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自己本来的想法是足够优秀的,那别人的指挥只不过是干预罢了。
然而眼下的局势实在令人挠头,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林不语不得不找景木榆,想交换一下意见,看看下一步怎么行动。
然而,景木榆保持着沉默,语音频道里静悄悄。
“tree?tree??景木榆?”林不语连着喊了好几声,依然没有回应。她本身脾气就躁,一下恼道:“你是睡着了还是怎么?这是比赛,四排,我们是队友,你不是一个人在单排!交流,反馈,你知道什么叫队友吗?一个个的,都什么毛病?”
“……”
景木榆盯着屏幕,脑子里一片空白。
在林不语突然点名到他的时候,他就有一种上课突然被老师提问的恐惧感。
局势?情况?
他知道现在情况不好,但是并不知道该怎么进行下一步决定。或者说,在生死关头的一瞬间,他的本能会告诉他该怎么做,但不是现在。
他所有的行动全靠本能指引,要他根据具体局势、细节走向,作出分门别类条理清晰的分析、整理利弊的话,他其实做不到。
就像凭借语感做语言题,你读一遍知道这个句子应该这样写,也选得出正确答案,却不知道它为什么应该这样选,依据是什么,语法分析又该怎么做。
因而他张口张了两次,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沉默。
林不语的耐心在渐渐耗尽,过了五秒,才听到那个低沉的男声迟疑地开口:“我……”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林不语气笑了,反问。
“嗯。”
“那你下一步打算干什么?”
“不知道。”
“……”林不语道:“我看你之前还挺有主见的哈?绕背包夹,跟车玩走位,现在怎么连冲还是苟都不知道?”
“我……”景木榆不知道怎么解释,他本来就不爱说话,偶尔的开朗时候还只是对楚辞。最终他低低地说:“队长决定吧。”
林不语听到这和白糖差不多的回答,怒极反笑。
“行行,一个两个都怕背锅是吧?不该说话的时候bb倒来劲,该说话的时候不说,”林不语拍了下鼠标:“ok,那就听我的,直接冲算了,要是死了锅我背,你们出去就说是我指挥,是我让你们冲的,是我造成这一把名次不好,行了吧?一个个还没拿点名次呢就偶像包袱这么重,可以啊?”
很显然,她误会了景木榆和白糖两人模棱两可的语言是想推锅,不想输了担责任。
毕竟以现在的局势,谁都不好说是冲还是苟好,两种都有很大的死亡率,要是草率决定了,肯定是决定者背大锅。
语音里林不语的怒气已经很明显。
白糖欲言又止:“队长……”
“……我……”景木榆也挣扎着企图解释。
然而苟延残喘的烟/雾/弹显然支撑不了这漫长的聊天,555二打四也缠斗不了多久。RTP莽夫很快清掉了桥尾的555剩余两人,开始对烟雾里的WTF下手。
一轮灌了五六颗雷,景木榆和白糖站位集中被炸倒,林不语也被冲上来扫残局的RTP带走。
第二局,WTF排名十一,淘汰零。
这个惨淡的战绩与上局开门红吃鸡对比强烈,随着WTF最后一个人倒下,弹幕新一轮刷了起来。
【???????】
【这打的是个什么?我看了个什么?WTF一直在被动挨打然后就被淘汰了,好像就没有还手】
【全队猛男?我看是全队弟弟吧】
【舒服了】
【???WTF你们醒醒啊首鸡就飘了?觉得自己一定进决赛了?接下来这么乱玩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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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TF四个人都有很明显的缺点。
这是一个逐渐成长的故事,每个人都不是圣人,都会犯错,也都正在逐渐改变。
谢谢愿意等待的大家,请相信他们会越来越好。
第54章
解说看着WTF全队出局的提示, 惋惜道:“WTF这局已经结束了。不过, ”他话锋一转:“之前一直低迷的RTP, 这一场却给我们亮了一手在三方夹击的混战中如何突围的亮眼操作, 重新找回了刚枪突围的勇气,将自信打了回来!接下来……”
而弹幕里之前一直被打压着的RTP粉此时纷纷开始嘴臭:
【我RTP粉,之前嘲讽RTP的WTF弟弟们怎么没声了?】
【你爹还是你爹】
【笑死我了, 零杀反向吃鸡?就这表现,这种怂逼战队只敢苟烟,冲都不敢冲,算j8一流战队,也配和你P爹相提并论?】
【靠天命圈吃鸡也值得吹?我看WTF就是飘了,这局有丶真实】
【粉丝别逆风输出了好吧,你们WTF已经场下喝水了】
弹幕在嘲讽, WTF队内气氛也不佳。
提早结束比赛,离下一局比赛时间还久,故间隔的休息时间相对比较长。
即使不看评论, WTF四个人自己心里都有数,这局他们打得怎么样。跟上一局各有高光的表现比起来,他们这局打得可以说是窝囊至极, 选点出现问题,转移方向又失误,开局便被人追着到处跑, 走到哪里屁股后面都跟着枪声, 最后一起被团灭在了桥上。
零杀出局。
和上一局对比惨烈。
林不语一声不吭, 摘了耳机推开椅子起身而去。伴随着她噔噔噔的脚步,门摔出了很重的一声,留下三个人面面相觑。
景木榆慢慢将耳机摘下来,轻轻用指尖揉了揉被压得泛白的耳廓。他眨了下干涩的眼眶,将视线转到被摔上的门,又慢慢转回电脑屏幕。
他一只手拿着耳机,将手掌摊开,对着黑色的耳机看了一会儿。在那一瞬间,他眼前模模糊糊,仿佛闪过去许多画面;再眨眨眼睛,仔细回想,又是一片空白。
高高瘦瘦的男人安静地坐在电竞椅上,额前碎发长得长了,垂落下来,他眼睫也垂着向下,手里拿着一只未被挂回去的耳机。
他就那样一直看着那只耳机,面上没有表情,似乎和平时别无二致。他坐着,时间在流逝,他也很久没有说话,没有动,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因为沟通产生队内问题,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从来不是一个能说会道的人,而且连正常沟通,有时候也觉得困难。不要说是跟才磨合两三个月的WTF绝地求生一队了,就连以前在LOL老一队的时候,他不是被逼到极点,也很少说话,下一步他会做什么往往需要靠队友自己猜。
性格使然,他一向过得孤独,想做什么就会直接去做,自己觉得怎么样好就会去那样做,就算要对别人好,也总是以自己的方式。但凡他善于沟通一点,他也不会在十八岁退役,也不会和姜闻音、澜流等之间产生那么多误会。
自遇上楚辞后,他这个毛病看似有好转的倾向,在楚辞有意无意的引导下,愿意多说几句话,有时候也会主动互动;但是,一进比赛,沟通操作的时候,他又变回了我行我素,行动快过嘴巴,都打完了才想起来需要跟队里说一声。
他这个人,这种打法,太吃队友和自己的配合与默契了。不说这一局的惨烈表现,单拿上一局来说,如果不是楚辞提前在阳台、在屋里做了细节,先狙掉外面灌雷的人阻断PK对屋外视野,后在二楼走来走去引PK屋内三人呈守阵聚集在楼梯口,景木榆那波不管不顾的自己绕后,或许并不能取得那么好的成效。
他自己也清楚这样不好,教训也吃得够多够惨烈了,但就是改不过来。往往是这次想着要改,下次又直接去做了。要是操作成功了那当然没有问题;要是操作失败,还是在紧要关头失败的话,那他本身的沟通问题就暴露无遗。
S3惜败EZ是,S4复仇之矛折戟是,现在零杀出局也是。
在职业赛场沉沉浮浮那么多年,被喷得多了,被吹得也多了,景木榆当然比任何人都更明白自己的优缺点:他上限高,下限同样也低得可怕。他下一步会怎样打更多是凭本能决定而不是在想队友会怎么做之后才下决定,这就造成了很多高光时刻和瞎b操作仅隔一线之间,全凭他自己赌。
他的风格太过独来独往,或许在直播界观赏性很强,或许在高分路人局双方都是零沟通的情况下能大杀四方,但那绝不适合职业赛场。
他迟迟不愿接受楚辞的邀请重新回归,也有关于自身性格缺陷的考虑。
现在看来他的担忧是对的;这么多年了,他的毛病也不曾改一改;不,没有任何会改过来的迹象。
景木榆看着手里那只黑色的隔音耳机。赛事耳机,不仅意味着荣耀,也意味着同样分量的责任。而眼下,时隔三年,他似乎……依然担不起这份责任。
他慢慢吸气,然后缓缓吐出来,感觉周身有无穷的海涛,慢慢从脚底涌上来,直至没顶。
他觉得窒息。
一只手过来勾走了他手里的耳机。
手里触感空了的同时,景木榆心里也猛然一空。那只被攥住的耳机像是一个瓶塞,被拔走后所有的不安都喷涌而出,流满他所有的情绪区域。景木榆茫然地抬头,几乎是急切地想要将耳机拿回来,伸手抓去,却只抓到了另一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