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成天被吓得战战兢兢之后开始研究起应对的办法来了,学习风水上点穴分金的法子,将自己所住的房屋设了一个困鬼的阵眼。
后来发现此阵确实有效——直接把鬼常在困在自己房屋里出不去了,以前还是三天两头来拜访他,这回是长相思兮长相忆,日日相见兮无穷极了。
岳孝严和岳九实在受不了了,两个黄口小儿开始研究着学习法术抓鬼,整日里研究着画符和舞桃木剑。
本来岳则群看二儿子已经不顺眼了,只不过全家娇惯他,他也没时间收拾孩子,不过赶得早不如赶得巧,有一天上朝回来气不顺,看着自己府内二儿子院落方向烟雾缭绕,再一问是小二在捣蛋,直接把岳孝严和岳九拉过来伺候了一顿家法,打得二人狼哭鬼嚎——木板子炖肉,之后明确告知,一个月背不下来《大学》、《中庸》、《四书》、《五经》等,就再这么伺候一顿。
有人天生贱骨头,以前的岳孝严每日里被母亲惯着,从来不吃苦不看书,号称是“按照天性的方向自由的发展”。
这被打掉了半条命之后,马上就成了痛改前非、一点就透、刻苦读书的富家公子。
充分印证了大理寺的一句办案经典座右铭:人是木雕,不打不招;人是木虫,不打不行。
后来岳孝严的三榜进士就是这么来的,只要岳则群请出巴掌宽一寸厚的木板子将军来,岳孝严直接就开始哆嗦,比见到鬼常在还害怕三分,读书习武样样精通;直到连殿试都被诚德皇帝啧啧称奇了,才斗胆趁着敬酒向亲爹讨要了木板将军——之后连夜含着幸福的泪水劈柴之后塞进灶坑烧火了。
想想岳孝严小时候也是命苦,晚上鬼常在,寻寻摸摸的要吓死他;白天爹常在,光明正大的要打死他。
他最在乎玩,可惜得不到;他得到了科举入仕,可惜不在乎。
就养成了他这么一个游戏人间的二半槽子性格。
而今小时候学到的半桶水风水学知识派上了用场,他用风水学的方式,找了几处远离水源,背靠高山的大家墓地,用他的话就是前有望后有靠——之后让狗探查有的放矢四处嗅探,他和衙役们四处探查哪里有新翻开的土壤。
果然,一座老坟里装了新鬼,坟墓外一个土洞直接打进了墓室,外棺里血衣包裹的尸骸尚在,虽然是夏季天气炎热,不过由于时间不太长,血肉尚在。
梁恩泽对三弟的衣服了如指掌,刚看到血衣就已经有些站立不住,他欲哭无泪,身子摇晃了一下忘了试探的落脚,一脚陷进了墓室内不知道什么动物打的洞里,当即不能走动了。
岳孝严当时正在双手轻拿轻放的收起血衣和现场的物证,听到梁恩泽声音不对,回头一看这人怎么剩下半截了?忙冲了过去,这才看到是陷进了土洞子里,这才身上加力,把他扯了出来。
还是岳孝严把有些恍惚的梁恩泽带回了府衙的。
死已见尸,周志风无法再抵赖,承认确实是他自己觉得朱友德有些打熬不住,担心朱友德乱说话,所以趁着半夜回到湘山内,将本来掩埋在河下沙土里的遗体转移到了别人家坟墓里去了,料到大理寺办案,也不敢刨坟掘墓。
倒是没怎么提到他的弟弟周志扬,不过也是人之常情,兄弟两个如果能保住一个,也是好的。
只要一日不见尸首,就总是还有心怀期望,可是梁恩泽压下心中的凄苦认了尸以后,果然遗体上眼角的滴泪痣、脖子上红痣和三弟一模一样。
看来确实是死已见尸了。
梁恩泽毕竟是大家之子,看到岳孝严他们昼夜忙碌,心中也很感激,在府衙里被喂了一口热水,歇过来一口气,看到岳孝严又进来了,挣扎着起身感激道:“这些天栉风沐雨,起三更爬半夜的,辛苦大家了,还不知道案子最后是怎么破的?”
岳孝严神情古怪:“算的。”
梁恩泽昔日明亮的眸子已经失去了神采,觉得此回答很不靠谱,蹙着眉心问道:“到底是怎么破的案?怎么会查到别人家祖坟里去了?”
岳孝严看他腿脚受伤,行动不便,实话实说道:“真的是算的。”
梁恩泽没心情和他打哑谜,不过这么重大的打击过后,整个人也难提起力气:“谁算的?”
岳孝严也觉得自己通过胡乱猜测破了案有些不靠谱,有些尴尬道:“代理大理寺卿、现在的大理寺少卿岳铮岳孝严,就是区区在下。”
梁恩泽已经和他并肩跑了现场多次,以为这个岳孝严是凭借父亲提拔的花架子:“你?还会算命?”
岳孝严怎么好意思承认算命纯粹有点扯,其实主要是猜测,不过貌似能掐会算四个字说起来比胡蒙乱猜好听些,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我不只会算命,还会招鬼呢。”
确实招鬼,可惜是被动的,比如这些年常在身边晃悠的鬼常在。
梁恩泽读书读的多,也是关心则乱,已经想到岳孝严说话半真半假,先是苦笑了一下,不过还是眼圈发红的请求道:“你会招鬼?能把我三弟请回来吗?”
“…”看着这位贵公子面上表情瞬息万变,岳孝严觉得他真可怜。月宫里的神仙吗?全身荡着一股仙气,带着悲悯的情怀,锋利的眉峰、锐利的唇角和淡然的气质结合在一起,而今泛红的眼角中带着那么丝隐忍的悲伤,谁见了也不忍心他伤心啊。
偏偏孝严是个常年见生死的,被害人家属见多了,见见梁恩泽这样的气质美男还行,见鬼就算了:“这个,要看气场和缘分。”天可怜见,梁小种马,求你的时候你没来,这时候就千万别来这种缘分了。
梁恩泽以为他待价而沽:“你有什么条件?尽可以提起。”
岳九一掀门帘进来了,正好听到这一耳朵,当即大喜,冲孝严挤眉弄眼。——日前来哭丧的梁府小丫头可漂亮死了,快快趁机要了来!
岳孝严当没看到岳九让人牙碜的表情,实话实话道:“可遇而不可求。”要是会招魂早就招了,还用得着憋得抓耳挠腮的乱猜吗?
果然是独门技术,奇货可居,梁恩泽盯着岳孝严好像真有点神道的眸子:“请念在家属一片哀戚之情,出手相助一二。”
岳九见岳孝严还一副为难的样子,非常着急,挥手暗示了一个摇晃手帕的动作。
岳孝严想实话实话,不过实在是太打脸了,想了想装出一副高深莫测有苦衷的样儿:“梁公子,实在是天时地利人和全不允许,不是招魂的好时候,此时不可操之过急,以后细细讲来。”
看岳孝严为难的样子,梁恩泽知道多说可能也无益,他低头思虑再三,执着道:“现在查到的,全是我三弟当日可能是找人的,可是谁约的他,到底他为什么会冒雨上山?贼人们说是去祭祀的,可他绝无去祭祀的可能,此案必另有隐情,所以我才如此坚持,倘或今日确实不方便,那就我来日再来拜访吧,或者您什么时候觉得时间方便,再派人直接去找我就行。”
第9章 幻觉现实?
最感受不到流逝,也最公平的,估计就是时间。一晃眼的功夫就到了腊月,现在国家四处风调雨顺,大理寺的案子到了年下,按照当朝律例的规定,也差不多已经全部结案了,终于可以算是开始放假了。
岳孝严从大理寺回来,扯了扯衣领脱下了朝服,好像有些累瘫了似的直接大字型地躺在了床上。
随后换了便装的岳九也跟着进来了,脸色铁青,有些气鼓鼓的,进来就开始抱怨:“少爷,从进了腊月就开始整日里向上呈报一年的工作,写述职折子,每日里表达忠诚,正经办案子的时间都没有了。”
岳孝严耷拉着刀刻一样的眼皮:“这不是已经开始放假了吗?历朝历代全这样,你得记住第一是给朝廷皇家办案子,第二才是给黎民百姓办案子,弄反了肯定是官衣不保。”
岳九久在兵书尚书府中,本来也单纯不到哪里去,年纪轻轻也没什么书生意气,他想的就是少爷只要能顺利升官,无论他做什么都行,可是这事最近也出了变故,他气的两腮都要像个青蛙鼓泡似的:“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这官衣我看穿的也不稳当,少爷你本来代理大理寺卿当的好好的,可是凭空又空降了一个少卿,这谁是大理寺卿还难说了。”
这个事岳孝严倒也没太当回事,嬉皮笑脸道:“岳九,这个事自有我爹去解决,他轻飘飘的四两拨千斤就解决了,我们根本不用操心,我看还是操心点别的吧,你今晚要不…还继续和我一起住?”
整日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愁完了官身岳九又开始愁人身。他看着岳孝严有点铁青的脸,心下非常担忧:“嗯,我继续睡在外间。”
现在少爷屋子里闹的越来越凶,每日里能睁眼好好睡觉的时候都有数了,任是神人也打熬不住。
漫天碎雪琼晶,暗夜沉沉,从今天开始,大理寺就算是开始过年假了,岳孝严平日里吊儿郎当膏粱子弟,不过胸中自有正气。
大梁以律令立国,大理寺是大梁国守护正义的最后一道防线,权威和正义还是不容挑战的,岳孝严总领大理寺工作小半年了,大概猜得到以后大理寺卿的位置是不会改变的,还会是他的,此次又空降了一位少卿,左右不过是官员在启用之前再考验打压一下罢了,套路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