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皱皱眉头,搜肠刮肚,思索要怎么描述。
“像是老猫逮耗子,好像在等我露出马脚。”
“对,是在等我表现出‘害怕’。”
“你会不会想太多了啊。”侯学义忍不住问。
龚良玉很民主,说:“你可以这么想。不过我个人坚持自己的判断。”
“还有兰婆,”方敏接过话,“我在炕上玩手机,其实也没什么好玩,就是俄罗斯方块。”她都把手机上的就记录破了几次了,“顺便和兰婆搭话,问她程娟的事。兰婆她好像很害怕。”
“还有,”方敏补充,“厨房到东屋中间不是有一个玻璃窗子吗?程娟虽然人在厨房里,可有好几次,我往那边看,她都在看东屋屋里。”
她们陆陆续续说了很多。
吕和韵想起昨天自己和韩川回去的时候,村支书爱人和村支书的对话。
他串联起一切,问:“现在的情况,是不是‘程娟’已经换了人。对,之前兰婆招魂,谁知道招了个什么回来。然后这个假‘程娟’呢,又半夜跑到山上,带回来一群‘失踪的村民’——这么看,那些人也是假的,对吧?”
玩家们看着他,目光各异。
吕和韵还要再说,胳膊忽然一痛,是韩川掐了他一把。
吕和韵皱眉,耳边传来轻轻“吱呀”一声。他一个激灵,回过神,看到西屋门开着。
程娟站在门口,有一双甜甜的清澈鹿眼,说:“哥哥、姐姐,春燕姨问你们,中午是吃面还是吃米饭?”
吕和韵脸色难看。
她在门口站了多久?
第201章 对影
程娟忽然出现, 屋内玩家都有些措手不及。
理智上知道要“冷静”,不能让程娟看出不对。但真要在须臾之间调整好心情, 哪有那么容易。
倒是季寒川。他想了想, 回答:“面吧,做起来方便。我们人多,春燕姨太辛苦。”
程娟抿着嘴笑了笑, 看着季寒川。两人对视, 小姑娘的眼神黑洞洞的,像是在无声嘲讽。
季寒川镇定自若。
程娟轻声说:“好啊, 我去给春燕姨说。”
她停顿一下,又去看方敏和龚良玉,“敏姐和玉姐今天也在这边吃吧。我妈待会儿过来帮忙。”
有季寒川先前打岔,空出的一点时间, 让方敏、龚良玉多出喘息空间。两人露出笑容,说:“好。”
程娟慢慢看了一圈,拉上门。
屋门关上, 但玩家们还是沉默, 没有人打破这份寂静。
他们不知道程娟是否真的离开。或者她仍然站在那里, 静静等玩家出去。
即便玩家不出去,凭借着薄薄一扇门,里面讲话声音稍微大一点, 程娟都能听到。
过了会儿, 季寒川说:“孩子也挺不容易的。”
其他人心神不宁地应声。
季寒川说:“我家小姑娘和她一样大, 也有点移情吧。走的时候, 想给她家留一点东西。方敏、良玉,你们有什么建议吗?”
方敏和龚良玉一怔。
她们很快回神:这应该是当下最安全的话题。
方敏配合,甚至有点过度表演的意思,看了眼屋子里其他男生,说:“我和良玉之前也在考虑这个。之前转的时候去了趟村子里的小卖铺,但里面真没什么合适留下的东西。要说零食,也只是一事。”
这话半真半假。她们的确逛了逛村子里的小卖铺,但里面的东西从雷碧到周住牌洗衣粉,全部带着廉价的山寨气息。而那时候,两人并未想到程娟。
龚良玉则说:“她今年九岁,有些事情,也不好说。”有点为难。
季寒川说:“这样啊。那回头天晴了,我去一下上吴村,和她老师聊聊,看能不能赞助一下她平时的生活费。”
他说完这句话,屋内一片寂静。玩家们视线偏转,去看屋门。
季寒川一顿,说,“我去下厕所……”
吕和韵眼神复杂:这是主动出门探路?
季寒川推门,玩家们见到,屋外干干净净,不曾站人。
他们松口气。至于季寒川,他从墙角拎起一把伞,站在屋檐下,看着眼前雨水琢磨。山淮村的厕所都是旱厕,好在这会儿是冬天,季寒川还能接受。他小时候住弄堂,家里没有单独厕所,想上厕所要去几百米外公共洗手间。家里只有一个木桶,每天早上,都得拎着去倒。
只是下了雨,就有点不一样。
季寒川脸上露出点“毅然决然”、“鼓足勇气”,往院子里踏去。
虽说是冬天,但村长老婆把后院菜园伺候的很好,能看到一片碧绿蒜苗。要吃的时候就割一把。
季寒川踩着泥水,往厕所走去。大抵是太专注于脚下路,以至于一直低头,不看眼前。所以等终于到了干地,他抬头,眼前竟仍是村长家屋子。
季寒川:“……”
他回头,看背后。
头顶有屋檐,遮住雨水。他抱着无语心情,自言自语:“这怎么还不让人上厕所。”
太不人道。
身前身后,都是一样的屋子。中间是菜园,看起来整整齐齐,完全找不出,是从哪里开始,季寒川走进倒影。
季寒川想到一个俗套故事。下班回家,看到路边有一个女孩儿蹲着哭。小姑娘扎着马尾辫。
“我”觉得担心,怕小姑娘被欺负,所以走上前去,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帮上忙。
“我”问她:“怎么了,哭什么啊?”
小姑娘没有转头。但“我”能看到她漂亮的马尾辫。到底是小孩子,不像“我”这个中年人,头顶已经不剩几根。
“我”耐心劝导,小姑娘最终还是被打动了,愿意转头。
可她转过来,我看到的,还是一模一样的马尾辫。
季寒川觉得,自己眼下面对的就是这种情况。
与背后不同,季寒川身前这间屋子安安静静。他看了眼西屋窗子,里面并没有人。
——等等。
他眯了眯眼睛,视线放在一团被子上。仔细一看才发觉,那并非一团被子,而是一个窝着的老太太。
季寒川挑眉,心想:有点意思。
他没有进屋一观的意思,就站在那里。这样过了不知多久,村长家西屋内,玩家们开始嘀嘀咕咕:“韩川怎么还不回来?总不能是掉厕所里了吧?”
吕和韵有点担心。他走出房间,想去厕所看看,恰好见到村长老婆从厕所那里出来。
吕和韵有点尴尬,转头和齐建明确认:“这边厕所是只有一间吗?”村支书家是这样,不分男女。
齐建明起先疑惑,回答:“是啊。”
很快反应过来什么,“你说韩川——”
吕和韵想了想,喊:“春燕姨!”
他声音太大,炕上的谷老师微微皱了下眉毛。但齐建明手劲儿太大、毫不留情,谷老师到底没有醒。
村长老婆听到喊声,快步走上来,问:“怎么了?”
吕和韵拐了个弯儿,说:“刚刚韩川出去,说看看饭做得怎么样了,但半天没回来。春燕姨,你看到他了吗?”
村长老婆愣愣地眨了下眼睛,拿围裙擦手,“我没见他来厨房啊。”
潜台词无疑是:刚刚在厕所也没看到他。
齐建明说:“他十五分钟前出去的。”
村长老婆皱眉:“这,真没看到啊。是不是出门了?”她一边说,一边就往前院走,觉得可能是那个学生出门抽烟。
可前院空空,村长老婆一无所获。
她略觉踌躇,转头看齐建明。
齐建明沉默片刻,说:“这个韩川,干什么去了,也不说一声。”
村长老婆:“要不要……”她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但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齐建明说:“他应该有分寸,等等吧,没准儿是出门买烟。”
村长老婆:“哦哦,好。要是回来了,给我说一声,我先去忙活。”
齐建明说:“好。”
他看村长老婆走远,自己回到屋内,说:“韩川可能中招了。”
玩家们静了片刻,吕和韵心思杂乱,一边觉得“他是诺亚方舟的人,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挂”,一边又觉得,“诺亚方舟怎么了,说破天也只是个救人的组织,又不是说里面的人有多厉害。再说了,诺亚方舟的外围人员那么多,被救一次都要被迫纳入,谁知道里面有多少人都是水货”。
可心里还有一个声音,是:“之前我们掰手腕,韩川明显比我要强。”
这个“强”,还没有到碾压的程度,与温泉酒店局中季寒川对吴欢等人的情况不同。但于吕和韵来说,足够透露出一个信息:韩川的实战能力一定远胜自己。
可眼下,韩川遇到的不是吕和韵这样的玩家。
其他玩家或担忧,或庆幸。
担忧季寒川,希望他能撑得久一点——也让鬼怪晚点来找其他人。
庆幸刚刚出门的不是自己。
无论他们心思再复杂,此刻都不能传递给季寒川。
季寒川从旁边窗台拿起一把刷子,往前扔去。
如果顺利,这把刷子应该可以扔到对面。而“对面”,就是其他玩家在的地方。他们听到动静,一定会出来查看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