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雕的雕刻极其逼真,逼真到如果不是它们的身形静止不动,喻易都怀疑它们是被硬生生按进血肉的动物。
而最特殊的地方在于,这些动物浮雕的身上,都有着一道锁链。锁链的颜色很深,深邃得近于黑色。
喻易被这重口的画面辣到了眼睛,转头向另一侧墙壁看去,但另一侧,依旧有着无数只眼珠子盯着他。
一道风从深不见底的走廊尽头传来,一时间,寂静的走廊中飘荡起了幽怨凄婉的呜咽声,像有怨说不出的枉死者。枉死者轻轻吹动着走廊沿途的烛火,黄色的烛光身形颤抖。
而另一面浮雕上的眼珠子随着喻易转头再次转动,又爆发出一阵阵嘎吱嘎吱的“笑声”。
哭声与笑声交织在一起,肌肉组织一般微微蠕动的墙壁,在加上井底静水一般的地面,整个走廊极尽诡谲。
在这诡谲之中,喻易发现,自己正注视着的一个鱼的浮雕缓缓咧开了嘴。它的嘴角越咧越大,裂出了一道深渊般的缝隙。而这缝隙之中,射出了一道箭矢。
喻易下意识身子后倾,躲开了这道箭矢。
但躲开之后,他才发现了不对劲。
喻易向着对面望去,只听一阵嵌入肉的声音,箭矢便陷入了对面的墙壁,墙壁上的鹰浮雕张嘴咬住了箭矢。
不,准确地说,这并不是什么箭矢,而是一张黑金卡片。一张背面是倒五芒星的黑金卡片。
卡片的样子,与喻易之前收到的那两张“撒旦密码”,几乎一致。
这意味着撒旦密码并不只有他储物空间里的那两张。说不定集齐了这些密码,就能解开这个世界的谜团。
喻易目光一凝,伸手向着旁边抓去。可是,还没等他抓到那张卡片。面前鹰浮雕的眼珠子嘎吱嘎吱地转了转,张嘴又将卡片向着对面投射去。
“啵”
卡片再度嵌入斜对面的墙壁,长尾鸡浮雕用嘴衔住了卡片,喻易还没来得及向着那个方向动身,就见长尾鸡浮雕又瞬间把卡片向着对面投射过去。
喻易挑眉站在原地,觉得这些浮雕是在有意戏耍他。
墙上密密麻麻的眼珠子嘎吱嘎吱地转动,像是在嘲笑喻易的无能。
几道如投石入湖的声音响起后,黑金色的卡片又在两墙之间传了一个来回。
喻易心知不能再等。他站在漫天的嘎吱嘎吱声中,望着逐渐被传远的那张卡片,气定神闲,看起来并不在乎。呜咽的风环绕身侧,像是不满,又像是催促。
在卡片又传了几个来回,刚好被一面的浮雕接住时,喻易终于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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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裸露的肌肉组织一般的走廊两壁, 像是会呼吸的生命体。深红的墙体微不可查地起伏,嗡嗡嘤嘤的、细碎的组织抽动声便从四面八方传入喻易的耳中。
喻易不紧不慢地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与此同时,他脚下的地面出现了一张半透明的太极八卦图。太极八卦图映在深邃的、水镜一般的地面上,无声旋转。
极具禅意的阴阳两鱼, 缓缓涡旋渗透,阴阳八卦也随之旋动。喻易站在原地,未曾向前行走, 但足下的八卦图旋转之下, 一道道银色的水波,正以他为中心, 向外扩散。
在最外面的一圈水波,同时波及走廊两边墙壁的瞬间, 喻易足尖轻点, 向前跃去。在他双脚悬空的那一刻, 又一个泛光的八卦图,从地面上一寸之遥始, 向下一压。
这道八卦迅速与水面上的八卦图完成重合,地面上原本的八卦当即变成了六十四卦。此后, 六十四卦所处的地面, 一时间金色的光芒大盛。
此时如果有人仔细望去, 便会发现,正有一道道金色的符文从地面上的六十四卦中延伸出去。
堆叠成长链的金色符文链像具象化的太阳光束,激射向四面的墙壁。
只在下一刻, 这一方如肌肉组织的墙壁便果真像活生生的肌体一样,顷刻向外部膨胀了出去。
整条走廊随之传来一种不堪负重的、尖锐的拉扯声,还有墙上无数浮雕眼珠子,慌忙转动的嘎吱声。
当这一段走廊膨胀之时,喻易前方的走廊,就像是被拉伸到了弹性尽头的弹簧那般,两面深红色的墙壁微微向内凹陷。
两墙凹陷时,墙上的浮雕被迫向内凸起,一只只大小各异的眼珠骨碌碌地到处乱转。而原本刚好接到了卡片的犀牛浮雕,恍若腹部受到了重击,急不可耐地就把一张黑金色的卡片往前一吐。
此时,运着轻功刚好跃至此处的喻易分开两指,在半空中一剪。
而从他动身,到浮雕将卡片投出,也只是瞬息之间的事。
“啪嗒”
只听一阵投石入湖、波纹扩散的水声,一袭绣着闲云野鹤的白色道袍,从半空中敛了下来。
喻易如他最初跃起那般,足尖轻点,稳稳地着陆于长廊另一端,水镜一般的地面上,两指间还夹着一张薄薄的黑金色卡片。
在他身后数十米远的地方,金色符文构成的链条,纵横交织着锁满了两面墙壁。
从六十四卦图波动出来的涟漪,波至喻易的脚跟处,堪堪停下。
喻易神色平静地翻了翻右手上的这一张卡片——他特意滑了滑卡面,确定这次确实只有一张。
耳边传来了一道来自天外的声音:
【叮!您获得一张撒旦密码,接近撒旦的人,将与黑色国王为敌,是否丢弃?提示:丢弃后无法拾回】
【是/否】
这次是一张,比起之前,在卡片数量上总算是对得上了。
喻易回忆起来到审判乐园的路上,他算出的、指向黑色国王的凶兆,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默默选择了否。
【叮!您已获得两张撒旦密码,成为撒旦代言人,原罪值+33】
【叮,解锁撒旦代言人绑定任务:在审判日结束前找到撒旦。】
【失败将被规则抹杀】
喻易眼皮一跳,他没想到区区两张卡片,竟然给他带来了如此无妄之灾。他还没来得及张开控诉,又听到一阵声音:
【解锁特殊影像,黑色国王的渴望,是否察看?】
【是/否】
还有影像?喻易挑了挑眉,选了是。他当然不会错过这种疑似重要线索的东西。
选择了“是”的下一刻,喻易感到身边原本的景象,当即像是被橡皮硬生生擦除了那般淡褪远去。然后,他发现,自己正以一种全浸入式的、旁观者的视角,进入了另一个空间。
这是一个祥和的空间……
晴日的天空之下,是风中簌簌的金色麦浪。悲悯宽宏的阳光临于地上,扎根泥泞的麦子企盼天上。
风息之时,一道清越的歌声在朗阔的麦田中明晰了起来。歌声顽皮地在一簇簇金子的缝隙间穿梭,最终浮在天地金色的交界处。拨开重重叠叠、细细碎碎的大地的浪潮,探寻歌声的来源,现于眼前的,是一个外部涂得明艳的小屋。
小屋前爬满野草,木风车漫不经心地嘎吱转动,一张藤椅摆在阳光朗照之处,藤椅之上,安然半躺着一个披着金色长发,穿着白色长裙的年轻女人。
年轻女人正交叉着手指放在胸前,面带微笑地唱着歌。她皮肤白皙,样貌极美,微笑之时,恍若神明。她的五官生得娴静,唱出的歌却欢快俏皮,每个字眼都带着蹦跳的意味,歌词在晴空的麦田间兜来转去了好久,最后忘却了它们最初的模样,变得含糊起来。
年轻女人笑吟吟地改唱为哼,放在胸前的双手随着旋律轻轻摇摆,看起来丝毫没有忘词的尴尬。至始至终,她都注视着前方,目光中有着掩饰不住的温柔。
她的前方,摆着一个画架。
而画架后,一个面上戴着防毒面具,身上披着黑色长西装的女人,正一手拿着画笔,一手拎着调色盘,认真端详着画布。
端详了没多久,她便一提笔尖,倾了上身,再度在画布上涂抹了起来。她用色大胆,笔触肆意,洋洋洒洒之下,便勾勒出一片金色的麦田。
金色麦浪的中央,亭亭立着一道模糊的身影。这道身影有着一头明亮、却不灼人的金色长发,身上白色的长裙随风飘出一道极亮的白色。
“阿枝,别画了,过来休息一下吧。”
坐在藤椅上的年轻女人停止了歌唱,以手撑脸,弯着眼睛看着画架的方向。
披着长西装的女人笔下一顿。她的目光绕过画架,投落在了屋檐下的那个藤椅上。
年轻的女人见状,从藤椅上站起了身。
倏忽风起,风车的嘎吱声更响,而麦田奏起金色的交响。自由的风扬起女人纯白的裙角,她长长的金发,在风中,绸缎那般的展开。
她向她伸出手来。
像是创世纪中,对亚当伸出手的上帝。
……
喻易倏地从陌生的情境中脱离出来。面前的,不再是金色的麦田,只是诡异的血色长廊。
他低下头看去,他的手中还捏着那张用途未知的黑金色卡牌,卡牌的正面空空荡荡,没有麦田、年轻女人,和黑色国王,只有一个不明意味的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