世才能重新汇合。
含怨恨而死的,魂魄被负面情绪所束缚,盘旋不肯前往幽冥。
还有第三种情况,死后,地魂从人魂处感知到阳世的种种,生出仇恨,寻机跑回来报复,没了天魂“良知”的感化,这两道魂聚在一起,只会成为以杀戮和仇恨为食的恶鬼。
小凡年纪轻轻就死了,等入了地府,她的神志渐渐清晰,想起了自己的死亡过程,再被上头的各种言论一影响……
谁也不敢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吴伟伟后知后觉想到这点,也跟着沉默下来,连下车都忘了。
不知何时已经下车的李鸿羽,将后座的车门拉开,盯着内里脸色都不太好的两人,“事情已经发生了,该给的警告也已经给了,至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我们只能静观其变,见机行事。”
陈岭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下车被太阳一晒,脑子突然敞亮了。
“稍等下,我打个电话。”丢下话,他转身背对着两人,给赵迅昌去了一个电话。
赵迅昌这会儿刚从基地出来,心情相当不错,那两枚怎么也不肯从雌性鹦鹉肚子里出来的蛋,终于出来了!
两颗蛋饱满沉手,等孵出来,小鹦鹉铁定十分强壮。
因为这件事,紫蓝金刚鹦鹉破天荒的不肯跟着师父离开,想要留下来陪媳妇。
赵迅昌通情达理,二话不说将兜里的小零食全掏了出来,跟钱箐说自己明天上午再来接鸟。
想到那两颗可爱鹦鹉蛋,赵迅昌笑容满面,隔着屏幕都能让人感觉到他心情有多好,“徒弟啊,有事儿找师父?”
“有……”话到一半,突然想起自己不知道小凡的遗体在哪儿,陈岭捂着听筒,扭头去问李鸿羽。
李鸿羽说了个地址。
陈岭转述给赵迅昌:“师父,小凡尸骨未寒,又刚到地府,我怕她魂魄不安。你去给她念念食法往生咒语,以防生变。”
赵迅昌收了线就赶往殡仪馆。
殡仪馆外的停车场内停满了车,应该是有人在今天火化,走进大厅,内里闹哄哄的,哭声震天。
赵迅昌经过的时候看了一眼,寻了个面善的,询问一番小凡遗体的具体位置。
那人心有戒备,“你是做什么的?”
赵迅昌不同于往日的和善,面容威严,声音沉沉,“替人超度的。”
那人心头微微一颤,收起之前的态度,亲自把赵迅昌带到了停尸间。
停尸房的工作人员几分钟前就接到了李鸿羽的电话,知道有人要来,见到赵迅昌后,不等人开口,就已经殷勤的推开停尸间的大门,把人领进去。
停尸间内的温度很低,除了一些被整齐摆放的停尸床,左右前三面墙壁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停尸冷冻柜。
工作人员年纪大概七十多了,比赵迅昌年长。
他佝偻着腰,从大大的工作服口袋里拿出一个小本子,翻找出小凡的柜子。
“B-5,你左手边那一面柜子。”
赵迅昌冲老人点头致谢,径直朝停尸柜走去,锐利的目光扫过柜门上的编号,握住把手,用力拉出其中一个。
柜子移开,寒气扑了出来。
工作人员用苍老的声音说:“我先出去了,有事叫我,我就在门口守着。”
赵迅昌:“嗯。”
老人转过背,接着继续说,“小小年纪就惨死,父母也不知道该多伤心。”
停尸房内灯光微弱,待大门一关,走廊里投入的灯光被截断,光线就更暗了。
赵迅昌丝毫不受影响,视线停在小凡的脸上。
年轻的脸上布满了冰霜,嘴唇通脸色一样惨白无色,她脖子上的那条伤口,因为冷冻的缘故,僵硬的裂开着,恐怖又可怜。
赵迅昌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开始念咒。
浑厚的,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停尸房内响起,一字一句都是最好美的祝愿。
头顶的灯开始忽明忽暗,那些关得死死的停尸柜发出异响,柜子底部和柜子滑道摩擦发出的咯吱声。
赵迅昌不动如山,只是睁开眼睛看了眼小凡的面容。
这张脸始终不散的笑容加深了些,嘴唇弧度大得有些诡异。
赵迅昌停下念咒,神色平静道:“你的仇,我徒弟自然会帮你报。但若是你执意要自己动手,投胎的机会就没了。至于那些冒犯你的人,如今已经晦气缠身,撞鬼撞邪,是生是死,全看老天的意思。”
停尸柜像是活了过来,在回应他的话,乒乒乓乓地拉开又自己合上,唯独小凡所在柜子始终安静。
赵迅昌说:“你的惨死带给你父母很大的打击,你安心投胎,如果缘分未尽,说不定还能再做他们的女儿。”
始终没有反应的停尸柜嘎吱作响,缓慢的拉开了。
小凡布满寒霜的僵硬身体,从里面坐了起来,她的头往赵迅昌的方向扭转,眼珠子转到眼角,唇角的笑容维持不变。
赵迅昌见多了大风大浪,对这点事儿全不在意。
他淡定得像是在与一位老朋友聊天:“选择已经给你了,该选哪个你自己决定。”
说完,他便双臂抱在胸前,不再言语半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凡的身体直挺挺地躺倒回去。
这是一个信号,三面墙壁上的停尸柜纷纷闭合,一切回归平静。
赵迅昌看着小凡,说:“好姑娘,来世你必福寿安康。”
此时,陈岭三人已经找到捡纸玫瑰的男学生寝室。
寝室是四人间,其中两张床已经被搬空。距离大四毕业季已经过去将近两个月,剩余两张床的主人还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和房子,暂时还住在宿舍。
上面已经发出了通知,让他们在八月二十号之前必须搬走。
陈岭看向被褥叠得整整齐齐的床铺,“顾昭他人呢。”
顾昭是那学生的名字,成绩一般,家境优渥,早在正式毕业前,他的父母就已经帮他铺好了路。
可年轻人心高气傲,不愿意被父母制造的未来框住,非要留在北城找工作。
这年头的工作不好找,尤其是刚刚毕业的。
接连面试十几家公司都没找到满意的,顾昭有点泄气了。
“这不,他今天一大早就又出去找工作了。但具体去哪儿,我真的不知道。”室友说完觑了两眼站在寝室中央的三人,小声的说,“你们真的是他哥吗?这哥也太多了吧。”
陈岭敷衍的“嗯”了一声,问他:“顾昭最近一两天有异常吗?”
室友愣了下,颈侧明显浮起了鸡皮疙瘩。
他的喉咙像是被人掐住了,声音受阻,嗓音干涩,“我跟他同窗四年,也当了四年的室友,对他还是很了解的。顾昭他不是个性格太开朗的人,属于慢热型,很难与人交心那种。可是最近……”
室友紧张的吞咽,清了下嗓子继续说:“其实就是昨天的事,他突然跟我说,认识了一个新朋友,帅气,谈吐风度,还是学校以前毕业的学长。他对那位所谓的学长评价很高,但我问他名字,他又愣怔着不说话。我在追问,他就恶狠狠地盯着我,让我不要多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