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新的未来，只是现在还看不清那究竟是什么。
江卓文忽然发现，他过于排斥“僵尸”这个身份，并打心底里觉得这是不好的东西。这没有理由，也并不正确。
细细想来，僵尸哪里不好呢？
就因为他死前是人类，所以当人类恐惧僵尸的时候僵尸就是不好的吗？那人类还大多怕蛇怕虎怕蟑螂呢，怎么算？
就因为大多数活物都在僵尸的食谱里，所以僵尸就是不好的吗？大多数的生物还都在人类的食谱里呢，怎么没见人类反省自己的存在？
至于轮回不接收僵尸这件事。不参与轮回，难道不应该是更高级的表现吗？
想来想去，都是谁对他表达出“僵尸不好”这样的意思呢？
是人类。
是要利用他的人类。
兰斯从来不会这样认为他，左雾也不会，老树精也不会，冰山男也不会。甚至今天的小兽人、那个医生、那些军人，他们都不会。
人类是对未知恐惧，但那并不是僵尸的错。
未知是固有的，它不分好坏。只有当未知成为已知，你才有资格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判别规定。
人类对僵尸，是多数派对少数派的碾压孤立。是无知对未知的妄加揣测。是一个种族对另一个种族的无耻掠夺。也是主宰对威胁者的先下手为强。
人类站在食物链顶端太久了，他们喜爱这种安逸和高贵。并且恐惧跌落神坛。如果有什么生物似乎能推翻他们的统治，他们便恐惧而妒恨，并用尽一切手段企图捍卫自己的食物链地位。
向往安逸，却又野心勃勃。
从非人生物的角度上看，人类是这样没错。
当江卓文不再认为人类总是正确时，当他彻底抛弃从前人类的身份时，他发现自己真的也没有那么错。
僵尸真的也没有那么错。
僵尸与人类与虫鱼鸟兽，都是诞生在这广袤宇宙中的一员。都是在已经存在的法则下，合理产生的物种。即便僵尸看起来有些不合理，天道也后悔产生了这么个“丑儿子”。但不可否认的是在被组合成这样之前，组合僵尸的都是些合理的法则。
由合理组成的，自然也合理。
僵尸也不过是个物种，有着自己全新的独特的特性的物种。跟别的物种也没什么不同，都有着自己千奇百怪的特点，都生存在这世界上，都要仰赖法则而存在。
每个物种都有自己的轨道，以及遵循的规律。
僵尸也一样。
僵尸而已，其实真的没有必要大惊小怪。
江卓文承认，是自己对僵尸有偏见。是他想差了。
想到这里的时候，江卓文忽然觉得身上一轻。像是一道沉重的枷锁从他身上脱离，江卓文甚至幻听了它滑落在地，哐啷作响。
江卓文抬起头来，忽然笑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高兴什么，他只是翘着嘴角，满心欢喜地打开面前的门。
屋里兰斯还没睡，抬头朝看过来，对着他露出一个浅淡却温暖的笑容。
“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
江卓文走上前去，给了兰斯一个带着尘土味儿的拥抱。
第140章 法则而已感悟
江卓文扑在兰斯身上就不动了, 甚至忘记回身关好门。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十分的困倦。
难道想通了一些事情这么耗费脑力的吗？
非常困倦，几乎无法继续动弹的那种困倦。这感觉来得很突然。
可能是今天太忙了，心情又好，所以犯懒了吧。江卓文眯缝着眼睛，目光迷离地想着，神经大条地没有感受到丝毫的不对劲。
金色的符文从江卓文的胸口蹿出, 巨大的威势瞬间封锁整片空间。兰斯警惕地看着这些东西，问江卓文道：“这些是什么？”
“嗯？嗯……”江卓文迷迷糊糊地侧过脸看兰斯的下巴, 不明所以。
“你怎么了？”兰斯敏锐地察觉到事情不对，立刻调整了江卓文的姿势观察他的状态。而江卓文只是困倦地耷拉着眼皮, 瞳孔却红亮到刺目。
仔细看的话，那瞳孔中也有着玄奥的字符在旋转流动，散发着血红色的光辉。
“江卓文？江卓文？”
兰斯呼唤着江卓文, 但江卓文却没再回答他。
金色的符文完全从江卓文的身体里抽离, 在空间中排列。不知何处而来的声音响彻整个空间。朦朦胧胧的声音，那是由九天坠下的梵音。
万千世界, 冥冥之中。
无数的法则，无数的故事, 隔着从古至今千万年的悠远传入江卓文的耳朵, 刻进他超脱轮回的躯体。无数的疑惑围绕着他，他的思绪完全被梵音占据, 露出空茫的神情。
“别睡……”
“江……”
“不要……”
有什么人在他耳边说着话, 却听起来那样的渺远, 那样的模糊不真。他听着神魔的故事，被摄住了心神。
接着符文又是一震，散发出刺眼的光芒，并且越来越亮。沉重的压力压在兰斯的肩膀上，让他心神震颤。那是一种仿佛整个天空都压在他头顶一般的感觉，让人心生畏惧，难言恐怖。
兰斯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那让他感觉到难以言喻的心慌。他用力抱住江卓文，内心的不安像是飓风下的海水，疯狂搅动。
符文变幻起来，组成奇特而玄奥的阵型。阵型不断变换，目不暇接。而那种巨大而且恐怖的威压则越来越盛，兰斯几乎觉得自己的耳膜嗡嗡作响。
突然符文的变幻一停，从半空中冲过来将江卓文笼罩进去，像是一个金色的牢笼。
江卓文无知无觉，猛地被符文拖入虚无。
“江卓文！”兰斯眼看着江卓文被看不见的东西吞噬，立刻伸手去抓他。
符文却用巨大的斥力将两人分开，阻止兰斯的靠近。
兰斯的眼睛一瞬间凶狠起来，他将吼声压在嗓子里，浑身上下骤然冒出水蓝色的巨大能量。他拼命地冲过去，想要抓住江卓文。用力到青筋暴起，完全不复平常淡定的模样。
符文震颤着，金芒愈盛。
终于他突破了符文的封锁，手缓缓穿过符文化作龙爪的模样，金鳞四散纷飞。
来不及惊讶，兰斯死死抓住了江卓文的手腕。无形的斥力将他的头发拼命向后扯，他坚持着，身上蓝芒大盛。
那种力量几乎要将他的骨头碾碎。兰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但死死抓住了江卓文，咬紧牙关。任是自己的骨头咯吱作响，也不肯放手。
他有一种预感，一旦他松手了，他可能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江卓文若有所感，他隔着万千法则，空茫的双眼看向了虚无。在他意志的虚无中，他看见了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那里面满是浓烈翻涌着的情绪以及对失去的巨大恐慌。
我得带着他，带着这双眼睛的主人。
江卓文脑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接着金芒一闪，两人一同消失在这片空间里。
大楼在这一瞬间轰然坍塌。
医院周围悬停着的战斗艇上，能量探测仪拼命尖叫着，接着忽然黑屏，死机瘫痪。
“不好！是中心楼！”
“发生了什么？快去查探！”
“医疗部就位！”
“突击队就位！”
中心医院一瞬间混乱起来，警铃大作。
另外一边，艾茉莉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与雷涅留在星际城墙的手下汇合。中心医院出事的消息没能瞒过她。
她翘腿坐在桌子上，丰满的嘴唇微笑起来，悠然自得道：“先看看是不是骗局，如果不是，今天晚上就进攻Ｅ区。Ｄ区的消息来得太容易，多半是个幌子。Ｅ区那个说不准的，才是真货。”
反叛军的团长回她一句：“这正是我的意思。”
“你们怎么都觉得是Ｅ区呢？分明Ｄ区才是他们人手最足，最能够防御到的地方！对方肯定就是猜到你们这种想法，才故意将Ｅ区的消息泄露出来那么似是而非的一点点。”沃里奥抱着手臂，颇为不赞同。
三人因为这两个地点纠缠了一阵。
最终两人被沃里奥说服，决定先进攻卧底传出来的Ｄ区关押点。反正要是消息落实了，那群守备军也是自顾不暇。他们打的就是一个措手不及，怎么算都是赚。
……
地球华夏历２５０２年，Ｈ市华科６号地下实验基地。
放置最原始实验体的底层二十三层关押区，空地上的空间忽然一阵扭曲。不知何处而来的金色光芒，从空气中的一个点上放射出来，明亮刺眼。
漫无目的拥挤在一起的僵尸们在这金色中忽然停止了动作，他们动作整齐地看向金色的光点。木然的脸，却显露出朝圣者般的虔诚。他们灰败死寂的眼神，落进了一点金色的光亮。
空间的扭曲越发严重，周围的景象都开始出现弯曲。僵尸们静静看着，没有丝毫恐惧。
渐渐的，金色的空洞显现出来，一个被金色符文环绕包裹的圆球形物体缓缓探出头。金芒弱了些，能够看见圆球是镂空的，里面包裹着一具人类的身体。
不，那并不是人类的身体。
人类可不会有青灰色的皮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