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个人在宫内也无人搭理,身边更没个贴心的仆从,闲得没事干就在宫里头瞎晃悠,有空就跑去御膳房,厚着脸皮讨点吃的。
那日他又四处闲逛,忽然见宫女太监都慌慌张张的,平日都是敬小慎微的模样,这次不知怎么着,胆子大得很,要私拿东西出宫。
还说什么宫里待不得。
别人的事儿,穆元咏不愿去插手,他知这些宫女太监消息向来灵通,没管他们偷东西,只拦着一个细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概也是做贼心虚,那个被拦住的太监就把什么都给交代了。
直说什么皇上遇伏凶多吉少,叛王带了数万人马已经杀光了秋狩的队伍,就几个命大的逃了出来,过不了多久紫禁城都出不去了。
穆元咏就没拦着人逃命,他想了一下,自己也有点想跑。
可他比较惨,在宫中这么多年了,混得还不如个宫女太监,皇子每个月的俸例,内务府从来没按时发到他的手上过。
所以现在他仍旧两袖清风,啥也没有,真要出宫,估计只能上街乞讨了。
穆元咏站定斟酌片刻,干脆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掉头回了碧沅宫。
他刚走到半路上,忽然就见一宫女正站在碧沅宫的门口左右四顾。
他觉得不对,站了一会儿,想着是不是要找他的。
就见那宫女转头,与他两眼相对。
真是找他的!
他这么个冷宫皇子,爹不疼娘不爱的,混得比奴仆还不如,谁这么有空要找他。
穆元咏那会儿见多了宫里的肮脏事,脑里一下子联想翩翩,看那宫女似乎要上前来的模样,下意识的转身想跑。
岂知跑了没两步就被那后头追来的宫女几下抓住了胳膊。
“穆元家就剩下你这一个了,你还想跑到哪里去?”那宫女嬉笑道,似乎半点不惧他皇子的身份。
“真是运气好的小杂种。”钳制他的宫女力气大得狠,嘴里也不干不净。
“娘娘让我保护你,今晚宫中会有些乱,要是一不小心让你这独苗都损了伤了,后头的事儿就不好办了,毕竟一时半会儿再找个假的,还要捏造一番证据,麻烦的很。”
作者有话要说: 渣作者明天就要入V辣!入V当天三更,当天购买章节评论的天使们都有红包赠送!
么么啾!!~
第54章 暗流涌动(8)
他被那比皇上还要狂的宫女一路压到了慈宁宫, 看着牌匾上三个大字,他还有些懵。
在穆元咏混迹宫中短暂的十多年内,太后一直是一个活在别人言语当中,宛若背景板一样的角色, 比如像他这样的皇子们, 就没一个见过太后的真面容。
也不是没有那谣言, 传太后已经被皇上秘密弄死的话。
今日见这宫女压着他来到此处,当时还没有重生过的穆元咏却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不简单。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太后, 并给他留下了深深的阴影,以至于多年以后, 仍旧不敢对其有任何放肆的念头。
直到用寿命熬死了太后之后, 才算是稍稍的松了一口气。
那日太后见了他,细细打量了一番,只说一句话:“你很幸运, 从今日起, 你就是大庸的储君, 也是唯一的一个。”
突然被个储君砸得有点懵的穆元咏, 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说了一句:“亡国的储君吗?”
太后:“……”
她嘴角一勾,半点不怒,竟是轻生笑了起来:“小家伙, 今日且随哀家看看,到底亡得是谁。”
那会儿穆元咏还以为这女人瞎放大话,她一个深居宫中几百年没有再触碰权力的妇人有哪里知道此事的险恶, 凭她那几个狗腿子,真的能挡住宫外的千军万马吗?
穆元咏已经想着待会儿那敌军杀进来,他要已什么样的姿势求投降。
然后就被深深教育了。
那晚的宫中黑得不像话,值守的太监宫女们根本就没心思再干活, 就算是被主子怪罪,可都事到临头,人命关天,哪里还是管你主子的时候。
危难关头,不分贵贱,大家都只有一条命。
且逃出来再说吧。
比较舒心的是,这次皇上秋狩,宫中妃嫔带了大半,如今都死在了半路上,活着的反倒是那些不受宠的,耳朵都不太灵光,也没什么大本事,所以才能有此时的安静。
穆元咏宿在太后这里,刚收拾妥贴,感慨一下自己这短暂的皇子生涯,正心思惆怅,恨不得吟诗作曲的时候,被那力气大如牛的宫女给从床上掀了起来。
“你倒是心大,这个时候了竟然还睡得着。”掀就掀吧,这宫女嘴巴还不停歇。
得亏穆元咏不是个讲究人,否则还不得气死。
要真让他那些皇兄皇弟上来,估计早就气的满脸发白,只能从嘴里挤出一句“放肆”。
一时想的远,这会儿他的皇兄皇弟都去见阎王爷了,把他扔在这人世间担惊受怕。
说来好笑,生前没能混进他们的圈子,死后也把他撇到了一边。
穆元咏就道:“都这个关头了,我也做不了什么,不睡觉干什么?”
“呵。”宫女嘴里也不知是笑啊还是吐气,大概就是个嘲讽的拟声,接着拎着他的衣领,把他跟拎个鸡仔似的拎到一边:“娘娘让你见见世面,也是储君的人了,可不比以前那个没人管的小可怜,先见见大场面开阔眼界,免得后头丢了咱们娘娘的俩。”
啥世面?被人屠戮的场面吗?
都这样了,还有什么以后?
穆元咏没敢说出来,因为他怕把这宫女惹怒了,反倒挨一顿打。
接着他就一脸困意的被拎到了太后的身边,借着烛火摇晃的光晕,太后那身锃亮的铠甲灿灿生威。
让他一时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当中。
否则怎么会看到这么奇幻的景象呢?
原本无人问津的慈宁宫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批人,皆是一身精良装备,团团把慈宁宫围了起来。
太后似乎正在那慈宁宫的厅堂部署战局,偌大的厅堂中央摆上一个沙盘,她一边把旗子插在沙盘中,一边还细细的问敌军人数,此时距离京城多远等等。
宫女拎着穆元咏就这么闯进来,就像是一个石子砸入平静的水面。
原本白天还敢对着太后出言不逊的穆元咏看着这人脱下长裙换上战甲,竟然老实得像只鹌鹑,声都不敢吱一声。
他还在质疑人生的时候,太后就停下问话,淡淡的扫了他一眼,轻描淡写扔下一句:“过来。”
穆元咏老老实实地走了过去,太后就把她那双本应该是姑娘家柔嫩的双手放在他的脸颊上。
他才意识到这深居宫中养尊处优的妇人竟然满手的茧子。
“任何果实都离不开背后的付出。”太后道:“这世上没有任何事情来之容易,那些人以为自己轻而易举都能收获别人的果实,最终只是痴心妄想。”
她那双粗糙的手轻轻蹭了蹭穆元咏细嫩的脸蛋:“你今儿细细的看,慢慢的听,什么都不要问,什么都不要管,待你该明白时候自会明白。”
接着让人给他看了个座,随着那些不知从哪里来的生面孔一起听这位娘娘布置战局。
事情的魔幻超出穆元咏的想象,他后头也不止一次想,先前是想为什么一个女人可以牛逼到这样的地步,后头慢慢明白其实没所谓男人女人了,因为后面见识过越来越多的厉害人物,就没这方面的狭隘。
他后头想的是,太后干什么让他,这么个坐定傀儡身份的储君在那样个晚上去见识这样的事情呢?
她就不怕让他这个傀儡见识太多,野心太大了,不好控制?
要他的话,给个糖,给点钱,养得蠢蠢的,时不时再敲打一下,不是要省心许多。
他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猜出太后的用意,可能是他自己见识浅薄,段位太低,看不穿太后大佬的心思。
总之,他也是在许久许久以后,才恍然明白,什么傀儡,都是他自己给自己加的戏,太后根本就没有这个打算,她只是不想再让一个蠢货坐上那个位置。
“忒个不省心。”说出这句评价的时候,太后已经老态龙钟,即将作古,什么也不忌讳,什么也都敢说。
他不知怎的,也养成了个这样的不讨好的性子。
什么规矩礼法都不放在心上,行事言语都是放肆至极,我行我素也不爱听大臣的话。
祖孙二人关系最好的时候反倒是他跟大臣们关系最不好的时候,太后年龄大了,但说起那个老王八仍旧有说不完的话,他们日常聚在一起就是骂那死鬼,骂完之后扬眉吐气,祖孙对视一笑,纷纷觉得知音难寻。
一时想的有点远,穆元咏把自己的思绪拉了回来,继续跟孔家子说道:“那晚,我就在太后身边没出去,只听着人时不时的传来战况消息,大多是好消息,然后太后就及时调整战局,总之一夜没睡,我也没见着什么血腥,那些人连紫禁城的城门都没摸到,第二天,紫禁城照常开门,还没叛逃的禁卫军在墙头挣扎了一夜,等来的不是敌人,而是一名自称太后军的将士,带着叛王明王耶和部首领的头颅,告之胜利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