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鼠狼黑豆豆眼亮晶晶:“我想成为一个作家!”
红药一怔,对这只有梦想的黄鼠狼肃然起敬。
突然和陌生人聊梦想,怪令鼬害羞的,黄鼠狼后知后觉的缩了缩毛耳朵:“……可以薇信转账吗?”
红药点点头,他又不是什么老古董。
交易完成后,黄鼠狼欢欢喜喜地吸起了他的旺仔牛奶蜡。
红药就有些无聊了,他的香烛摊虽然仍是整条后街最亮的摊,周围也围了许多梗着脖子流着口水观望的小鬼小妖,可也不知是被震慑住了,还是没钱,除了隔壁黄鼠狼竟没有一人上前。
“……失策了,没想到这里的鬼居然这么穷。”红药一脸遗憾地看向裴慈,“看来今天真要加班了。”
兴许是在后街待的久了,裴慈脸上的苍白褪去些许,居然逐渐开始适应这里的阴冷氛围。“没关系,总能卖出去的。”
好些鬼舌头都馋掉了……能忍多久?
“嗯嗯嗯!很快就能卖完了!”品尝到近乎真实的甜甜奶味后,黄鼠狼已经彻底沦为红药牌香烛的小粉丝,他四下瞄了一圈后,小声道,“我都看到好几个有后的鬼急急跑出街口……应该是去找儿孙要钱去了。”
红药听了这话也不见高兴,他从他的万能布包里掏出三张折叠小椅凳,展开招呼裴慈坐下后,就如周末在河边钓景观金鱼的退休老大爷一般,悠悠闲闲开口:“卖肯定是能卖完的,我只是为那些没及时出手的人惋惜。”
红药抱臂倚在矮矮椅背,两条笔直长腿姿态自然的翘起二郎腿,他挑眉一笑,天生潋滟的桃花眼愈发浓艳摄人:“毕竟我的香烛存货只有这么多……下回再来这里摆摊也不知是何年何月。”
围观鬼众:“!!!”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死了还要吃没钱的苦!?
红药不理会那些可怜巴巴望着他的鬼怪,他饶有兴趣地伸手隔空点点黄鼠狼的摊位角落:“那是什么?”
一堆沾灰带泥的黑瓦红砖里垒着一摞整齐干净的白色,分外突兀醒目。
“那是我最喜欢的书。”黄鼠狼耸耸黑红小鼻头,珍惜地将吸了一小截的旺仔牛奶蜡熄灭揣进脚边大书包后,他将一本虽然书页都已经被翻出了毛边,但依然干净整齐保存得很好的书递给红药,“没打算用来交易……就是想和大家分享一下。”
只有两个成人巴掌大小的略厚书册,与其说是书其实更像是杂志,那种小出版社出版,小成本印刷,油墨晕染个别文字重影,偶尔还有错别字的不知名买一送三垫桌脚小杂志。
“上京故事会?这书我也有好多。”方冲这话一说出口就被红药裴慈同时注视,“怎……怎么了?”干嘛都这样看着他?
“没怎么。”红药裴慈同时摇头。
只是没想到方冲高高壮壮一猛男,平日居然爱看这种书。
只见小杂志色彩鲜艳的软塌塌封面上,以比书名还要大的加粗字体印着——‘选择一次,性福一生,专业男科,成就真男人!’
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正经杂志。
方冲看懂了他两位老板眼中的复杂,连忙自证清白道:“我不是!我没有!这就是本很普通很正常的小说杂志!有连载有短篇,还有好多猎奇鬼故事!”
虽然他不爱看书,但也不记得是谁说过,人总要固定地看一点书。他深以为然,但挑来选去,也就这种满篇奇幻荒诞的猎奇小杂志不会催眠他了。
红药被勾起了兴趣,却没想到他只是随便翻开看看,就这样看进去了。连那些做好了心理建设的鬼怪捧着钞票排着队来买香烛,都是裴慈和方冲鼓着胆子做的交易。
摊上的香烛少了一大半,红药手中的杂志也翻到了最后一页,他将杂志还给黄鼠狼,眸光闪闪语气淡淡地道:“再来一本。”
在后街摆摊好几年,这些书也就堆了好几年,‘好书分享’头一回成功的黄鼠狼很是兴奋,他一边给红药递书,一边扭扭捏捏地问:“你……你觉得这里面哪个故事看着最有意思?”
红药想起刚刚看的那本书里,有篇不到万字的黄鼠狼讨封报恩小故事,心下了然,无比自然的略作思索,然后道:“黄精精报恩记吧,情节猎奇有趣,主角也很讨喜,和民间流传的传统黄鼠狼形象很不一样。”
红药这话一说完,面前这只非典型黄鼠狼的黑豆豆眼就猛的一亮,还没有收回去的几根长胡须在白净脸庞上一抖一抖的,像是在努力压抑着什么。过了好半晌,他左右看看,确定无鬼接近后,以书作掩,抬指轻轻点了点书页上的几个字。
“这是……我的名字。”
黄书书?和他的梦想还挺配。
红药问他:“你告诉我你的名字做什么?”
在后街这种鬼怪聚集的地方,互通姓名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黄书书捏着小黑爪子,抖着胡子满脸激动:“黄精精报恩记是我写的!你……你是我的知己!”
红药:“……”
这黄鼠狼怕不是第一次见读者。
“你还有其他作品吗?”红药难得有些心虚,他刚才只是随口说说,其实心里更喜欢另外一个人偶成精的故事。
黄书书神色暗淡了几分,表情苦涩:“……只有这一篇,这是我被杂志社录用的第一个故事,但……但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有志气!红药从摊子上抓起一把香烛塞进黄书书爪里:“加油!我看好你!”
同为精怪,年轻妖的远大梦想他理应支持!
黄书书爪捧香烛,感动得眼泪汪汪,他抹抹眼角,咬牙颤声道:“我……我会努力的!”
呜呜呜这就是被读者包养的滋味吗?也太美好了叭!
鼓励完年轻有志妖,红药正准备继续徜徉在书本里的爱恨情仇中,却突然发觉有一股庞大的阴冷之气正极速靠近,一抬头,便对上了一双红灯笼似的猩红大眼。
“你这香烛怎么卖。”雄壮浑厚的声音从裹携着猩红大眼的黑雾里传出,只一个照面,周遭鬼怪便跪拜了一片。
红药起身,不动声色地挡在被庞大阴气侵袭,脸色骤然苍白的裴慈身前。
他还未来得及说话,在摊前沉默许久,试图冒充招财摆件的壮汉脑袋突然从他屁股上咕咚滚下地,嘶声力竭的喊道:“大王!这几个活人卖高价香烛收取巨额人民币恶意扰乱后街市场嗷——”
下一秒,后街所有鬼怪都看见,他们常年漆黑阴暗的天际划过了一道嗷嗷叫的光——告黑状的壮汉脑袋被红药一脚铲飞。
红药:嗯,记住了,这种情况光拧脑袋还不够,下次得把嘴也给堵上。
第22章 濮灼
“哦?”黑雾极速缩减,几息之间便幻化成一个身形高大健硕身穿玄色衣袍的长发男子,他饶有兴趣地扫了红药一眼,道:“你是来后街做生意的?”
“后街不能做生意?”红药反问。
此言一出,周遭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声。
这话本没有什么问题,有问题的是这话反问的对象。
——这个活人胆儿真大!
怕是马上就要变成和他们一样的死人了。众鬼心中十分惋惜,这个世界上又要少一具好看皮囊了……也不知道等大王离开后,他们能不能捡到点残余,面皮那块儿他们都不奢求了,有点残骨碎渣就成。
红药自觉他只是不带任何负面攻击性情绪的、很正常地反问了一句,谁知这些鬼的反应大得就像是他当面顶撞圣意顺便还违抗了个圣旨一般。
虽然一片奇形怪状的鬼怪跪伏着齐齐倒抽凉气的场面看起来真的很夸张,但以小见大,这位‘大王’恐怕也是位不好相与的暴君。
他是来摆摊做生意的,不是来搞起义推翻暴君统治的……那太麻烦。
总之,红药决定服个软,给双方找个台阶下……就先把他最开始问的问题回答了。
“香烛一千一对……今日初入后街市场,开业大酬宾,所有香烛买二送一。”嗯,买两对香烛送一支线香,这是他最大的让步!
玄袍男子猩红的眼眸直直盯着红药,没有说话。
这啥意思?红药从他的红眼睛里品出了几分惊异……是嫌这折扣太低?
可一不可再,红药也不说话了,反正台阶已经递出去,真不愿顺着下来他等会儿就手拆台阶。
就在气氛逐渐僵硬冷凝之际,玄袍男子突然勾唇一笑:“这些我全要了。”
豁!大客户啊!
红药决定将台阶留久一点。
“但是我没钱。”男子看着红药,声音磁性低沉,“你跟我回陵墓,我给你一套景瓷。”
见红药不说话,男子眯着红眼睛补充道:“是货真价实的古董。”
红药:“……”
实不相瞒,我也是。
玄袍男子以为红药已经同意了他的古董瓷器换香烛的交易,毕竟从来没有人敢拒绝他,于是转身便往街尾走去。
红药认为他沉默的拒绝已经足够明
显,那男子也很识趣地离开,于是待男子一转身,他便重新坐回小椅子。
在众鬼阴间撞活人的震惊目光中,红药甚至还抽空安抚了一下裴慈方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