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闫心想分明是这人自己看着喜欢得很,开口却只是淡道:“以往来过。”这话听着实在寻常,然白修岐听罢却是微挑了眉,不过时机不对,他倒也不曾多说,只安静随在了沈墨闫身后。
二人沿着青草地上的鹅石路一路往里,不多时便瞧见了一长排蜿蜒的竹篱笆,再走上几步便站在了一扇竹门前。说来也是古怪,方才他们来时,那鹅石路上分明行人如织热闹得很,然而此刻站在竹门前的却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白修岐方打量了一番竹门,沈墨闫却是已经直接抬手叩了门。这门在沈墨闫手下像是纸糊的一般,叩门声还未曾听见,门便已然开全了。
沈墨闫反手在白修岐手上轻扯了一下,道:“进来。”
二人方踏进门槛,竹门便悄然盍上,白修岐下意识将沈墨闫往自己身侧揽了揽,再抬首去看,便见几步远便是一间竹制屋舍,其上挂有牌匾,上书“醉江南”三字。
白修岐笑道:“醉江南?倒像是凡间的风流雅士会取的。”
沈墨闫在揽在自己腰侧的那只手上轻拍了一下,微勾了唇角低声道:“毋需这般戒备,这店是我的。”
一路上警惕谨慎了半天的白某人:“……”
沈墨闫难得见他这般吃瘪的样貌,不由低笑了一声,只笑还挂在唇边,便觉腰上一紧,被白修岐扣着腰背压到了身前。沈墨闫抬手在他肩头轻抵了一下,低头轻笑道:“仙首这是恼羞成怒?”
话音方落,暖热的吐息便落在耳廓之上。白修岐张口在他耳廓上轻轻咬过,低声道:“墨儿今日倒是心情甚好。”好到有兴致逗人!
耳朵上痒得很,沈墨闫轻轻侧首避了开去,又在他肩头推了推,道:“你且放开,来人了。”
确实是来人了,从他们进门起,便有人在不远处恭敬候着,那距离扣得正好,既能让人瞧见,又不会将二人的私语听去。之前那人见他二人一直在私语,故而不曾上前打扰。这既是沈墨闫的店,想来来的定是他的下属,白修岐自也没有在人前亲密的癖好,便顺着沈墨闫的力道将人放了开来。
那下属见二人分开,便拱手迎了上来,恭敬道:“属下竹一,方才接到宫主传讯,属下便急忙赶至,还望不曾怠慢了二位贵客。”话倒是恭敬,然听这话中意思,竟是不知面前之人便是沈墨闫。
而这,便是沈墨闫故意为之了。他既要隐藏身份,那便是要藏个彻底,故而他只给这边的管事传讯有贵客前来,让他好生招待,并不曾告知自身身份。
沈墨闫朝着管事略一颔首,道:“可收拾妥当?”
竹一忙躬身道:“早已收拾妥当,还请贵客入内歇息。”
沈墨闫道:“那你便退下吧,有事自会唤你。”
竹一忙应了声:“是。”
一直到二人入了竹屋,竹一方才轻吁了口气,转而退了下去。这位性子冷淡的贵客,不知为何总让他有一种宫主亲临的错觉,果然不愧是宫主特意交代的友人,方才化神修为,便有如此气势,前途可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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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竹屋的内里布置很是典雅,竹榻、案台、轻纱,笔墨、纸砚、清茶……不一而足,很是用心。白修岐颇有兴致地四处查看了一番,转身便见沈墨闫正半靠在床榻边假寐。他心头微动,当下便沉了脸往榻边而去,脚下却是越发放得轻了。
方行至沈墨闫身旁,还未曾开口,却见榻上之人睁了眼。
白修岐在沈墨闫睁眼的一瞬便换了面色,勾了唇角温声道:“可是累了?”
沈墨闫却是未答,只定定看他一阵,方才抬手握了白修岐的手,低声道:“是有些累了,稍是休息便好,你毋需沉着脸。”
白修岐一怔,低笑道:“不过沉了一瞬,竟是被你瞧见了么?”他在床边靠坐下,又将靠在床头的人拥进自己怀中,指尖勾了一缕墨发轻缠着,想了想仍是忍不住轻叹了口气道:“也不知你这伤何时能痊愈。”
沈墨闫看了一眼自己被轻扯着的发,道:“你可要记着我如何受的伤。”
白修岐闻言低首在他额上落了个轻吻,沉声道:“自不会忘!”
沈墨闫伸手在他手背上轻点了点,低声道:“你要记得,这是为救你伤的,下一回再要伤你自己时,便想一想。”
白修岐:“……”
他沉默半晌,又忍不住低笑出声:“自是再也不会了。”
沈墨闫是真的有些累了,闻言并未再多言,只低声应了,便闭眼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啦!今天也是努力码字的一天!
第68章
沈墨闫这一觉睡得并不太久,原本便是因着之前白修岐进阶一事耗费了些心神, 并无灵力的损耗, 故而不过睡了小半时辰便醒了过来。
他醒时便见白修岐站在不远处的窗旁, 不过是轻撑了一下手臂想要起身, 白修岐便有所察觉回过了身来。
“怎地这般快便醒了?”
他转身之时背了光, 显得面容模糊不清, 身周却是拢上了一层朦胧白光,声调中带着浅薄笑意……沈墨闫微怔,突觉面前这一幕很是有些似曾相识,只他细细去想了,却是半分具象的记忆也无。
白修岐见他不言语,以为他是身上有所不适,当下便收了笑,快步往床榻旁行来。他往日里总是惯穿蓝色的衣袍,这世上色彩万千, 白修岐惯喜蓝色, 倒也能调出深浅浓淡各式不同的蓝来, 倒也不曾看得烦了。然而,许是蓝色穿的多了,今日白修岐却是换了一身白衣。
白色的衣袍白修岐实在穿得少,平日里倒是沈墨闫穿得多些,只不过他今日这一身,只这般逆着光看着,竟很是令人觉得熟悉。
沈墨闫有些愣神, 却是在白修岐在床榻旁站定,微俯下身来之时,突地心头一跳,想起了初见之时,白修岐身上穿的,便是这么一身白衣……
那一年沈墨闫还是凡间界一小国的太子,白修岐随着师尊沈天玹而来,受帝王的邀请在宫中小住。白修岐当时虽还只是少年人模样,身量却不小,着一身仙气飘飘的白衣,乍一看倒还挺有些仙风道骨。
沈墨闫记得当年在沈天玹为他测出灵根而他表示不愿修仙之后,所有人包括他父皇,皆在劝他,只有一个白修岐,与他说的是不修便罢,且趁着这几日带他好生玩上一玩。沈墨闫那时便觉得这人有趣得紧,定然是能与自己处得来的。果不其然,他带着白修岐玩了几日,他们便成为了极好的朋友。
沈墨闫原本记得,白修岐从不曾劝说他去修行,然而,此时看着面前的白修岐,他却突然想起,这人其实是劝过的,只不过,被他忘了……
似乎是哪一日的午后,他带着白修岐逛过了整个国都,凡人的体力自是比不上修士的,用过午膳他便有些困倦,见他有些累了,白修岐便将他带回了宫中午休。
当时沈墨闫便是如今日这般躺在榻上睡了片刻,醒来时便见白修岐站在不远处的窗旁,赏着窗外的景色。他喊了一声“修岐哥哥”,窗旁的人便转过身来。那一日白修岐亦是着一身白衣,背着光看不清面貌,身周却是拢了一层朦胧白光。
他开口时,声调中含了笑,带着些少年人的轻快:“怎么才睡了这么一会便醒了?”
沈墨闫闻言便撑着手臂坐起身,同样含笑回应道:“我虽不若你精力无限,却也多的是少年精力,这么一会儿便足够了。”
白修岐闻言便往他榻边行来,在边上站定后凑至他面前道:“墨儿若是也来修行,往后我们便可随意赏玩各处,毋需担心累着你。”
少年人总是有些叛逆时候,沈墨闫那时听得多了,最烦便是他人劝他修行,闻言当下便变了脸,置气道:“你怎地也同其他人一般要来劝我修行?我这般的凡人你若是看不上,那便请便,寻那些修行了得的人去!”
白修岐见他恼了,忙道:“怎地便成了我看不上了,我不过随口一句,哪里便值得你置气了?”
沈墨闫却是不理人,白修岐便干脆在他榻边上坐下,抬手顺了顺他睡乱的发,温声哄了:“是我失言,墨儿不愿修行,那便不修,无甚要紧的。今日行了太多地方,你且再睡一阵,养足了精神,我们再去玩耍。”
沈墨闫生着气,哪里又睡得着,正要回一句他不想睡,却不知为何突然又倦意来袭,接连打了数个呵欠,白修岐见此便催着他躺下,为他腋了盖被,守着他睡了。
之后沈墨闫便睡得沉了,等到他再醒来时,天色已经暗了,白修岐正挑了烛火,靠坐在他榻边看书。兴许是睡得久了些,沈墨闫觉得头脑有些昏沉,觉得自己似乎是做了些梦,又像是没做一般,总之糊涂得很。
他那时年少,不曾细想太多,直觉自己是睡得迷糊了,见白修歧侧首朝他看来,更是直接将这一丝困惑丢了开,问了一句:“什么时辰了?”
白修歧伸手为他理了理鬓边碎发,温声道:“倒是还不太晚,可是饿了么?晚膳都温着,我让宫人送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