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刻钟后,他脸上的期待与喜悦消失了,渐渐变成一滩死寂,他飞快阅览完了这本书,打开了下一本……
一口气看完三本书后,黎青崖确定修界的想象力都用在取书名上面了。
比如他看得第一本,名叫《我被织烟师姐调\教的日日夜夜》,实际上写的是《我被织烟师姐逼着修炼的日日夜夜》。
百分之八十的篇幅都在写修炼,最大尺度的戏码是在一张床上修炼,结局是他们一起飞升证道,然后,终于牵手了!
撒花(面无表情)。
裤子都脱了你给我看这个?
难怪云师兄看到他手上那些书名破下限的书时表情那么平静。
也不是没有香艳的,但大多是为嫖而嫖,完全不走心,人物崩坏,言语粗俗,不堪入目。黎青崖自然看不上这些。
果然,看了那些原创话本之后,他就不该对修界的想象力抱有什么期待,这里贫瘠得就像长不出毛的盐碱地,别说和幻境里的同人比了,现实都比他们想象的刺激多了。
且不说剧情,这些书里面的陌织烟大多非常ooc,很多太一仙宗的日常也写错了,一看就是那些散修的意淫之作,代入感极差。
另外,书里的另一个主角是谁啊?完全不认识!陌师姐和慕容极才是一对啊!为什么不写这两个人的?正道女神和魔道圣女她们不香吗?
——他在心底疯狂挠墙:你们品一品啊!超香的!更重要的是,她、们、是、真、的!
此时此刻,黎青崖微妙地体会到了身处北极圈的悲凉。
看到这些书都能出版,还广受欢迎,他膨胀了,觉得自己上也可以了。漫长的黑夜里,不知是道德沦丧还是人性的缺失。他翻出笔和纸,斟酌片刻后写下了一句话——
【陌织烟不会知道她被修士带走之后,慕容极花费十年走遍所有名山大川,于众多山门前长跪不起,只为寻一线与她重逢的仙缘;慕容极也不会知道,这一百多年来,陌织烟每一晚都会望着东方到天明,只为与某个不知在何处的人看同一片日出……】
没错,黎青崖开始自割腿肉。
如同女子大多喜欢长相俊美的男子,也喜欢两个一起出现的俊美男子,大部分男人也没办法拒绝双倍的美女,橘里橘气多好。
写着写着,他嘴角渐渐压抑不住,清隽的脸上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他在幻境里看到的是“视频格式”,如今文字化很是要费一番功夫,删删改改,始终觉得不满意。
最后写了好几版粗纲、人设后还是选取了陌织烟的角度动笔。陌织烟十六岁才入仙道,却力压那些从娘胎就开始修炼的修二代,成为秀水峰的首席,其天赋与努力自是不必多言。
黎青崖从其拜入宗门开始,简要地带过她在太一仙宗的奋斗史,写到她与慕容极“第一次”相遇
——论道大会,在对战的过程中,仙踪女神被一个“散修女子”当众扯下面纱,一瞥惊鸿。
彼时陌织烟尚不知道眼前这个明艳灼目的女子就是幼时“被她撇下”的小妹;而慕容极却知道这个正道女神陌织烟便是她苦心寻找的姐姐,或者说,她就是冲着陌织烟来的。
一百年来,她从魔道最底层摸爬滚打到墨宗圣女的位置,所有的付出都是为了如今出现在陌织烟面前这一刻。她终于追上了陌织烟的脚步,成为了能和她修途并肩的人。
但她不会让陌织烟知道这些血泪,她来是让陌织烟幸福的。
慕容极灿烂地笑了,对陌织烟说了句:“陌仙子,你真漂亮。”
当时的陌织烟并不知道这句轻描淡写的话后面的苦难,她只是冷淡地夺回自己的面纱,重新戴到了脸上。
慕容极早有心理准备,并未气馁,这句话只是她对陌织烟发起追求的一个信号。
出身魔道的她手段高明,能奶能狼,又会撩妹又会撒娇,a起来能让女人尖叫,甜起来也能蛀掉人的牙,而且还毫不忌讳地在各种场合以各种方式表达自己对陌织烟地喜欢。
从未经历过情爱的冰山女神如何经历过这些场面,虽然面上做到了无动于衷,但心底泛起的波澜却瞒不过自己……
这一段足有五六万字,黎青崖不要钱般地往里面塞糖,写了好几个通宵。
初稿完成,他阅览了一遍,确定没有大的谬误后,长舒一口气,将笔一丢,倒头睡了过去。
……
早晨的阳光从空荡荡的窗户洞照进来,洒在屋内,为家具物件均匀镀上一层明亮光辉。床榻上,黎青崖以极其“放肆”的姿势摊开,睡得酣然。
清风鸟鸣中,一个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挡住一片阳光。来者走进屋,在床边站了一会儿,扭头去了客堂。
直到不断拉短的晨晖彻底退出屋子,黎青崖才迷迷糊糊醒转,朦胧间他隐约看到床头似乎有什么东西,红红绿绿的羽毛,大红的冠子,黄色的尖喙——
尖喙!
他突然惊醒,失态地叫了一声“卧槽”,随后以一个元婴期的极限身法,飞速窜到了床脚。
自从小时候被鸡公追过后他就对禽类产生了严重的心理阴影,遇到绝对避而远之。
那只五彩大公鸡仿佛把这张床当成了它自己的地盘,悠然地左晃晃右晃晃,视黎青崖为无物,极其嚣张。
片刻的慌乱过后黎青崖想起自己是个修士,急忙掐了一个诀,招出一根青藤将公鸡扫到床下。
一落地,大公鸡变成了一个茶杯,咕噜噜滚远,同时旁边传来愉悦的笑声。
循声看去,聂清玄不知何时来了临崖当风,连茶都泡好了,悠然地倚坐在厅堂中央的案几边,狐狸眼弯得促狭。
惊魂初定的黎青崖满肚子气,却不敢朝聂清玄撒,只能咬牙切齿问道:“师尊来这里干嘛?”
聂清玄回答:“为师用传讯符叫不醒你,便只有亲自来了。”
修士对睡眠的需求并不大,只是之前黎青崖为了写文连续熬了几天夜,将精力耗竭,一睡便睡得死猪一样,这才错过了传唤。
他承认自己没应答师尊传唤理亏,却觉得聂清玄问题更大:“那你就能变一只公鸡到我床上?”
聂清玄挑眼反问:“你以为为师在这里等你这么久,是为了什么?”
黎青崖不用猜也有答案:为了看他醒来那一刻被鸡吓得鸡飞狗跳的样子。
怎么会有这么坏的糟老头子?
弑师的冲动再一次在他心中涌起,他却只能反复提醒自己:冷静点,你打不过他,冷静点。
黎青崖又问:“那师尊找我什么事?”总不会是故意跑过来吓他的吧,如果聂清玄敢说是,他一定和他同归于尽。
所幸聂清玄没有这样回答,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说什么事?有个人五万字的报告一直不交上来,竟还要为师亲自来讨要。”
报告?黎青崖懵了,火气全数被慌张扑灭。他完全忘了这回事!写倒写了五万字,但不可能把陌织烟和慕容极的故事给聂清玄看吧。
见黎青崖低着眼久久不说话,聂清玄幽凉问道:“没写?”
黎青崖回神:“写了!但是还稍微欠缺一点润色,不如师尊先回去,我傍晚之前给师尊送去?”
几个时辰当然不够他补报告的,但够他收拾包袱去明奕泽那里躲到大师兄回来。
“没关系,拿出来为师帮你润色。”
黎青崖忙回绝:“不用劳烦师尊了,弟子想给师尊看最好的作品。”
聂清玄脸一拉:“去拿。”
黎青崖:“哦。”
无路可逃的他,硬着头皮摸下床,在屋里找起了那份并不存在的报告。
而聂清玄像个土财主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逗着前来“献(要)媚(食)”的松鼠,时不时催促一声:“找到了吗?”
黎青崖觉得自己就像被地主欺负的佃户,敢怒不敢言:“弟子再找找。”
聂清玄也不揭穿他,耐心地等着,只看自己这个徒弟能演到什么时候。
忽然,一本落在黎青崖床脚的书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微动手指,使了个隔空取物。
黎青崖表面在找东西,实则一直注意着聂清玄,自然也发现了他这个动作。电光火石间,他想起那书是自己昨晚“研究”完忘记收起来的同人本。
惊了!这种东西让聂清玄看见他还要不要活了!
眼见书就要落到聂清玄手中,情急之下,他一个纵身,扑过去抓住书。借着身体的遮掩他迅速将同人本扔进袖里乾坤,换了一本普通的典籍。
危机解除,他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却发现情况不太对——他现在呆的位置好像有点问题。
手下的触感怎么不太像地板?软中带硬,还是有点烫手,他膝盖压着的黑底银纹布料和他师尊的衣服料子真像啊,哈哈,还有这个银扣子,也和师尊身上的好像——个鬼啊!
他看到的就是聂清玄的扣子!他压着的就是聂清玄的衣角!他手底下就是聂清玄的胸!他现在扑到了聂清玄怀里!
这一瞬间,黎青崖觉得自己仿佛在光着屁股渡九九雷劫,八十一道天雷轰然而下,把他劈了个外焦里嫩。不,或许被劫雷劈死都比面对现在的情况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