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音放下茶盘,站在了一旁,眼睛左转一圈,右转一圈,最后还是决定眼观鼻鼻观心。管他俩呢,反正自己绝不第一个开口。
门外的雨声小了,一滴滴打在屋檐上,声音落在这个房间里,显得尤为清晰。商别云端着杯子,又喝了两口茶。
房间内的沉默又延续了两息。商别云的额角跳了跳,“咚”地一声将茶杯砸在了桌子上,恶声恶气:“不是,你看什么呢?”
程骄以手托腮,咧嘴一笑:“看先生。”
“你脑子也被药烧坏了?有这么把人盯着看的吗?”
“没烧坏。我也没碰先生,看看都不行吗?”
“不行,瘆得慌,不许看了。”
“先生好看。”
“好看也不许看!”商别云嚷起来,差点没掀了桌子。
丛音飞快地瞟了二人一眼,在心里翻起了白眼:“一个扮凶,一个装油滑,结果看看两个人的耳朵,一个比一个红,没劲。”
果然,大事还是得靠她丛音主持。她清了清嗓子:“咳,爷,你看,你也没让他死,那现在是怎么个说法?”
商别云坐正了身子,还是气呼呼的:“怎么说?他自己犯蠢撞在我手里,我还放了他这个白捡的劳力不成?反正他小命都捏在我手里呢,他还能翻出天去?”
程骄从刚才开始,心情便一直很好。此时脸上的笑发自内心,越发显得明晃晃的:“没错。我被攥在先生手心里呢,只要先生高兴,别说捏着我的命了,捏着我的人、我的心,我的什么都行。”
商别云的脸色“腾”地黑了下来:“你这几年在外头,从哪学来这一身的污糟东西?”
程骄则一脸懵懂:“我说什么了先生?不过是表表心迹而已。”
眼看着话题又要往奇怪的方向走,丛音赶紧履行职责,把话头牵回来:“这么说,爷是同意按照他的计划走了?”
问到这里,商别云的脸上有些别扭:“我仔细盘算了一下,如今的形势,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我们一行人实在太过惹眼,且目标过多,想要护得周全,必会□□乏术,反而容易被魏澜抓到把柄。分开行动,不管是对渺儿还是你们,都更安全。”
大事上,丛音从来不会怀疑商别云的决定。她闻言只是点了点头:“那就这么定住了?那让程骄把他们弄醒吧,爷跟他们好好说说。”
商别云神色有些沉重地点了点头。
程骄正要闭上眼睛,突然听到商别云喊了一声:“等等!”
他将眼睛睁开,静静地等着商别云。商别云咬着嘴唇,踌躇了很长时间:“先别叫醒芸儿跟洄娘,只湛明跟李东渊吧。他俩是不是在西裙房里?我自己去,你们在这里等着就行了。”
程骄看了他一会儿,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
商别云走了之后,只剩丛音跟程骄在房间里,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一时半刻之间,没人开口说话。
程骄突然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少年人的身子被抻得纤长。他像是卸下来一口气一般,整个人都趴在了桌子上。
丛音瞥他一眼:“装得很累?”
程骄半张脸被桌子压得扁扁的:“没装,真的放松。这些年都没这么放松过。总觉得这样跟你和先生待在一起,像回到青州那些日子一样。”
“不只是放松吧,是不是也坐不住了?”
程骄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被你发现了。朝阳太烈,现在身上还到处都疼着,当着先生的面,硬撑住了。”
丛音拍了拍手,走到商别云的床边,在边几上翻翻捡捡,找了几个药瓶出来,用裙子兜着,走了过来。
程骄趴着看着她:“丛音,做姑娘,不能像这样随随便便掀裙子。”
丛音低头看了一眼,嫌烦:“怕什么?里面不是还有小衣跟裤子?你管得倒宽呢。”
话这么说着,可还是将裙子放了下来,将那几个药瓶,远远地抛给了程骄。
程骄伸手借了,拿在手上,分别打开几个盖子闻了闻:“什么药?”
“不知道。活血化瘀的、镇痛的、安神的,什么都有。你不是全身疼吗?那随便吃吧,都对症。”丛音不是很在乎。
程骄握着那几瓶药,默了片刻:“这些药,都放在先生床边……”
“嗯,都是他的。”丛音收拾着茶盘,神色淡淡的:“从那之后,他身体不是很好。晚上睡觉也常常被噩梦折磨,醒来之后,也常头疼。你也知道,从前他最喜欢睡觉,常常赖在床上叫也叫不醒。如今临到睡前,不把自己灌醉了,他便根本合不上眼。”
程骄的手慢慢地收拢,握紧了那几个药瓶。
“所以,”丛音端着茶盘,走向了门外,站在门边的时候停住了步子,背对着程骄,淡淡说道:“别提什么青州的日子了。别在我面前提,更别在爷的面前提了。”
商别云从西群房中走出来的时候,看见等在树荫下的程骄,先是一愣。
程骄正穿着商别云的一身衣服,黑色骑装,领口与衣襟缀着红玉,头发也用红玉冠束了起来,一派少年意气,抱着双臂倚靠在树干上。
“先生!”他一见到商别云,便先笑开了。
商别云脚下一顿,又走上前去,皱着眉:“谁让你穿我的衣服?”
程骄展开双臂,看了眼自身上下:“丛音找出来的。我就那一身衣服,还毁了,总不能穿着中衣到处跑吧。怎么了先生?不好看吗?”
“大男人家家的,好看不好看有什么用。算了,这件衣服我不要了,你穿吧,晦气。”商别云越看他越心烦,索性把头别了过去:“我不是让你在我房间里等吗?你出来干什么?”
“我这不是……”程骄对商别云的态度全然不以为意,笑吟吟地答着,还没等说什么,略一抬头,正巧与从西裙房正走出来的湛明对视上了。
湛明怀着极为复杂的神色,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湛明的身边还站着李东渊,与湛明比起来,他的表情更像是十分刻意的默然。
程骄静静地与二人对立了片刻,半晌,深深地行了一礼,神色郑重。
李东渊的神情稍微松动了一些,可还是没有理会程骄,只是与商别云对视了一眼,微微点了下头,扭头便走了。
湛明踟蹰了一下,走上前来:“阿弥陀佛,程施主。”
程骄赶紧又还了一礼。
“事情的由来经过,方才别云都对我们说了。东渊信任别云,愿意将渺儿托付给他。不过,芸儿是渺儿的娘亲,想必冷静理智地分析事情的利弊,做出与渺儿分离的决定,对她来说也是一件痛苦的事。所以我们几个商议决定,还是等你们动身之际,再请你解开芸儿身上的域吧。”
程骄点头。
湛明犹疑了片刻,从怀里掏出来一个东西,递给了程骄。程骄接了过来,是自己那枚碎成两半的玉坠。
“这枚一直在我这里,我便是用这上面附着的你的灵气,躲过你好几次。”湛明牵动嘴角,笑了一下:“可惜,最后还是没躲过。当初你来求这枚坠子的时候,你说要这个刀斧案的纹样,当时我的心头其实有过一丝忧虑。而且,我从你的灵气中,体察过你的执念与野心,也曾将这份忧虑告诉过别云。”
程骄回头,望向商别云,商别云却望着别处,一脸的不耐烦。
“别云说,有执念跟野心的鲛人不多见,挺好的,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他既然喜欢,就依着他吧。”
“程施主,这次物归原主了。等这件事了解了,记得来找我,再要一块新的。”
湛明再施一礼,转身走了。
程骄握着那两片碎片,回头再去看商别云,商别云却已经走了。走出了几步,却又回过头来,皱着眉头,语气还是凶巴巴的:“发什么愣?嫌时间多啊?还不快点!”
程骄哎了一声,咧开嘴笑了,跑了几步,跟了上去。
商别云环抱着渺儿,站在大门前,身后的程骄默然立着,背着两把剑与一个小小的包袱。
“我们会在走出五里之后,让程骄解开她俩的域。你们好好安抚解释,不要耽误太多时间,趁夜出发,按原计划,去昆山。”商别云细细地盯住。
“你们呢?你们去哪里?”丛音追问着。
“我们改道去玉湖。有紧急事态,我会跟丛音声讯联络。丛音,我交给你的事先缓一缓,从现在开始,你绝不能离开众人,你们必须一起行动。有丛音在,起码我们汇合起来,要简单地多。”
丛音郑重地点了点头。
李东渊看着熟睡着的渺儿,将脸别了过去。
“一切一切,以安危为先。切记切记,不论遇到什么情况,不要冲动,等我,让我来解决。”
丛音推了他一把:“好了好了,别啰嗦,快走吧,天马上就要黑了。”
商别云再望了众人一眼,扭头便走。
程骄跟在他的身后,商别云好像是嫌他走得近,侧头骂了两句,二人一直走出去很远,都没有回头。
“看样子,别云对程施主,心中依然有气。也不知道让这小子跟着,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湛明行着佛号,看着两个人的背影,默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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