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决露出一个夸张的惊讶表情:“不是桃树啊,你忘了吗,是那颗树。”
遍地的桃树间,居然有一颗形似梧桐的树独立其间。
当然不是裴听遥种的,大约是不知道哪只野鸟身上带来的种子遗落下来,顽强地从桃林里抢来一片地。
裴谨面色一滞,随即故作轻松:“哦,开个玩笑。”
白决天真道:“那这个我猜不到呀,是什么呢?”
“梧桐嘛,无非就是……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呃,大概就是……希望引你鸾凤和鸣的意思。”
过于勉强。
白决几乎要笑出声来。
“可是,这颗树不是梧桐啊。”白决努力忍住欠打的语气,“它只是长得像梧桐,你和我说,它叫有桐来着。”
当然还是乱编的。这树确实不是梧桐,乍一看很像,但具体什么名目,白决也不清楚。
裴谨脸色果然很难看,面对白决的灼灼目光,硬着头皮道:“差……不多,有同嘛,无非就是……志同道合、兴趣相投,就是和你很合得来的意思!”
行。真能编。
看得出来,他是铁了心要装到底了。
白决在裴谨身后无奈地摇了摇头,走上前去,两手穿过他的双臂拥住了他,落下一声叹息:“好吧,好吧,你说是就是吧。”
那还能怎么办呢?
第66章 风月情浓03
瀑布之上,是一方重建的水席。
过去这里的水结界是陶漱用灵力经年不歇的浇灌,如今白决也延续了它。
水席中央的围棋桌今天换成了象棋桌,从前下围棋裴听遥就不常能赢白决,裴谨说什么也不肯下围棋,于是白决教他象棋。
伪装身份的事,虽然漏洞百出,然而郎心似铁,非要如此粉饰太平,白决干脆顺水推舟,他发现这样逗一逗裴谨其实也别有滋味。
“将!”白决笑吟吟走下最后一步棋,“我赢了!”
裴谨推开棋盘身子后靠:“哼,你耍小聪明。”
“又没有违反规则。”白决做鬼脸。
裴谨伸手去掐他的脸颊,白决一路叫疼,被他拉着绕过棋桌坐在了腿上。白决的脸颊松松软软,手感很好,裴谨总觉得自己在掐什么小动物,掐上了瘾,松开手时把那片都掐红了,又去亲白决的脸。
一道阴影从上空笼罩下来,两人一齐抬头,俱是一愣,耿渺渺从灵兽背上跳下来,阴沉沉盯着白决:“我打扰你们了?”
白决这会儿才想起裴谨还有个未过门的妻子,沉默地望向裴谨。
裴谨脸拉了下来,冷冷看着耿渺渺。那天晚宴过后他就把该说清楚的都给对方说了,并让对方赶紧回家去。没想到耿渺渺还没走,早不来晚不来现在出来。
他失忆的谎都撒出去了,总不能直接教训耿渺渺。
“裴谨哥哥。”耿渺渺瘪着嘴巴在原地撒娇。
“我不认识你。”裴谨道。
白决知他难处,成全道:“她是来找你的,你和她说吧,我先回去了。”
他刚起身走了一步,耿渺渺便叫住他:“站住,我是来找你的!”
白决意外地挑眉。裴谨则愈发不悦:“他也不认识你。”说罢就要牵着白决走人。
耿渺渺喊道:“白决,你会害了裴谨哥哥的!”
白决皱眉,拍了拍裴谨的手示意他没关系,自己走到耿渺渺面前:“什么意思。”
耿渺渺拿出了一支散发黑光的灵签,签上写着个大大的“凶”字。她道:“我千算万算没算到,勾引裴谨哥哥的那个人就是你。白决,听说你也懂一点玄道,你应该认得这是什么吧。”
“玄门相术中,算姻缘卦时用到的灵签。”白决心微微一提,“你卜了谁的?”
“你认得就好,睁大眼睛看清楚是什么结果,”耿渺渺道,“大凶,血光之灾。裴谨哥哥和你在一起,会有血光之灾!”
裴谨一道法术扔过来,欲毁掉灵签,耿渺渺早有防备,退后躲开。
裴谨道:“你休在这胡言乱语。”
耿渺渺倔强地瞪了裴谨一眼,又瞪住白决:“白决,你如果为他好,求你离他远一点。裴谨哥哥的姻缘卦几百年来都是死水,唯独这一次出现了这么大的灾祸预兆,这种卦不是一般修士能承受的,你会害死他的!”
“哼,什么玄门相术,我看是你胡编乱造。”裴谨强势地把白决拉到身边,并在耿渺渺面前设下一道障碍,“别理她,我们走。”
白决恍恍惚惚地被裴谨拉着走掉了。
绕到了瀑布后面的林子里,裴谨松开他道:“相术那东西准不准看灵力和派系的,那丫头一看就学艺不精,谁知道她用什么乱卜算出来的。”
白决轻轻一笑:“知道了,我不信相术的。”
裴谨道:“那就好。”
白决心思一动,戏谑道:“而且她卜算的不是裴谨吗?你担心什么。”
裴谨面容僵了片刻,道:“……我只是担心你上当受骗,万一她一会儿说要收费替你卜一卦呢?你知道,很多玄门都是这么骗人钱财的。”
堂堂问星楼耿大小姐,就被裴谨说成了个江湖骗子。白决憋着笑道:“也是哦,那还是离她远点吧。”
“嗯,这就对了。”
*
时近隅中,金蕙忽然带着几个崖岛仆人前来薄暮空潭拜访。
白决正和裴谨在浅滩边上解一串九连环,裴谨屈膝坐着,白决趴在他腿上,说什么也要让裴谨听他的走一步,不然就扒着裴谨的手指不让他动。
两人听到动静抬起头,白决奇道:“你们崖岛的人还没走?”
裴谨则短促地缩了下眉头。
他早就和裴潇传音,说了自己不打算回崖洲,让他带着人自己走。
崖岛仆人恭敬地上前行礼:“少主,白公子。”
白决问金蕙:“你们有什么事吗?”
金蕙一直偷瞟裴谨,想说话不敢说的样子,看来裴谨早和她打过招呼,此时还若有若无地瞪视她,金蕙纠结再三,没和裴谨对话。
“白公子,我们岛主希望和你见一面。”
裴谨要说话,被白决按住了。白决道:“好。”
裴谨霍然看向白决。
白决眨巴眨巴大眼睛,裴谨只得叹气,握住他的手道:“我和你一起。”
裴潇还留在澶溪城,金蕙带着他们两个去了裴潇的所在,还是慕真以前给他安排过的民房。
一进门,仆人们就退了出去,白决止步一看,耿渺渺也在,站在裴潇身边帮裴潇锤肩呢。
鸿元尊上的意图这一刻在白决和裴谨心中明朗了。
裴潇唤裴谨:“谨儿。”
裴谨可谓做戏要做全,眼睛里权当看不到裴潇:“我不是。”
裴潇皱眉:“谨儿,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你从小到大都没这般不理性过,为了白决,一再破例。”
裴谨就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说了我不是裴谨。”
耿渺渺摇晃着裴潇的胳膊:“尊上,你看他!”
白决侧身对裴谨道:“让我和尊上单独聊聊吧。”
裴谨眉头一紧:“要聊什么?”
“我们是一边的,你怕什么。”白决捏了捏他的手,“相信我吧。”
裴谨十分不情愿,但在白决的推搡下还是跨出了门槛,裴潇便眼神示意金蕙,金蕙见状躬身对耿渺渺道:“耿小姐,咱们也先出去吧。”
耿渺渺看见裴谨都出去了自然也要跟出去,路过白决身边时重重“哼”了一声,金蕙紧随其后,对白决点了下头,走出去帮他们合上了门。
屋子里只剩下两人后,裴潇设了个隔音结界,对白决道:“你不会真信他说的不是裴谨的屁话吧。”
白决轻轻一笑:“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
“听你口气,是也知道他在胡闹了。”裴潇语重心长,“既然如此我倒要问问你,白公子,你到底有几分在意谨儿。”
白决神情一凛,上前一步盯着裴潇高声反问:“尊上,你现在来问我?当初是你把裴听遥从我身边夺走,那时候你问过我吗?现在呢,是不是又要叫我为了他好,离开他了?!”
随着质问,白决的胸口不停起伏,从进门起他就一直憋着,现在终于爆发出来了。裴潇霎时间想起当年他要带走灵识,白决也是这幅愤怒模样,不同的是,这次比那一次多了几分坚定。
裴潇回视着白决,神色反复变幻:“你不是不肯接受裴听遥是谨儿的灵识吗,现在是什么意思。”
“我现在接受了,不可以吗。”白决冷静了一些,平缓自己的呼吸,慢慢道,“我想明白了,之前是我脑子没转过弯,把自己绕进去了,现在对我来说,外面那个在等我的人叫什么不重要,裴听遥也好裴谨也罢,我爱的就是他,我不会再离开他。”
裴潇闭住眼睛,长长叹了一声,再张开时,攻击性和刻意释放的压迫力也消失了:“白决,我说过吧,其实我也希望你们都好,三十年前我知道谨儿偷偷倾慕你,还想过要为他撮合。后来发生那么多事,他的一颗心始终在你这儿,我本来不想干预,我自己的感情账都算不清楚,没资格干预你们这些后辈的,可是你知道……问星楼的相术从来不会出错。既然你我都爱谨儿,你难道就不怕他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