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呢?”喻易卸下背了一路的吉他,张开双臂,仰躺在了床上,意味不明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生与死,约莫是是冥冥中自有的定数。”
说完,他没管莫得感情机器器困惑的追问,闭上了眼睛,打算养一会儿神。
“嘀嗒。”当房间陷入安静,指针走动的声音便愈发明晰。
没过多久,喻易倏忽睁开了眼睛,向着钟表望去。
此时钟表的时针,正正指向了“6”。
与此同时,房外远远地传来了一阵钟声。房间的隔音效果不差,但这道钟声,却如振荡灵魂那般穿透了隔音墙。
钟声停止之时,一道划拉玻璃的尖锐刺耳的声音,就变得明显了起来。
这道声音……应该是从窗外来的吧。
喻易略感新奇地站起身,走到窗边。隔着窗帘,也能看到,此时窗子的中央,正映着一个轮廓模糊的黑影。而划拉玻璃的声音,仍在继续。
喻易挑眉捏住窗帘的边缘,用力一拉。随即,一道黑影便闯入眼中。
这是……一只乌鸦?
看着停落在窗台上,正伸着一只锋利的爪子,在玻璃上不停抓挠着的乌鸦,喻易摸了摸下巴,觉得有些出乎意料。
他瞥了一眼玻璃窗上深邃的抓痕,也不管乌鸦听没听懂,啧啧称奇道:“小家伙,爪子挺利啊。”
这只乌鸦也抬头看向喻易。
喻易与这只乌鸦大眼瞪小眼了一番,突然毫无征兆地向右歪过身子避开乌鸦的视线。但乌鸦也随之偏过头,继续盯着喻易。于是喻易又向着左边歪过身子,但乌鸦也跟着再度偏头。
喻易眨了眨眼睛,这会儿确定这个诡异的乌鸦,的确是在看自己了。
“小家伙眼光不错嘛。”喻易挑眉站直了身体,戏谑道。
不过说完,他也不看鸟了,只笑眯眯地把目光从乌鸦身上转到了乌鸦身后的图景。
现在已过了下午六点,但窗外依旧一片天光大好。
阳光在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上反射出澎湃的金色,半透明的管状街道蜿蜒在城市的每一处。这里似乎并没有发生任何其他的异常,一切都维持它原本的模样,一种如正午那般,高度繁荣的模样。
“所以不受黑夜困扰的意思莫非……”喻易微眯了眼睛,看着悬挂在天空中央的太阳,“是永远的白天?”
刺耳的声音再度从窗上传来,喻易低头一看,便见那只乌鸦,又开始用它的一只爪子扒拉窗玻璃。
喻易刚打算以指扣窗,用声音赶走这个企图私闯民宅的怪鸟,却又和乌鸦对上了视线……
然后猛地拉上了窗帘。
大概是错觉,他刚刚竟然觉得那只乌鸦的眼睛泛了红光。
在喻易拉上窗帘之后,窗外原本尖锐的划拉声,倏忽变成了疾风骤雨一般、密集的敲击声。
从之前的情况来猜,大概是窗外的乌鸦改扒为啄了。
不看,不听,不知道!
喻易隔着窗帘对窗外做了一个鬼脸,然后就好似聋子似的,晃荡回床前,一屁股坐了下去。
他拿过床头摆着的吉他,边哼着调子古古怪怪的自编小曲,边弹了起来,对窗外一次比一次凶狠的划拉声可谓充耳不闻。
窗外飘荡着一片恐怖的声音,但窗内却是一片不在状况、自娱自乐的欢声。
大概是老天也看不下去了,从某一刻开始,喻易忽觉周围亮度骤减,室内明亮的灯,突然毫无征兆地就开始明明灭灭。随即,喻易便感后背一凉。好像有一阵风,正在他的背后幽幽吹过。
喻易喉咙一哽,这下什么曲子也哼不出来了。他默默收了放在弦上的手,起身将吉他背在了身后,然后拎起了腰间挂着的金算盘。
可他一个抬头,冷不丁就看到了面前的白墙。
此时的白墙已经称不上是白墙了,闪烁的灯光,让整面墙时灰时白,时明时暗,其变脸速度之快,让自认行走江湖多年的喻易,都自愧弗如。
不仅如此,墙壁的中央,还有一个存在感强烈的庞大阴影,阴影深邃得像是熊孩子尿床后的新鲜被单。而在这阴影之中,竟睁开两点妖异的红光。
喻易一下子就与墙上那两个红点对上了。
一时间红眼对黑眼,红眼横戈跃马,黑眼兵荒马乱。
喻易一个手抖,差点没拿稳自己的宝贝算盘。他回头看向窗户的方向,便见此时的窗帘早就被掀了个彻底,露了其下被抓得惨不忍睹的玻璃窗。
即使隔了那么远的距离望去,喻易依旧很难忽视,窗上那如纤绳极力拉扯出的勒痕那般,深刻与骇人的痕迹。
谁能相信,造成如此刻痕的,只是一只体积不大的乌鸦
此时,窗台那只乌鸦的眼睛,正幽幽泛着红光,幽幽地望着他这个方向。
而乌鸦身后的天空,正午的太阳高悬天际,却无端减了亮度,看不出分毫的明媚,只翻出一片灼目的苍白。
乌鸦黑色的身躯逆光,仿佛成了一道纯粹的黑影,这黑影的身躯不断地膨胀,虚化。
看着此情此景,喻易心中只有两个字:危险。
房间内的怪风透过喻易单薄的道袍,使劲雪上加霜,喻易朝着房门的方向步步后退。
事情的发展也没有如他期待的那般发生转机,乌鸦的身影在阳光下微微扭曲,直冲玻璃窗。
紧接着的玻璃破碎声即使在狂风中也显得异常清脆。
但这也宣告着喻易短暂安全的境遇彻底被打破。古怪的乌鸦在原处扑灵几下翅膀,就直冲喻易而来,连带着日光下庞大的阴影铺天盖地地朝着喻易碾压过来。
俗话说了,三十六计走为上。喻易自认混迹江湖多年,练就了一身逃命的好本事,这时候丝毫没想过正面对敌,果断转身向房门处狂奔。
喻易多年来练就的临阵脱逃的本事,让他在这时候跑得很快。然而乌鸦的飞行速度更快。在他的一只手按下了门把时,乌鸦已经冲到了他面前,刀锋一般的利爪直朝他面门而来。
喻易急中生智,双手攥着金算盘的两端往前面一挡。
恍若刀剑相接的声音短促地传来,来自前方的冲击力震得喻易虎口发麻,而算盘与鸟喙相撞时,鸟喙的尖端狠狠地通过金算盘的缝隙刺过来,仅差分毫就扎到了喻易的鼻尖。
好在喻易的金算盘足够坚固,险险挡住了这一波攻击。
喻易借着乌鸦愣神之际,趁机把算盘往后一拉,急退几步出了房间,刚出房门就用手肘抵着关了房门。
喻易担心乌鸦如破窗一般破门而出,于是用半个身子抵着房门,把耳朵贴在门上,警惕地听着门内的动静,奇怪的是,别说破门了,他连丝毫的撞击声都没有听到。
房间外的走廊一片寂静,喻易又等了会儿,差不多确定了房内的乌鸦竟然的确没有出门追击的意思。
喻易掸了掸白道袍上不存在的灰尘,开始思量起自己应该怎样和房东一家解释一片狼藉的房间,以及自己今晚应该住在哪里。
“你怎么出来了?”附近冷不丁传来一道声音。
喻易转头看去,只见走廊的拐角处,房东一家中的那个少女正站在阴影投落之处,死死地盯着他。她的面上不再是之前那般死寂的微笑,而是一种忧郁的神情。
喻易刚想胡诌一个理由糊弄过去,就见少女的表情扭曲了起来,面上的忧郁几乎在瞬间转为了一种愤怒或狂躁:“人渣怎么可以随意出房门呢!”
“啊?”喻易一脸懵然。他果然是被当成了人渣吗?
“什么?人渣跑出来了!”
喻易认得这个声音,这是这个家中那个热情的妇女的声音。紧接着,他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电锯启动声。
妇女与之前截然相反的因为嫌恶而狰狞的脸很快出现在喻易面前,连同她一起出现的,还有这个家的其他成员,以及他们手中的电锯、菜刀、球棍。
此时,所有人都用一种或愤怒,或忧郁,或痛苦的,极度扭曲的表情看着他。原本的友善这会儿全变成了尖锐的敌意。
“有……有事好商量,拿着刀和电锯多危险啊是不是?”喻易干笑一声,试图用言语化解危机,脚下不停地后退。
房东一家冷眼看着喻易不为所动。
喻易心知大事不妙,当即转过身想逃,但在他转过身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身后不远处就是走廊尽头,而走廊的尽头是一堵墙,他已经无路可逃了。
喻易猛地回过头,便见房东一家不怀好意地朝他冲过来……
“那啥,管理员,你们筛选世界的人都活得那么精分的吗?”喻易面无表情地对莫得感情机器器道。
……
“要不,我们把他号码牌毁了,然后杀了他得了,想想这个人渣竟然在我们家住了三天,我就浑身不舒服。”
“不行,城主知道了我们会死的!他最讨厌不守规矩的人了。”
“可人渣本来就该死啊,我真想用这把锯把他锯成两半……”
“……”
喻易在一片争吵中没忍住停止了装睡,他悄悄张开眼睛,低头一看,身上仍旧是绕得严严实实的绳索。和前两次绑他的似乎是同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