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枝也伸出了一只手。这是一双白皙细腻的、指尖还沾着彩色颜料的、画家的手。这只手来到了另一只手的身边。宿枝也来到了白色国王的身前。
然后,宿枝的手擦过这只向她伸来的手,毫不犹豫地继续向前,向前。
直到,它穿过了一个胸膛。
白皙的手沾上鲜血,破开胸膛,好像永夜割开白昼。
宿枝双目赤红,一脸漠然地注视着近在眼前的白色国王,注视着本无垢的白色长裙晕出血色。
直至如今,白色国王依旧在微笑着。她沉默着,慈悲而温柔地望着宿枝,仿佛在注视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她的身后,风车不紧不慢地转动着,金色的麦浪在风中轻快地、自由地歌唱。
在这歌声中,她金色的长发融入金色的麦田,连带着的,还有她逐渐枯萎淡却的躯体。
大风扬起她依旧纯白的裙摆,裙摆在风中猎猎展开,而她的身躯,化作金色的尘埃,随风消散。
直至眼前人彻底消失之时,宿枝依旧僵硬地维持着伸手的姿势,一动不动地望着前方。
良久,她动了动手指,低头望去。
下一刻,她的瞳孔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那般,剧烈地收缩。
她看到了一只沾满鲜血的手。
鲜血淌过指缝,来到指尖,向大地滴落。
在这只手穿过胸膛的时候,她曾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有别于黑夜的烫意。那是阳光下流动的血脉与生命。可如今,温暖尽化极寒。
鲜血桎成了一个禁锢,锁住了她的手。
它不再是一只画出自由、挥洒天性的画家的手,只是一只从阴沟的泥泞中向上攀爬的手。
指缝里的,不是狂想的颜色,而是埋着血与尸骸的泥与沙。
她亲手杀死了她的全部憧憬。就如她杀死那个反叛者尤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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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所以杀死白色国王的竟然真的是宿枝吗?”喻易摸了摸下巴, 向三危描述了一遍刚刚看到的影像,又将手中全部六张黑金色卡片都递了过去。
“不必,你看过就好。”三危轻轻摇了摇头,没有接,“我相信你的观察力。”
“感谢领导栽培。”喻易笑嘻嘻地将手收了回去, “对现在的情况,兄弟你有什么高见吗?”
“别这么说话。”三危微敛了眼睫,神色平淡得好似隔绝了世界上所有的幽默感, “那个盒子的下方, 应该还有一个空间。”
“嗯?”喻易倒也没有被三危冷肃的样子冻到,他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转眼去看放置白色国王王冠的那个箱子,果然发现了猫腻, “你不说我还没发现, 相比外部体积, 内部的容积并不正常。”
说完,他就急吼吼地拽过三危的手腕, 把手往现在的箱底探去。
摸索了几秒后,喻易眼睛一亮, 因为他的指尖触及了一个疑似机关的凸起, 他当即找准了那个凸起, 按了下去。
下一刻,原本的底面当即消失,露出了其下的金属面, 金属面上有着一个数字屏与下凹的金属键盘,金属键盘上有着0-5的六个数字。
喻易吹了一声口哨,照着数字屏幕上的小字读了出来:“您只有一次机会输入撒旦密码,暴力破除或密码错误,都将启动容器的自毁装置。啧,真狠啊。”
“看起来这五张单独符号的卡牌应该分别对应一个数字,数字上限又偏偏是5,所以……”
“所以一个完整的星号代表的是‘5’,以此类推,星号的一齿代表‘1’。”三危借着喻易的话道。
“这么说来,按照获得顺序,密码应该是21430?”喻易将五张单独符号的卡片呈扇形排开,照着三危的方法念出了分别的数字。
“等等!”喻易的目光停滞了一瞬,他再度扫了一遍将卡面展现在眼前的五张卡,“符号变了?按照最初的数字,应该是02341才对,但是我确定,这几张卡牌是按照获得顺序排列的。”
三危扫了一眼喻易手中的卡面,什么都没有说,他直接上前一步,在金属键盘上摁了五个数字。
三危的动作很快,等喻易凑上去时,只看到了三危按下了一个尾数。但这个尾数既不是“0”,也不是“1”,而是“5”。
喻易立即明白过来,他一把拉过三危的手腕,半强迫地拉着三危往后退了好几步,还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符纸。
下一刻,箱子中的金属面发出了一道“嘀”声。
喻易当即伸出手,把符纸往他和三危面前一递,闭上了眼睛。
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抛出符纸,就感到自己伸出去的左手,被另一只带着凉意的手温柔而坚定地按了下去。
“抱歉,我担心密码有变,就先输进去了。”
喻易试探性地睁开一只眼睛,看了眼刚从自己手腕撤走的,那只苍白的手,又瞅了瞅前方至今没有爆炸成烟花的箱子,这才讪讪地收回手,睁开了另一只眼睛。
“输就输了,哪有抱歉一说,我主要是担心是我记错了顺序,咳,不过,还真是一次性密码?”喻易探出头,看着金属面顺利地从中间向着两边平移开来,没忍住转头问了三危一句。
“我相信你。”三危目视前方,神色不变,语气淡淡道。
这家伙,嘴上说着信任的话,表情还跟欠人一百万似的……该说棺材脸不愧是棺材脸吗?
喻易看着三危面无表情的脸,没忍住在心中吐槽了一句,面上倒是止不住笑意。
“一次性密码?”三危也走上前,偏头问道。
他自然不会知道自己在喻易的心中,继小蔷薇之后又多了一个“雅称”。
喻易硬是从三危那张无波无澜的脸上,看出了求知欲,于是兴致勃勃地科普了起来:“这是我们家乡的一种称呼,也许它在高次宇宙并不叫这个?”
“最初的五个星号其实是加密后的密码,该说不愧是加密后的密码吗,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的。此后按照顺序搜集到卡片的卡面,就是一次性密码。一次性密码并不固定,会随机变化,真实密码加上一次性密码,才是加密后的密码。”
三危点头表示了解:“高次宇宙的规则很多,除了启示水晶的启示外,对于规则,各人有各人的定义,我们并不会用固定的名称来称呼某个规则。”
“原来是这样。”喻易模仿三危的样子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随后便把手伸向金属盖下唯一的物件。
“这是什么?一个三阶魔方?”喻易挑起了眉,将手中三公分左右棱长的银色立方体反手抛给了三危。
三危顺手接住,瞥了眼手中样貌雷同魔方的物件,便得出了答案:“是记录仪,高次宇宙用来记录影音的东西,看生产代码,应该是千年以前的。”
“复原它就能看到影音。”三危边说着,边将手里的魔方复原了,魔方的缝隙间,幽蓝色的光芒一闪,随即,一个蓝色的三维全息投影出现在了二人之间。
这个全息投影,赫然是身穿覆盖率极低的盔甲,因而更显形貌狰狞的骷髅骑士。
“莫不是个跨越千年的惊天大秘密?”喻易上下打量过面前侧对着自己的全息投影,面上流露出期待。
也是在这时,骷髅骑士的影像发出了一道年轻的男声。
“西西弗斯,我的朋友,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自我观无辜之民受苦,却无所作为,已有一年整。这一年来,我有无数次机会可以制止疯王残杀,却不得不隐而不动,眼见着她杀死数百良善无罪之人。
疯王强大,我理解你的顾虑,心知暂避正面对抗、假意归顺、伺机而动,才是最稳妥的方法。从管理金矿开采,到与规则交涉更改原罪税机制,你对维护大陆秩序、保护民众的努力,是我难以企及的。可人命等不起稳妥,纵然不敌疯王,我也再难继续忍让退避下去了。
莫曲伏诛不过数百年,作为他的帮凶,参与了战争的我本罪该万死,桑席阁下仁慈,才将我流放此处,留下一线生机。
被流放前,我便立誓,必用余生赎罪,行义补过,但这一年来,放任有罪者逍遥、无罪者枉死之事,让我自觉罪上加罪 ,有违初心。
在你看到这个影像之前,我已经踏上了前往黄金宫的道路。这次,我会拼死与疯王一战。
若我胜了,便再好不过,若我败了,请尽管利用我的死亡,但愿我此行能为你的布局带来用处,更重要的是,减少无辜之民的伤亡。
最后,再度为我的任性感到抱歉。”
男声听起来出奇的年轻,说话的声音并不重,却很慢、很坚决,给人一种柔中带刚的感觉。
影像末,骷髅骑士的全息影像向着前方鞠了一个躬,随后便消失在了原处。
“这下有趣了,如果这个影像是真的,看起来,管理金矿开采,让原住民可以用劳动的方式赚取金币的人,竟然不是历史中的白色国王,而是西西弗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