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嘉文低头不做声。
红药也不生气,若有所思道:“看来是景康帝犯下的错了。”
施嘉文猛然抬头,惊讶地看着红药。
红药淡淡道:“嘉文公主母妃秦嫔,为邀宠对不满周岁的公主用药,景康帝震怒,将其打入冷宫,次年病逝,公主交由膝下无子的皇后抚育……按理来说,公主对生母应该没有印象与感情吧?”
“那你方才的沉默,只能是为十分疼爱你的父亲了。”
施嘉文别开视线,低低道:“红老板知道得真多。”
红药谦虚道:“活到老学到老嘛,我不介意知道得更多一些,聊聊?”
施嘉文抿唇:“子不言父过。”
红药并不赞同:“景康帝已经暴毙一千多年,投胎转世无数次,你作为他的女儿,和我们聊一聊就当是在缅怀他了。”
施嘉文神色有些犹豫。
红药再接再厉道:“更何况这还事关殷慈的身世,阿慈也应该有资格知晓吧?”
说罢,红药便给裴慈递了个眼神,裴慈心领神会,颔首道:“我也很好奇。”
施嘉文见裴慈这样说,咬牙沉默半晌后,神色郁卒道:“是,哥哥和我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
方冲恍然大悟:“难怪那日幻境中的施瑾会趴在公主府墙头对殷慈红药说,他是去看他哥哥的,原来真是亲兄弟啊……”
施嘉文神色一冷,语气嘲讽:“父皇只有一儿一女。”
方冲:“什么意思?”算上他老板的前世,不是两儿一女吗?
“意思就是……”施嘉文语气幽幽地说,“父皇的儿子、我的哥哥,从来就只有一个。”
方冲:“…………”
妈的!这根本不是瓜的味道!这他妈是瓜田的味道啊!!!
第84章 瓜瓜瓜
由于信息量过大, 方冲脑海里一瞬间闪过无数想法,最后他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问:“所以, 是狸猫换太子?还是景康帝为了保护真皇子故意立个假皇子做靶子?还是……还是听雨滴落在青青草地你爹头上有点绿?”
施嘉文的表情扭曲了一瞬。
方冲顿时秒懂:“想要生活过得去,头上总得带点绿, 小事儿!都是小事儿!”
施嘉文的表情更扭曲了。
方冲急中生智, 慌忙道:“那个……你得这么想,其实这已经是最能保全景康帝名声的缘由了。”
“若是狸猫换太子, 那说明景康帝昏聩。”
“而如果是为了保护真皇子特意立了个假皇子在明面上做靶子, 结果最后却被个靶子反杀坐上了皇位, 那说明景康帝无能。”
“但如果是被妃嫔绿了,虽然说出去不好听,有点影响帝王逼格, 但也只能说明景康帝人格魅力不行,不会哄女人……而且他还是受害者,大家都会很同情他的!是吧?”
施嘉文:“……”
这家伙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这么牵强……也有点道理。
见施嘉文的表情从愤怒扭曲到惊讶懵逼, 再到平静茫然,像是已经被方冲说服, 红药抽抽嘴角, 有些无语。
“……景康帝知道殷慈是他的儿子吗?”
惊!原来这里头竟然还有‘带球跑’剧情的可能性!
方冲表情期待眼眸亮晶晶地看着施嘉文。
“……”施嘉文,“应当是知道的吧……”
“父皇十分宠爱哥哥, 哥哥身体不好,父皇便派了一队御医常驻公主府专门负责医治调理哥哥的身体。虽然公主府常年闭府, 但父皇从未忘记过哥哥, 不仅会接哥哥到宫中小住,还经常差人给哥哥送东西,不是冷冰冰的金银玉石之类, 多是书本笔记或各种有趣的小物件,十分用心。”
“确实像是在养孩子欸。”方冲瞄了一眼自家老板,想问他怎么看,但对上老板严肃的视线……他不敢问了。
红药摸摸下巴,突然淡声问:“那殷慈的母亲……”
“是懿宁公主啊……”方冲愣住了。
惊!这里头竟然还有‘骨科’剧情?!
“连环绿啊这是……”
景康帝被妃嫔绿可怜,可殷驸马头上也不青白啊!
再想想殷慈比施瑾大上两岁的年纪,谁先动手绿人一目了然……这可不正应了那句话——绿人者,人恒绿之!
记忆不全的裴慈情绪很稳定,还能正常分析:“殷慈的早产应该也是遮掩,懿宁公主当时很可能是怀着孩子嫁给殷驸马。”
至于殷慈的先天心疾,若没有其他缘由,十有八九就是近亲生子的恶果了。
方冲:“……”接盘侠,更惨了!
同样记忆不全,但已经忆起当年公主府书童时光的红药道:“驸马与公主很恩爱。”当年他可没少跑腿帮公主驸马互送书信……明明就在一个府里,只有白天会短暂分开,吃住都在一起。
“或许殷驸马一开始就知道殷慈的身世。”裴慈语气冷静,“失去生育能力的也不是懿宁公主,而是殷驸马。”
“不管是出于某些不为人道的感情,还是为了那个不能光明正大接回皇室的儿子,景康帝都不会允许懿宁公主和殷驸马有真正属于他们的孩子。”
红药点头接话:“而殷驸马不仅仅只是驸马,他还是殷国公府的世子。所以,他才会将世子之位让给他弟弟,因为不管是殷慈的身体还是身世,都绝不能成为殷国公府的继承人。”
方冲挠挠头,他突然想起前段时间他们刚发现香烛店后园的懿宁公主府时,在公主府祠堂的对话。(见46章)
“原来殷驸马和懿宁公主放弃世子之位搬到公主府自闭门户,是为了保全殷国公府啊……”
若不这么做,按照景朝律法,等殷驸马继承了爵位,不管他愿意与否,他唯一的嫡子殷慈都会顺理成章的成为下一任殷国公府世子。
那殷国公府不就彻彻底底、从里到外、连血脉变成了皇室的附属?
方冲眼神复杂地看了施嘉文一眼,小声嘀咕:“难怪懿宁公主不能生育的流言传出后,景康帝不仅不帮忙镇压,还给殷驸马送美人,间接坐实了流言。我先前还以为他是过河拆桥当上了皇帝就不认堂姐,原来是另有打算啊……”
“就算送再多美人给殷驸马,殷驸马也不可能有儿女。而如果驸马真的收下了那些美人,懿宁公主必定会与驸马产生隔阂,日渐疏远都算是比较体面的结局……啧啧啧,阴险,真阴险。”
好在公主与驸马恩爱信任,又够干脆坚定,直接釜底抽薪闭府不出,让景康帝一番算计全落了空。
所以……懿宁公主其实拿的是‘权谋夺嫡扶骨科情人上位,结果所托非人,带球跑后先婚后爱,然后与真爱一边养娃一边对抗位高权重渣男前任’的剧本吗?!
施嘉文弱弱道:“兴许父皇只是把哥哥寄养在懿宁姑母哪儿呢……”
“这话你信么?”兴许是住在懿宁公主府,还吃了公主府的特色莲藕莲蓬菱角,方冲对懿宁公主府很有好感,理所当然的,对专出位高权重大祸害的皇家十分看不上……除了一刀毙命嘉文公主和勉强算半个皇室的老板前世。
“……”施嘉文默了默,放弃为自个儿在某些方面格外心狠手辣又无比偏执的父皇辩解了,“哥哥确实是父皇与懿宁姑母的孩子……”
施嘉文的声音很低落,虽然已过千年,但就这样说出父亲人生中不能见光阴暗,她还是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即便是在讲究‘亲上加亲’的古时候,堂兄弟姊妹之间生出私情,那也是令人不齿的乱伦。
这事儿其实与施嘉文没有一点关系,她是最小的妹妹,一切罪恶早在她来到这个人间前便已经发生,但她就是十分心虚愧疚,从她知道这些隐秘往事后一直愧疚到如今。
“哥哥……”施嘉文低低地喊了缄默不语的裴慈一声。
裴慈抬眼看她,但没有应声,他现在只有一些零碎不成篇的模糊记忆,不论是怨恨还是原谅,如今的他都没有资格。
红药看出裴慈此刻的想法,出声将话题转移:“所谓‘懿宁公主不能生育’的流言,应该是懿宁公主自己放出的。”
憨憨冲难得不憨,立马跟着出声:“啊?懿宁公主为什么要这么做?”
红药赞赏地看了方冲一眼,解释道:“景康帝不想懿宁公主与殷驸马有他们自己的孩子,会怎么做?”
方冲不假思索直接开口:“这简单,要么让懿宁公主彻底不孕,要么让殷驸马彻底……或者双管齐下?”
红药收回刚才的赞赏:“这不是多选题。景康帝会且只会对殷驸马动手。”
不管是为了曾经或许存在过的感情,还是为了完美达成目的,对懿宁公主动手都是下下之策,只要殷驸马没事并且有了其他孩子,殷慈的地位必定会受到威胁。
从后面的结果来看,景康帝也确实完美达成了目的,懿宁公主与殷驸马终其一生都只有殷慈一子。
而懿宁公主抢先一步自己散出流言,担下不孕名头,不仅保护了她丈夫的名声,也为之后的釜底抽薪分割出殷国公府铺好了路……不愧是能以郡主之身助景康帝登位的女子,除了前期眼光不怎么好以外,智谋满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