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夏一手握弓, 一手持箭,双臂还要用力勾住青丘的脖子, 整个人都僵硬了。就算他无数次被青丘带上天空,但他心爱的大狐狸会照顾他的感受,从来不会飞的像一枚横冲直撞的炮弹一样。
明夏的五脏六腑都翻腾起来了,忍不住提醒他, “如果你不减速, 我可能会吐在你身上。”
青丘连忙减速, 语气却恶劣起来, “你给我憋住!要是你真敢这么恶心我,我就吃了你!”
明夏冷笑,“不假装自己是青丘了?”
假青丘抖抖耳朵, “其实我也好奇,我到底哪里露出破绽了?”
明夏没有回答。在他眼里,假狐狸处处都是破绽。
“我比较想知道,你把我单独拎出来,是想做什么?”明夏对这个问题是真心好奇。在他看来,硬要说他跟旁人有什么区别,那就是龙舌弓了吧。但是看假青丘的样子,又不像是对龙舌弓很在意。
假青丘大大方方的说:“我想要你身上的一样东西。”
“龙舌弓?”
假青丘摇摇头,“认了主的东西,要来有何用?不过,你也别想套我的话,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那别人呢?”明夏问他,“我们的人都是你带走的吧?他们身上又有什么是你想要的?”
“很多。”假青丘叹了口气,“他们所有人加在一起,我们都需要……唉,真是世事沧桑,一言难尽。”
明夏却从他的反应里试探出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胡老一行人对他们有用。这表示他们的人身安全目前来说还是有保障的。
假青丘的速度要比刚才慢很多,明夏倒是没那么难受了。但身体不难受,脑子就更乱了,“那个……能不能请你做一个自我介绍?”
假青丘沉默了一会儿,“你应该知道我的。”
明夏迟疑了,他认识的野生妖怪好像没那么多,“能提示一下吗?”
假青丘沉默不语。
明夏只好换个话题,“你带我去哪里?”
“你不是说要见你们的人?”假青丘反问他,“还是你不敢去?”
说着,他晃了晃脖子,“箭收了吧。就算你这箭真能弄死我,我摔下去了你也活不了的。再说你们来这里的任务应该是救人吧?对吧?你跟我同归于尽又有什么意义呢?我劝你你理智一点,不要这么冲动。”
明夏一只手将长弓背到后背,另一只手握住的长箭却反而向里用力一压。
箭尖饮血,兴奋的颤抖起来。
假青丘痛得大叫,“住手!”
从明夏的角度看过去,长箭的箭头已是血红一片,想来这妖怪肯定不好受。他继续提问,“你不可能把所有人一个一个驮走。他们到底在哪里?”
假青丘在半空中打了个旋,开始往回飞,一边飞一边开始疾速绕圈,想把明夏甩下去。
明夏并不恐高,但这个时候也不由得闭上眼睛,不敢向外看。两只手却死命地抱紧了假青丘的脖子。假青丘晃的越厉害,它自己也就越痛苦,毕竟箭尖还刺着它的脖子。于是一番折腾之后,它气息奄奄的老实了。
明夏指挥它在地下河出水口那片山坡的坡顶降落下来,不过他并没有从妖怪背后下来,手里仍然紧握着那支箭。
“这下总能把我放开了吧?”假青丘有气无力的在沙地上趴下,“再让它吸血,我就要死了!真的,不骗你。”
明夏心里微微一顿。他怎么觉得,爱骗人的家伙才喜欢说这样的话。
“我觉得你死不了。”明夏问他,“你是谁?说真话!”
假青丘回过头,用颇为惊悚的眼神扫了他一眼,“我……我叫阿诞。今年十七岁。我……我就是个普通的兔子精。”
明夏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兔子精可不会飞。你当谁没见过兔子精吗?!”
他们家的涂仔就是个活活的兔子精,顶多跑的快一点儿,爬墙都不会,从来没听说过还会飞的。
阿诞苦着脸哼唧,“你要知道了该嫌弃我了,你就当我是个兔子精吧。”
明夏其实也不是很在意这货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们的人呢?带哪里去了?”
“我不知道。”阿诞愁眉苦脸的扭着头看他,“这事儿也不是我干的,我就是想过来看看热闹。真的。”
真的才怪。
“既然你这么没用。”明夏面无表情的把手里的箭往里一压,“那你就去死吧。反正我们的人大概也救不出来了,你跟他们做伴儿去好了!”
他这一发狠,阿诞又开始惨叫,然后倒地打滚,硬是把明夏也给拖到地上去了。明夏这会儿心里是真的发了狠,右手死死握住箭杆就是不松手,
一来一往挣扎不过几息,龙舌箭的半拉箭杆都变成了红色。
阿诞也终于老实了,“饶命!”
明夏气喘吁吁的盯着它的狐狸脸,心里有种极其不舒服的感觉。因为这张脸跟青丘真是太相像了。而且箭头刺进它的皮肉,虽然一直在吸血,但到底也在挣扎中撕开了创口,它的白毛上沾染了斑斑点点的血迹,看上去格外触目惊心。
“障眼法是你搞的鬼吧,先把我们的人放开。”
“我放了他们,那你也把我放了。说话算话哦。”阿诞愁眉苦脸的开始摆弄两只毛爪子。
明夏不知道它要做什么,但很快他就感觉到从古城方向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
“好了,”阿诞很诚恳的看着他,“障眼法解除了。他们很快就能清醒过来。你该把我放了吧?”
明夏的手松了松,“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们的人到底在哪里?”
“不是在对面这个镜子城里吗?”阿诞反问他,“你也看到那个地方了。对不对?你们自己去找就行了,你这个弓箭很厉害的,劈开那个结界很容易。”说完它舔了舔嘴巴,补充了一句,“真的,不骗你。”
明夏觉得最后那句话简直就是画蛇添足,“你又骗人。”
阿诞吃了一惊,“你……你怎么看出来的?”
明夏,“……”
明夏与他对视,一脸的高深莫测,“说吧,他们到底在哪里?”
阿诞的眼珠子叽里咕噜乱转,“就在里面,真的。你想他们那么多人,还有铁皮车,我们也不会开……只能就近藏起来呀。”
明夏简直拿这么个东西没办法,你问它吧,它也回答,就是听上去全是假话。不是都说妖族生性直率么,怎么出来这么个满口跑火车的家伙?
可是真要弄死它吗?明夏也迟疑,要是离远些,一箭射出去十有八九真能弄死这个谎话精。但如今他们面对面,他手劲儿有限。阿诞虽然惧怕龙舌箭,但生死攸关的时候,真要跟它厮打起来,明夏也没把握一定就能杀了它。
明夏凝视着它的双眼,一只手慢慢的解下背后龙舌弓拿在手中。
阿诞也不敢动,警觉的看着他,耳后的毛毛微微炸起。
长箭瞬间拔出,一篷血花溅出,阿诞疼的哆嗦了一下,身体也下意识的向后退开几步。再抬头时,那支长箭已经搭在弦上,正瞄准了它的左眼。
阿诞的四爪一软,瞬间有些后悔。别人都说龙舌弓现世的谣言传了上千年了,这一次肯定也是假的。它竟然就相信了,还主动请缨跑来捉拿朱雀……
真是昏了头了。
阿诞蹲坐在地上,胸前挂着斑驳的血迹,硬挤出了一脸纠结的笑容来,“兄弟,弓收收,收收。咱们有话好好说哈。”
“那就说说吧。”明夏紧盯着它,丝毫不敢放松。身体却慢慢往后退,试图拉开一个合适射击的距离,“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谁派你来的?你们都有那些人?现在在哪里?这些我都想听。”
阿诞可怜巴巴的对手指,“我知道的其实不多,你看我这样的,战斗力也不强,他们都嫌弃我,就打发我跑腿。我老大叫傲因,脾气不好,他让我过来我就只能过来,不然是要挨揍的。别的么,他也没说……我也不敢多问……”
明夏分辨不出这话是真是假,只好让它继续。
“我其实也不知道西山里又进来人了,”阿诞的表情还挺苦恼,“上一批那些人都是被我老大带走的,人类身体弱得很,很容易就迷晕了,往车里一扔就能带走……哦,我老大会开车的,还会开拖拉机……解放牌的。”
明夏,“……”
“我呢,就是跟着他跑跑腿,搬搬尸……不,不,是搬人。你们人还挺多,搬起来好累。”阿诞说着忽然望向明夏身后,双眼一亮,“你看我没骗你吧,法术一收,你们的人立刻就被放出来了……”
明夏提醒过自己不要受它的骗,但它的话还是让他晃了一下神。虽然马上反应过来没有回头,身体却失去平衡,向旁边一歪,一脚踩在了一块凸起的石头上。
明夏急退两步,试图稳住身体,眼角余光却瞥见一团白色闪过。
明夏骇然抬头,见阿诞不知怎么竟然变出了一张虎脸,眼中凶光毕露,张着血盆大口朝着他疾扑过来。
电光火石间,明夏忽然想起了自己是从哪里听过“诞”这个名字——行动队的培训课,他也不是每一节都在训练场上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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