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贸然杀我, 留下一支不再受控制的大军,他们也掌控不了。”
李吴猜测:“或许是因为他们觉得已经培养出能接手大军的将军了……比如隋启?”
“隋启他也配?”方冲表情不屑。
裴慈将红药说的话串联起来, 思索片刻后, 赞同道:“如今想来,施瑾上位后朝堂的每一个决策都在把国家往深渊推……竟是完美避开了所有正确选项。”
方冲迷茫道:“快要灭亡的国家不都这样吗?”
裴慈摇头,声音沉沉:“太快了。即便是一个日暮西山的国家, 在没有内忧外患的情况下也不会灭亡得如此之快,更何况,刚被施瑾接手的景朝国力强盛。”
“……大概真如红药所说,有人一步一步,故意要亡施家天下。”
施嘉文悚然道:“是谁?施瑾?隋启?还是神慧那个老秃驴?!”
虽然依目前的形势来看答案已经很明了,但施嘉文还是想知道那个最初的祸患是谁。
并不是她突然对施瑾有了兄妹之谊,只是她很清楚,至少在亡国这件事上,对坐在皇位上肆意花天酒地的施瑾没有一点好处,甚至可以说,他才是最大的受害者,他失去了皇位,失去了国家,还失去了性命。
只要他稍微还有那么一点点智商,就不会想着亡施家的天下。
“虽然线索少得可怜,但咱们可以大胆分析一波!”李吴抬手推了推她鼻梁上无形的眼镜。
“首先,施瑾复活后没多久就带着城隍印来尾巷送人头,被逮后一直无人救援,由此可得,那个疑似搞事大boss的秃驴并不在乎施瑾的死活,而且施瑾知道的事也很有限,对他们造不成什么大影响。”
“其次,千年来一直搞事还一直成功的隋启为了施瑾自愿入瓮,由此可得,比起神慧秃驴他还是更在乎施瑾,并且因为施瑾与秃驴有了巨大嫌隙,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牢靠。”
“但从他不敢正面与神慧秃驴较劲硬刚,没有及时救援施瑾,且选择暗戳戳跟咱们走这几点来看,他绝对刚不过神慧秃驴,那秃驴的实力必定深不可测……啧,这可真是个坏消息。”
李吴以拳击掌,最后总结道:“根据以上分析可得——神慧秃驴就是搞事亡景朝国的幕后黑手,施瑾是他达成目标的傀儡工具人,隋启是结实耐用吃苦耐劳的长工!”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施嘉文:“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方冲:“阴间名侦探!城隍大法官!不愧是阴阳司鬼吏!”
李吴谦虚地摆摆手,表示这都是基本操作,在阴司地府接触的判官多了,多少也能学到点东西。
谦虚完毕,李吴又把目光投向并未对她的分析发表意见的红药裴慈:“红老板裴总怎么看?”
红药拉着裴慈起身,一本正经道:“直接问问他们就知道了。”
阴间名侦探李吴一拍脑门,豁然开朗:“对嘿,人质在手,不抓住机会好好拷问拷问,自个儿在这儿瞎捷豹分析推理个什么!”
红药安慰道:“有了你的推理,我们的思路清晰了很多。”
李吴傻笑两声,复又忧虑道:“那俩会不会乘机驴我们啊?”
红药关上香烛店大门,回身从柜台里拿出几根大白蜡烛,一边点燃一边道:“所以需要用一点拷问小技巧。”
裴慈默契接话:“比如分开询问,不给他们串供的机会。”
红药:“再比如,先诈一波承受能力比较弱鸡的施瑾。”
白蜡都点燃后,香烛店墙上梁上挂着的纸扎人在轻轻晃动的暖色烛光下惟妙惟肖,一张张喜笑颜开的无眼美人面鬼气森森……绝对是一眼望过去会被骇得头皮发麻后背起冷汗恐怖程度,十分对得起‘拷问’二字。
见红药已经伸手从柜格拿下装着施瑾鬼魂的臭豆腐外卖盒,李吴忙道:“等一下等一下!等我换个头,烘托一下拷问气氛!”
说着,李吴就从包里掏出一颗眼珠暴突青面獠牙的脑袋,然后当着众人的面,一手揪下此刻正顶在脖子上的艳光逼人美人头,一手把青面獠牙头往脖子上怼。
在此过程中,她嘴还没闲着:“这个脑袋是我下地狱专用!哎呦你们可不晓得,地狱那疙瘩,真是什么鬼都有!那些色鬼命贱得很!在油锅里熬着都不耽误他们看美女生色心!被他们多看一眼都亏得慌!”
直面美女变夜叉的方冲嘴角抽搐,恨不得自戳双目:“……真想烘托拷问气氛,你不如当着施瑾的面换头。”
本是一句吐槽,谁料夜叉李吴不走寻常路,深觉这是个好主意,还真把美人头拎在手里,把换头当做突破施瑾心门的秘密武器。
施嘉文看在眼里,若有所思片刻后,也扯下了缠在脖子上的绣花缎帕,还生怕别人看不见她脖子上狰狞的自刎伤口一般,用阴气把脖子整得血呼刺啦不堪入目,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什么断头鬼。
方冲喉头一哽心头一痛,默默摸出墨镜戴在眼睛上。
裴慈什么也没说,只是往阴影中退了小半步,不想因为他的正常,破坏了李吴施嘉文努力营造的‘拷问气氛’。
红药对小姑娘们的折腾接受良好,还玩笑道:“我都不必费心变化,施瑾如今最怕看到的,恐怕就是我这张脸。”
李吴青色脸皮上的充血牛眼转了两转,机灵道:“那是他心中有鬼,所以眼中所见美人……咳帅哥皆是修罗,欣赏不了红老板您的美貌……咳帅气,是他的损失!”
红药没理会李吴的彩虹屁,自顾自从柜格拿下臭豆腐外卖盒,然后开封,扬手往地上一倒——一条如烂咸菜一般蔫塌塌的魂体飘飘悠悠落在地上,蜷缩成一个咸菜团。
众人等了半晌也不见咸菜团有什么动静,李吴上前查看:“啧,这都腌渍入味儿了嘿……”
正说着,咸菜团施瑾突然‘嗷嗷’一声嚎叫,他双目呆滞无神,一副被臭得失去神智的模样,抱住李吴的腿就不撒手:“你是牛头吗?!你是来带我下地府的牛头吗?!我现在是不是已经在阴曹地府了?啊啊啊带我走吧!快带我走吧!我愿意下阴曹地府!我愿意!”
李吴青灰色的脸皮一阵抽搐,废了老大劲儿才把臭豆腐味的咸菜团扒拉开。
“想下地府就老实交代,别跟我这儿装疯卖傻!”
施瑾在地上瘫坐良久后,才愣愣抬头盯着坐在柜台后面单手撑着下巴看戏的红药。
“我从未如此狼狈过,红止戈,你在报复我。”
红药眉梢轻挑,平静淡然道:“我倒是还替你记得一些比现在更狼狈的时刻。”
“嗯……比如,被嘉文公主刺杀后抛尸万人坑,魂体被守城将士们的冤魂啃噬。比如回魂后神智被禁锢在施北身体中,如同瘫痪,最后还被几岁小儿操纵着头撞上京城隍印,我记得好像脑浆都撞出来了吧?”
红药粲然一笑,继续道:“再比如,附身在小孩儿身上,结果被狗撵得满树林跑,裤衩都被狗嘴扯掉……说起来,我这儿还有你光屁股逃命的影像记录,要回味一下吗?”
这一刻,施瑾的脸比李吴还要绿,他咬牙切齿道:“不必!”
红药并不打算在这种事上逼他,话头一转,直接说起正事:“今日放你出来,是想与你聊一聊神慧禅师的事。”
这开门见山的一记直球直接把施瑾打懵,他呆滞片刻,目光震惊:“你怎么知道?!”
知道?知道什么?站在隋启身后的是神慧禅师?
红药不动声色地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施瑾往后一靠,闭目不语。
红药以目光制止想要上前让施瑾见识阴间手段的李吴,在拷问这种事上,他向来更喜欢诛心。
“你还在等隋启来救你?实话与你说吧,在你落入我手中的这段日子,我这香烛店清净得很,一直没人来打扰。我实在是等烦了,才提你出来聊聊。”
施瑾睁开眼睛,愤怒地瞪着红药。
“别这样看着我,我可没骗你。”红药笑着说,“我想了一下,其实这也很正常,毕竟你除了拖后腿也没什么用,不如借此机会砸我手里,还能激起隋启对我的仇恨,让他死心塌地的卖命,这生意简直稳赚不赔啊。”
听了红药的诛心之言,施瑾果然双目喷火,从地上一跃而起,不管不顾地吼道:“你果然在报复我!红止戈!我今日落到你手上算我倒霉!哈哈哈果然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可惜我的运气到底还是比你好!我早就死啦!大不了就是灰飞烟灭!一死百事休!我不怕你!”
“你当初落我手上的时候那才叫凄惨!被活生生剜心放血的滋味不好受吧?这千年来是不是恨毒了我?”
‘砰——’红药一把攥住急急起身带翻了木椅的裴慈,被手中冰冷温度惊到,红药连忙两手拉住裴慈手掌,却摸到一手冷汗。
看着裴慈面上春风骤停冰雪起,原本盈满桃花春水的眼眸瞬间冰封成深不见底的寒潭,和红药理都不理施瑾,只顾着拉裴慈的慌乱动作,李吴三人心中千言万语都化成了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