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少年认真的眼神,邵清格心头一软,轻轻按住他的肩膀道:“你说得对,我们没道理白白放掉一条线索。好吧,我们分头行动,用心有灵犀保持联系。遇到任何情况,都以自己的安全为重,知道吗?”
叶棋慎重地点头:“你也是。”
两人对视一眼,叶棋用唇语跟他说了声“保重”,便一溜烟地消失不见。
青姨的马显然没有吃饱,跑得并不快,叶棋不出片刻便追上了他们。
邵清格留在任远所住的地方,耐心观察。两人一直用心有灵犀保持着联系,一方面确认对方的安全,另外也互相商量对策。
也不知过了多久,邵清格脑海里忽然传来叶棋的声音:“青姨已经带着两个孩子到了越州,但越州这边的情况并不比青峰镇好多少。饥荒死了不少人,沿路都是尸体。青姨并没有进城,将两个孩子安顿在了城外的破庙里。这处破庙没人住。”
邵清格疑惑:“破庙?”
叶棋道:“破庙里有一口枯井,里面是她藏的干粮。”
邵清格了然:“原来如此。任远这边出了些状况,齐然发高烧,昏迷不醒,身上开始长红斑,小芸一直在旁边照顾他。”
“高烧不退?”叶棋怔了怔,“难道是他的断指伤口感染?”
“有这可能。他脸上还出了很多红斑,应该是感染上了水痘,跟韩凝霜是同一种病。”邵清格小时候就得过水痘,记得当时全身上下长满红斑,奇痒无比,父母勒令他不许出门,他窝在家里受了一星期的罪,病很快就好了。
据医生说得过这种病的人会产生抗体,获得终生免疫力,以后就不会再生同样的病。当时年纪还小,病好之后邵清格就没有在意这件事,如今看到齐然身上的红斑,他才想起年少时的这段经历。
叶棋琢磨片刻,道:“也就是说,婆婆跟那群人说孩子们得了传染性极强的天花,是骗他们的,想让他们将孩子们送走,其实这几个孩子只是得了水痘?”
邵清格点头:“嗯,我小时候得过水痘,知道这种病。天花和水痘皮肤上都会长斑,但致死率差异很大。我们那个时代天花已经被消灭了,但古代的时候,天花是最可怕的烈性传染病,得了天花会很难活下来吧?”
叶棋心想,要是肖教授在的话,对这些疾病应该会有更加专业的解释。他跟邵清格都是门外汉,只知道皮毛。邵清格的分析也很有道理,叶棋想了想,说道:“接下来应该还会有事发生?婆婆的死,在他们心里埋下了仇恨的种子,但二十年后的凶手,作案手法涉及到‘勾魂邪术’,几个孩子是怎么学到这些邪术的?”
邵清格道:“没错,这才是关键,我们继续跟进。”
接下来的一整天都无事发生,到夜里的时候,齐然终于醒了过来,周小芸给他喂了水,齐然全身痒得受不了,用手不断地抓挠,任远立刻阻止他:“阿然,不要挠,挠破了会留疤的。”
齐然脸色苍白,抬头问:“任叔,我能活下去吗?”
任远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一定能。”
齐然呆呆地看着地上的红薯,低声喃喃道:“我五岁那年父母就病死了,他们没给我留下钱,也没有吃的,我端着个破碗在街上四处乞讨……我记得,那是个冬天,我只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短褂,手脚都被冻得发麻。那天晚上正好下了场大雪,我想,我应该会被冻死吧……”
周小芸哽咽着说:“是婆婆救了你吗?”
齐然嘴角轻轻扬起,道:“是婆婆和凝霜,我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看见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小姑娘给我披了件棉袍,还给我手里塞了个热气腾腾的馒头。我已经三天没吃过东西了,以为自己做梦梦见了神仙,两口就把馒头给吃光。婆婆蹲下来看着我说,可怜的孩子,跟我回去吧,不能让你吃香喝辣,可至少不用挨饿受冻。”
任远坐在一旁,一声不吭。
周小芸呜呜地哭了起来,齐然则断断续续讲述着婆婆的故事。
婆婆姓孙,是外乡人,和她丈夫一起来青峰镇做生意,还带着个五岁的儿子。原本一家人过得和和美美,却不料一场疾病让她的孩子夭折,丈夫也在外出时不慎坠崖摔死。她一个人坚强地活了下来,靠做玩具的手艺为生,还收养了不少镇上的孤儿。
任远是她第一个收养的孩子,和她夭折的孩子一样大,她把任远当做亲生儿子对待,将做拨浪鼓的手艺也传给了任远;第二个收养的孩子就是青姨;再然后是韩凝霜、秦枫、齐然以及最小的周小芸。
对这些孩子们来说,婆婆是他们的救命恩人,也是他们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齐然从怀里拿出了一只拨浪鼓,哽咽道:“这是婆婆送给我九岁生辰的礼物,那时候还没有闹饥荒,婆婆告诉我,会教我做拨浪鼓的手艺,没想到……”
任远轻叹口气,按住他的肩膀道:“阿然,别难过,婆婆在天上也不希望你这么伤心。你现在生着病,先养好身体再说……婆婆,她一定希望你们能好好地活下去。”
齐然胡乱擦了擦眼泪,点点头说:“我会活下去的。五岁那年我没被冻死,现在,我也不会被饿死。”小男孩的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咬牙道:“等我长大了,一定要找这些人报仇!”
周小芸认真地道:“然哥,我们一起为婆婆报仇!”
小孩子们的话不一定要当真,他们今天被婆婆的死刺激,心中满是仇恨,但成年之后,谁才是动手的那个,目前还说不准。
叶棋忽然在脑海里道:“几个孩子都很重视婆婆,会不会是联手作案呢?”
邵清格仔细一想,也认为这种可能性很大,他道:“目前,齐然、周小芸和秦枫、韩凝霜,一组在青峰镇,另一组在越州,乱世当中他们能不能再遇见还不一定。我记得秦枫是很多年后才回到青峰镇的,并且一来就当了镇长。还有一点,他一直未婚?”
叶棋道:“对!我也记得,当时店小二说,秦枫的家门槛快要被媒婆踏破,但所有的媒婆都被他婉拒,他说他已经有了婚约,要等他的心上人……会不会,他所说的心上人,就是跟他一起长大的韩凝霜?”
邵清格点头道:“我也这么认为。如果他在等的人是韩凝霜,说明他俩后来失散了,秦枫这才一直在等她。既然失散了,韩凝霜也有可能学会那种勾魂邪术?”
叶棋头疼地道:“我们总不能跟着他们,一直跟个十几年,等他们长大吧?”
邵清格沉默了片刻,道:“我们必须尽快找出凶手,否则,我们在这个饥荒世界会被饿死。因为这次我们没有提前屯任何食物,手里只有一张物资补给卡。”
牛奶、方便面、矿泉水、巧克力,物资补给包里的东西只有这些,而且限定每个密室世界只能使用一次,两个成年人,这么点吃的能撑几天?
叶棋苦笑着道:“饥荒世界,确实不允许我们待太久,除非我们去抢别人的食物,可那样的话就是断了别人的生路。物资卡里的这些东西,我一天喝牛奶、一天吃巧克力和矿泉水、一天方便面,可以坚持三天,我们能在三天内破案吗?不行的话,就只好吃树叶了……”
邵清格按了按太阳穴,说:“尽力吧,希望三天之内可以出现新的线索。”
接下来一整天,邵清格和叶棋只喝了一瓶牛奶。晚上的时候,强烈的饥饿感袭来,镇上的食物早已被搜刮一空,邵清格又不想去抢任远的红薯,影响到潜在的凶手,只能硬撑着。
叶棋倒是熟门熟路,已经去破庙周围搜刮了一些野草准备充饥。
第二天,任远、青姨和孩子们也没有异常的举动。
邵叶两人吃掉了物资补给包中的巧克力,喝了半瓶矿泉水。
饥饿感强烈到让人无法忽视,胃里空空如也,强烈蠕动的胃肠道似乎在叫嚣着让主人投喂食物,肚子里不断发出咕噜噜的叫声。邵清格一个富二代,从小养尊处优,想吃什么就没有吃不起的,这还是他第一次体会到“饥饿”的感觉。
他总算明白了饥荒那年老百姓们受了多少罪。在极度的饥饿之下,人性开始扭曲,人吃人的现象听起来可怕,却也是当时真实存在的乱象。
他才饿了两天就这么难受,那些没有屯食物的穷人该有多难?恐怕真要吃土、吃树叶了。
想起路边散落的尸体,邵清格心情复杂。
第三天,邵清格吃完了物资补给包中的最后一包泡面。没有热水煮面,只能干吃。
然而这天还是什么都没发生,任远和周小芸在照顾生病的齐然,叶棋那边,青姨也在想办法给两个孩子弄吃的。
第四天,物资补给包的东西已经被吃光,必须想办法找吃的。
邵清格在周围转了转,青峰镇附近真是连树叶、野草都没有了,他饿得几乎没有力气走路,叶棋通过心有灵犀感受到他的想法,忽然灵机一动,道:“不如去桃花源啊,那里有桃花树,还有一条河,可以吃点东西充饥。”
邵清格在叶棋离开之前将一张陶渊明给了他,自己留了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