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楚辞双手向上举起,伸了个惬意的懒腰,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德行:“这次总决赛可热闹咯。”
景木榆看他一脸事不关己的幸灾乐祸,觉得很无奈。
楚辞这个人,表面浅显易懂,要往深处琢磨,就像一个不见底的谜团。
永远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景木榆这样想,也这样问出了口: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楚辞一怔,转头看景木榆。男人神情认真,正在专注地看着他,眉宇微微蹙起,显得有些苦恼。
楚辞知道这一次和之前后台那一次不同,不能敷衍着混过去了。
他坐正身子,边在想tree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一边反问:“那么,哥问的是哪方面的呢?”
他这一问把景木榆问住了。景木榆本是随心发问,他自己其实也有点乱,低下头想了一会后,理清了自己困扰的本源,遂道:
“你有时候,很,嗯……不着调,”景木榆绞尽脑汁地想着合适的形容:“有时候又很……很可靠,很好。你……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
平时骚话满天飞,却总能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然后安抚,年纪小,却总能在他最需要的关头出现。会开玩笑似的在直播里对他表白,也会抱着他静静地安抚。
轻浮和沉稳奇异地在这个十七岁的少年身上结合了。而且结合得天衣无缝,景木榆再怎么揣测、怎么研究,都看不出任何破绽,也找不到确凿的证据。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
楚辞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随后笑了。
“哥是想问我,是不是真心喜欢你吧?”
他了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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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tree退役后楚辞不知道他在芝士平台直播的事情:
1楚辞此前一直在国外打职业,训练高强度十六小时,其实能了解到tree的渠道非常有限,更不可能花很多时间去追直播
2他回国后,刚回国两三个月,忙于事业,也只能每晚睡前磕一下tree以前的视频怀念
3作为tree的铁粉,tree当年二连败退役,对他的打击也是很大的,对于这件事他其实也有一定的ptsd,自闭了,不是很敢继续了解tree的动向(常看电竞比赛的人应该都明白这种感觉,喜欢的战队/选手一输就自闭了,直接卸载微博虎牙各种软件拒绝一切信息)
之后会带进正文里具体解释一下的,感谢帮忙捉bug的小天使
第57章
“这个问题就算再问一万遍, 我的回答都是绝对肯定的。”
楚辞垂下眼去。他将景木榆搁在膝头上的手拉过来, 用自己手心抵着景木榆五指, 将它们推成松松蜷成拳的样子, 然后左右手一起,将它牢牢握在手心。
“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样, ”楚辞垂着眼笑了下:“我真话假话都说,开玩笑和真心话有时候也不好分辨。但唯独我喜欢你这一点,千真万确,绝无戏耍。”
未成年的孩子,自己都糊里糊涂,却敢大着胆子承诺,说自己感情交诸的千真万确。
景木榆没有逼他, 屈起指关节顶了顶他掌心,没松动。
他叹了口气,换了个方向问话。
“平时的你, 和现在的你,哪个比较真一些?”
楚辞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这很重要么?”
景木榆抽回了手:“当然。”他调整了一下坐姿, 没有什么表情地靠在床头,眼瞳黑沉,看着年轻的天才狙击手。
当然重要。
倔强骄傲如景木榆, 察觉到自己的感情有倾斜的迹象, 那么势必要对方也会给出相对的回应。
不是虚张声势, 不是花言巧语,不是少年的心血来潮偶像崇拜……他要的,是‘爱’。
干净的、单纯的、全心全意的爱,是一眼能看穿能望到底的爱,不是若离若即、故作迷障、巧打机锋、来往试探、步步筹谋。因爱故生忧、因忧故生怖,可忧怖都是景木榆不想接触的情绪,他本来就过得跌跌撞撞疲极累极,索求的不过是无风无浪的静谧港湾,而不是远在彼岛的璀璨宝石,需要绕暗礁,过险滩,乘风破浪、九死一生才能摸到。
他比楚辞整整大三岁,没有精力去陪同少年人玩真真假假的感情游戏,也没有心情去分析楚辞对他究竟是怎么样一种感情。是神明崇拜抑或荷尔蒙作祟,都有可能,但景木榆想,最好是爱。
你最好爱我。
楚辞很久没有说话。景木榆静静地看了他半晌,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在片片碎掉。
也不疼,多巴胺自我保护机制分泌,他甚至觉得没有什么感觉。
就是碎的声音有点响,响到他有流泪的冲动。
“不用回答了,”他的声音平静到奇异:“没事。”
“没关系。”
与他平静的外壳不符的是他的内心。
躯体和灵魂似乎分成了两半。外在麻木的躯壳在正常地维持着这种场面应该出现的应对流程,一板一眼一字一句,礼貌又不出差错,然而寄居在躯干里的灵魂空洞洞的,缩成一团,愣愣地想:很难回答么?
有关系,有关系,当然有关系,关系大了去了。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嘶吼,全卡在堵死的声带出不去,只能在平静底下无声地撕心裂肺。他难过极了,脑海里纷纷乱乱跑过许多迭画面,吉光片羽又无法彻底捕捉,只能仓促地为每一个过场难受。
少年第一次开麦故意撒娇装嗲的声音,用于伪装的表面无辜和软糯,时常弄得他不知所措的亲昵言行,98k枪枪爆头的冲天的杀气和狠厉,在水汽朦胧的浴室里盯着他的眼神,鬓发边挑染出来的两撮张扬的红,和清俊稚甜的五官轮廓,犹如枫糖烈火。
他为这样两极转化的反差着迷,却也忘了,这样永远半真半假、假假真真的一个人,或许自己都不知道真心藏在哪里。
那种绵延不断的窒息感,又潮涌一般不容抗拒地将他淹没。景木榆依稀记得上一次是楚辞将他从无法自救的死局里拉出来,在深海般的黑暗里将他拽出来的两只手,一刹那构成他苍白世界里永恒的温度。
可是现在没有了。
是我不该问。
景木榆将视线转向别处,鼻尖一阵阵地发酸,却努力睁着眼睛,不让含满了的眼泪滚下来。多巴胺短暂的效用散去,左肋深处传来尖锐的、刀尖抵搓的痛楚,景木榆不觉得难过了,只是很疼很疼。
没必要。他觉得自己最近真的不对劲,情绪波动大起大落,总也没个安定的时候。楚辞是他一成不变的世界里一个野蛮的变数,他虽然久违地感到了开心的情绪,可是悲伤的情绪也应运而来。
有光必有暗。
这样不好。景木榆搭在膝头的手攥了拳,隐忍地瞥开视线,想,自己的心态真的出问题了,这样不好,是该收心了。
他无声无息地伤心着,忍耐了一会儿,突然发现了更大的不对劲——楚辞一直没说过话。
从他问出那个问题开始时,就一直没说话。
不对啊。景木榆终于开始觉得奇怪,是尴尬得说不出话了么?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可是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呢,动作也没有?
他疑窦丛生,忍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好奇,抬头快速扫了一眼。
这一眼就定住了。
楚辞在笑。
是那种忍着不敢出声的大笑,少年两只手牢牢地捂住嘴,瘦削的肩膀因为憋笑而颤抖,带着椅子也前摇后晃。虽然没有声音,但他眼里已经笑出了泪光。
“……”
景木榆之前一腔的难过和委屈突然一瞬间转化成了被戏耍的愤怒。
“你……你!”他声音像是从齿缝里迸出来的,双拳攥紧贴在被面,拳峰陷入柔软的床褥。他本来极少在清醒时候说重话骂人,此时却根本忍不住:“……滚!”
楚辞慌忙收住笑声,从椅子上弹起来扑到他身上,像个八爪鱼一样牢牢缠住恼怒的景木榆。他压在景木榆身上,还是止不住笑,埋首在景木榆颈窝里狠狠蹭了两下,胸腔的震动闷闷地贴着景木榆传过去。景木榆正在气头还还被他来了这么一出,又气又恼几乎失去理智了,抬手抵着他肩膀狠命往外推,屈膝往外顶他大腿,蹬着踹着扭着只想挣脱出去,声音发着颤地骂他:
“滚……滚开!”
楚辞又是笑,一面还要忙着留神格挡,两人在床上缠斗着滚了一会儿,衣料摩擦的窸窣声不绝于耳,最后以楚辞小优占据上风。
因为刚刚的扭打,两人气息都不稳。楚辞双手攥着他的腕子摊平压在上方,景木榆还要拿那种盛怒的、剔透的眼神瞪他,虽然被扣住,他的手还在有限的范围内活动着、挣扎着,想扭开楚辞的禁锢。
楚辞低下头迷恋地吻了吻他的眼睫。
景木榆的挣扎有片刻的凝滞。这种凝滞在一秒后,加倍反扑:“楚辞,你什么意思?!”
楚辞不去管他搏命般的挣扎,自顾自卸力将整个人都压上去,贴在景木榆耳旁,喘息着闷闷地笑。
“我好开心,哥哥。”
少年脸上浮现出确真的幸福神情,温柔又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