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江似乎笑了一下, “当然有经验,你知道他们都做了多久?”
“多久?”
明夏心想, 能有多久?这些人看上去也不过二十来岁, 按照大学毕业的年龄来算,也不过做了三五年的样子。还能有多久呢?
南江摸出烟盒给自己点了一支烟, 在弥散开来的烟气里微微眯起眼,“从我醒来, 就一直做这份工作,到现在,已经整整十年了。”
明夏诧异了,不明白他说的“醒来”是个什么意思?难道他曾经受过什么伤, 植物人了?
南江看到他满脸费解的神色, 眼中浮起笑容, “之前唐勋跟你说蛊雕, 说千百年前,镇妖司派出缉妖师去抓捕蛊雕……其实,我们就是缉妖师。”
明夏的嘴巴张开, “……啊?”
南江就又笑了,“这么吃惊?”
“也不是。”明夏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自己的腮帮子,“其实我也怀疑过你们的编制。不过我以为镇妖司这个机构是取消了,缉妖师也取消了,然后所有的这一摊有关妖怪的活儿都交给国家机构来管理。我没想到其实你们只是换了个名字。”
南江笑了。不是那种开朗的笑容,而是温水一般在他的脸上缓缓漾开的一抹柔和的神情,“你这个年龄,本来就不该知道这些事。上学、打球、打游戏、找工作、谈恋爱……这才是你们这个年龄应该关注的事。”
明夏有些不满他的措辞,好像他比自己老成很多似的。其实也没大多少啊。
南江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笑着说:“傻小子,你听不出我是在羡慕你吗?”
他转头看着明夏,这个英气勃勃的青年身上仿佛蒙着一层光彩——那是对于善恶、正义、公道以及诸如此类的东西所抱有的最热血激荡的憧憬。
那是生活尚未来得及打磨掉、然而注定会被打磨掉的东西。因为谁也不知道它会在一个人青春的双眼中停留多久,因而显得格外珍贵。
迟早有一天,它们会被另外的东西所取代:对这世道更深沉的了解、以及对善恶是非更隐忍也更加无奈的包容。
那是一个人成熟的过程。
而成熟这种事,并不意味着他注定会变得更强大。更多时候,它会让一个人变得更怯懦圆滑,更会审时度势。
换言之,更加适应这个险恶的世道。
于是,激荡在年轻岁月里的对于未来的无所畏惧,在南江眼里,就带着一种不确定的色彩。他的视线被吸引,迫切的想要知道在未来的某一天,这个双眼明亮的青年到底是会被生活打压得消沉下去?还是会用更加坚定的姿态将一切令他动摇的东西踩在脚下,然后昂首挺胸,继续前进。
或者青春岁月,正因为充满了这种不确定,才尤其显得璀璨夺目。
南江再一次浮起这样的想法:眼前的这个青年,就是他曾经渴望、却又求之而不得的青春岁月最完美的样子。
有点儿浮躁,遇事会冲动,正直善良,充满责任感。
“有什么好羡慕?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明夏小声嘟囔,又忍不住问他,“你刚才说醒过来,那是什么意思?你受过伤吗?”
“不,”南江又笑了,“不是那个意思。”
明夏忍不住看他,南江好像比以前爱笑。这是错觉吗?
南江似乎是想解释的,但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这事说起来太麻烦,时间不对,场合也不对。以后有机会我再慢慢讲给你听吧。”
明夏觉得他说话的时候,脸上是一种颇为隐忍的表情,就好像他的工作、职责、甚至于身份带给他的并不全然是正面的感受。
明夏觉得自己似乎戳到南江的痛脚了。
“我不问。”明夏连忙表态,“不想说不要紧的,我其实没那么好奇。真的。”
南江看着他,眼神温和明亮,“吃完东西早点儿休息,明早跟唐勋他们一起晨练。”
明夏,“……”
话题是怎么拐到这么一个方向上来的?
明夏目送南江神情愉悦的离开,忍不住低头问青丘,“他其实说错了吧?或者忽然认错人了,把我当成唐勋了?我就是个技术顾问,后勤也需要晨练?”
青丘也懵圈,它加入“第六组”时间不长,局里的编制跟他的认知还差着好几百年的距离,它压根也没捋清楚过。它到现在还没搞清楚“后勤”到底是干啥的呢。
“工作需要吧?”青丘的声气不是很肯定,“他们可是‘第六组’啊,是抓妖怪的单位,当然要讲究锻炼身体。我就见过胡老跟着跑步——胡老是后勤吧?”
明夏一听它甩出胡老做例子,老实的不吭声了。胡老一把年纪了,如果他都跟着晨练,那他还有什么理由偷懒?
转天一大早,明夏跟着唐勋他们分组晨跑,然后简单吃了点儿东西,继续向着北方前进。
明夏到了这个时候,也猜到南江他们其实是有什么任务在身的。试验新式武器,采集实验数据的说法,听上去更像是给这个任务打掩护。
明夏本来也不是“第六组”的成员,也就不觉得人家有必要什么事都告诉他。他这个情况,更像是依附于“第六组”的行动来趁机搞研究——如果不是考虑到弓弩确实在对付妖怪方面有效果,人家可能根本就不爱带着他这个累赘吧。
出发之前,明夏在自己的记录本上把昨晚遇见妖鸟的经过详细记了下来:与目标物之间的距离、风向、风速、妖鸟中箭后的状态等等信息。
至于妖鸟中箭后形态发生变化种种怪事,明夏另起一页做记录。只在页码上做了特别标注。这样做的好处是,一旦这份记录需要拿给不知道妖怪内情的人看,只需要把第二页撕下来另外收起就好了。
写完记录,明夏又拍照留了一份底,然后赶紧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准备出发。
深秋的山林,有一种异乎寻常的安谧寂静。高大的树木宛如群山的守卫,在阳光下舒展着枝干,沉默地注视着树下经过的生灵。
这一带的树林不像“九亩梅田”那样长满杂草灌木,令人寸步难行。相反,它有一种北方寒带林地特有的阔朗,树木都非常高大,林地间的空地没有太多灌木,到处都生长着一种几乎紧贴地皮的矮草。
矮草被层层落叶严严实实地挡在下面,偶尔露出地面的部分泛着深沉的苍绿色,宛如这深秋时节五彩斑斓的落叶最相宜的底色。
这一路走来十分平静,没有遇见什么奇奇怪怪的动物,但却听到远远近近的鸟鸣,有的清脆婉转,有的暗哑低沉。这些叫不出名字的小鸟好像在互相传递什么信息似的,叽叽喳喳叫个没完。不过,当他们快要走出树林的时候,这些叫声就统统都不见了。
树林的尽头是一片向下延伸的平缓的坡地,长满了林中那种苍绿的矮草。
明夏的视线顺着矮草铺展的方向望过去,只觉得眼前突然一亮,像是凭空展开了一幅极清雅的山水画卷。
草坡的尽头是一条浩浩荡荡的大河,河面宽阔,两岸绿柳依依,微风起处,细碎的花瓣纷纷扬扬飘落在河面上。
明夏简直看呆了,谁能想到穿过了深秋的树林,竟然会看到春天才会有的景色?
或者,这并不是真正的春景,只是某种妖怪们的障眼法?
明夏伸手戳戳围巾兜里的青丘,喃喃说道:“娘子,出来看上帝。”
正在补觉的青丘一个激灵,从围巾兜里窜了出来,刚想问问明夏是中了什么邪,竟然管它叫娘子,一抬头看见不远处的大河,嗷的一声嚎了起来,“这不是……不是那个洗心河吗?!我去他娘的,怎么走到这里来了?!哪个傻缺带的路啊?!”
明夏,“……”
“傻缺”这个词儿和那句骂人的话都是跟明夏学的。明夏这会儿真是后悔的不得了,有一种教坏了小孩子的愧疚感。
青丘心急火燎的从围巾兜里窜出来,抓着明夏的外衣口袋窜上了肩膀,扯着嗓子喊南江,“咋回事啊,队长,咋往这里走?”
唐勋站在明夏身后,抬手在它身上拍了一巴掌,“你给我小声点儿!”
旁边的李悠然也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别嚎,悄悄的!”
于是一行人都闭了嘴。
明夏也从最初的目眩神迷里回了魂,试着用意念跟青丘提问,“啥意思?这条河有问题?”
青丘仍然木呆呆的望着大河的方向,对于明夏的意念,它好像完全没有接收到。
明夏回忆了一下,发现两次他与青丘在脑海里沟通,都是由青丘主动发起的。换言之,明夏一个普通人类,完全没有能力开启这种一对一颅内通话模式。
明夏用脑袋顶了顶青丘,在它看过来的时候,用眼神示意它跟自己悄悄说话。青丘果然心领神会,下一秒对话框就搭起来了,“别怕,就是河里的讨厌东西难缠一些。嗯,也不是特别难对付。”
明夏完全没看出河里有什么。
青丘示意他往靠近河岸的地方看,“看颜色比较深的地方。”
明夏起初什么也没看见。河水打着旋儿从他们面前奔涌而过,水流颇急,因此河水并不是清澈的颜色,反而微微泛着泥土的浑浊。水里就算有什么东西,也并不能看的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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