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Call会生气,换我我也生气,我现在居然还觉得Call还算脾气好了没有直接骂街】
【你们都三岁?能不能理智一点,都没注意到澜流好像知道另有内情吗?弹幕大神就知道人家是被喷退役的了?】
景木榆好似没看见弹幕的风风雨雨一般,等姜闻音情绪缓和下来,才淡淡开口:“问完了?”
姜闻音是彻底一点脾气也没了:“完了。”
“没别的话了?”
“没有。”
姜闻音也看见了乱七八糟的弹幕。他发现在大庭广众之下一时情绪失控旧事重提,的确是自己思虑不周,蹙眉在自己的直播间补了句话:“都少说两句,我们队伍内部的事跟你们没关系,上我这儿来喷tree的,房管禁言。”
景木榆倒是无所谓,漠然道:“他们说的对,让他们说。错了就是错了。”
“你!”姜闻音牙根咬得紧紧,恨声道:“你还知道对不起我们?知道错就回来继续打职业,谁当年说自己有个China电竞梦的?把我们都感动得一塌糊涂你自己倒是退役了,你他妈怎么不转行去卖安利保险呢?”
景木榆拉开烟/雾/弹拉环往前面封烟,一边漫不经心地说:“S4的时候,我技术上是有失误,这个是我的错。但我并没有对不起你们,这一点,我问心无愧。”
姜闻音忍了又忍,好悬没被愤怒冲昏头脑,还记得这是直播,将到嘴边的“你说出这话你要脸吗”咽回了嗓子里。在下一波冲楼的时候他走位失误,直接倒地被补,提前结束了游戏。在死亡界面他没选择观战,直接退出游戏大厅,站起来离开直播镜头,一拳擂在了桌面上。
他没继续直播,一个人径直去了休息室,想冷静一下。冷静还没到五分钟,手机屏幕一亮,提示有新消息。
小澜流:音哥,你今天过分了,tree哥真的特别不容易,不要再提以前的事情了可以吗
姜闻音盯着这条消息看,只觉得一股无名火往心头直窜,噼里啪啦地打字回复:
Call:你也看到今天直播了,他说的都是什么话,你还护着他?你们下路射辅组合还真是感情深厚不一般啊,但是人家摆明了看不上我们这群“兄弟”,你非得这么犯贱?
Call:可以,你一定要护着他的话,给我个理由也行,又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就他一个人不容易了?我们四个人这几年哪个过得容易?
他心里冒火,盯着屏幕上那个“对方正在输入……”看了好一会儿,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路过的队员都被他们队长这神情吓得够呛,休息室里一片死寂,原本来休息的人都如坐针毡。那个丢雷炸错人的新人也不敢倔了,蹑手蹑脚在姜闻音桌边放了杯水,小声道:“队长,我错了,你罚我吧。”
姜闻音哪有心思敷衍他,挥挥手让他下去算是过了。新人又惴惴不安地走了,那边澜流总算发出新消息来:
小澜流:不能说。
姜闻音看着这只有三个字的消息,险些又七窍生烟。
那边还在打剩下半局的景木榆状态也不太好。楚辞在他俩语气不对的时候就很识趣地沉默当背景板,直到姜闻音被击杀出局才敢试探性地开口说话,只字不提刚刚发生的事情:“哥,你甲是不是快碎了?这边还有一个完整的,我狙的是他头,甲没事。”
他们在攻下圈边缘的二层塔楼之后,就在塔楼里面苟了下来,此时都在打药,弥补之前攻楼损失的血量。景木榆本来还有点恍惚,楚辞这种若无其事的态度反而让他好过了一点,过去捡了二级甲穿起来。
他情绪还是不太对,楚辞试图跟他搭话,他反应明显也比平时迟疑了,顿个一两秒,回个“嗯”“可以”,兴致不高。
“毒圈缩过来了,我们转移吗?”
“嗯。”
“空投里有把AUG,哥要不要?”
“可以。”
“哥?”
“嗯。”
“我喜欢跟你一起打游戏的感觉,我们以后都在一起双排吧?”
“可以……嗯?”
直播间原本沉重的气氛因为这一小玩笑顿时重新轻松起来:
【好好好你们在一起在一起】
【啊啊啊虽然知道辞少说的是双排但是用词也太甜了8,辞少奶音哄人太可爱了555】
【好像有什么很碍眼,去掉多余成分就是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
景木榆慢半拍反应过来,然而已经晚了。算计成功,楚辞在一边笑得像个偷了腥的狐狸:“直播间观众为证,哥你答应了,不能耍赖啊。”景木榆哪好跟他计较,以沉默应对,任由楚辞在那边“喂?在吗?说话呀哥?”喊了半天,不过精神倒是因为他这一打岔稍稍好了一点。
他进圈上楼,在转角房间搜到了一个八倍镜,在按F之前想了想,觉得应该给玩狙水平更高的楚辞,便原路下楼,跑到楚辞所在右边楼进门,打断了楚辞没完没了的嚎嚎:“八倍镜给你放楼梯口了,自己来拿。”
【我靠这还是宁愿烂在包里也不肯让物资的木教练吗】
【自从木教练遇到辞少我就眼睁睁看着一切都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
【我已经麻木了,自从木哥今天主动邀请人进队开始,我就知道我失恋了TvT】
两人存活到了十多名,被圈边一队埋伏狙掉了。返回游戏大厅后楚辞识趣地不再打扰,主动借故单排退队,等到景木榆直播结束,掐着时间点去敲他小窗。
景木榆刚下播,一关电脑,沉浸在游戏里的精神渐渐回归现实,有些被翻出的陈年旧事就又泛上来了。他在椅子上对着黑屏的电脑静静坐了一会儿,胸口越来越闷,只好伸着胳膊在桌面摸一阵,揣着半包烟和打火机站起身。
他将手撑在玻璃门上,用力往外一推,夜晚阳台格外冷峭的风吹了进来。烟在室内已经点好了,此时被景木榆松松衔在嘴上,向内一吸,辛辣的雾登时灌了满肺满腑,又被逆向缓慢吐出,每抽一口,都像是一声悠长而无声的叹息。
狭小的空间一时云雾缭绕,焚烧的微妙气息和火焰的燥混在一起,他眯起眼睛从十三楼往下看万家葳蕤灯火,而阳台上唯一的光源只有他的烟头,在漆黑的夜里那一点烧得通红。
他想起姜闻音,还想起传颂在WTF内部“柳浪闻莺”的典故,想起澜流,想起很多很多的人和事,也想起赛前苦着脸跟他说“我是真的没有办法”的老板,最后定格在那场最初的校园赛,十七岁的景木榆波澜不惊地推开键盘站起身,接过笔,在合约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Tree。
梦开始的地方。
他突然就有了很多话想说一说,可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又该跟谁说,只好低下头,再狠狠吸了一口烟。
他在阳台抽掉了第三根烟后,决定返回室内。将烟头烟灰扫进垃圾桶,他关上阳台门回房洗了手仰面倒在床上,被灯光刺了一下眼睛,抬起手臂挡住。
他单是觉得很疲惫,从身体到精神都很沮丧,很累,喉咙很痛很干,心里很闷,像经历了一场负重多年的无望跋涉。
这么些年过去了,所谓的坚持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手机丢在床头柜上,景木榆眼角余光扫过,看见呼吸灯一起一伏。他头痛欲裂,强打精神伸手去够,揣到手里,发现是那个中途退队小主播的消息。
楚CC小天才:哥,在吗/喜悦
楚CC小天才:[图片]
楚CC小天才:[图片]
……
景木榆一路往下滑,十多张图片,十多页纸,笔迹有稚嫩的也有圆润的也有潦草的,看得出来自一个人的不同时期,每一页满满当当却写的是同一个名字:
Tree。
楚CC小天才:我找了一下,有些可能忘在国外找不到了。你看图一,那时候我还没出国,第一次发现你,真的觉得好惊艳,当时初中在上课,那是我的课本,我听课的时候走神回来发现写的都是你的id
楚CC小天才:欧美那边基地管得严,还要做基础练习卷,我提早做完了就在边角写你的id,你看图三
楚CC小天才:有一张字写得好乱,那边冬天太冷了,我手都木了。条件不好过得太苦,抖着写下来的,写一写就觉得还能继续坚持一下
……
楚CC小天才:还有,最后一张。
景木榆下意识跟着他指示去看最后一张图,那张图字体大气纵横,笔锋凌厉,像是蕴含着某种坚定的决心。
楚CC小天才:那是我回国前一晚在机场休息室写的。
楚CC小天才:哥,所有电竞应该有的模样都是你给我描绘的。你是我的梦想,你是我的信仰。
第10章
景木榆捏着手机的手开始抖,机壳似乎重逾千钧。他焦距在屏幕上的时间太长,视线也因此模糊,空旷的房间里静悄悄,只听见越来越清晰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撞在肋骨上。
你是我的梦想,你是我的信仰。
三年里队友的不解和喷子的嘲讽没有击垮过他,外界的压力也从不使他动摇。然而就在这时,少年诚挚又纯粹的一句话,简简单单地呈现在他面前,却让他眼眶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