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手下除了宁枳,便只有凌昊可以一用,但他的手段与威信,却远远不及瑶阁首席宁枳。
凌昊又一次不怕死地劝道:“殷长座,您还是把宁师姐叫回来吧。大敌当前,您就是再生气,也要为大局考虑,不能将她赶回瑶阁受罚啊!”
殷远山还在看着密信,闻言,眼中掠过一丝压抑着的怒火,他冷哼出声:“若你不想干,就也回瑶阁待着!”
宁枳……
听到这个名字,他眼中闪过一丝暗芒。
瑶阁禁诫崖,千丈高崖,罡风凛冽。
宁枳正被囚于此处,名为思过,实则受罚。她的脑海中,却在一遍遍地重复着当日的每一个场面,每一处细节。
这是她第一次,动摇了自己坚守的信念,也是第一次,弃下了手中的剑。
当时,刚得知陆望予身边有妖族,殷长座便让瑶阁派遣出所有寻妖的弟子,并同时下令,让她在滕乔镇等候,与队伍会合。
她接到传讯,说殷长座已经到了滕桥镇,便匆匆从外赶回拜见。
不料,她一进门便看见长座手下的暗骑,缚住了一对母子。
那对母子还是她认识的熟人。在她刚到滕桥镇时,曾在路边向他们问过路。
那时精壮憨厚的汉子站在田埂上,他擦了擦额上的汗,爽朗地指了路,还乐呵呵地招呼他的媳妇儿,让她舀碗茶给宁枳他们解解暑。
于是白嫩嫩的小孩儿,小心地捧着粗瓷茶碗,迈着小短腿跑来,他奶声奶气地说道:“姐姐喝茶!”
如今,再见却成了这幅景象。
瑶阁地毯式的搜索,搜出了藏身在藤乔镇的两个妖族——便是这对母子。
宁枳看见了他们碧绿色的眸子,便明白一切。她的视线在房内转了一圈,却没见到那名女人的丈夫。
怕是凡人一听到自己的妻儿是妖族,便迫不及待地想要送走他们吧。
宁枳微微皱起眉,心中莫名有些不舒服。
瑶阁的教导向来是妖族皆恶,见而诛之。
若是平时的宁枳,她一定不会有任何迟疑,可如今,看到妖族是这对母子,她心中却莫名地难受。
那名女子见来人竟然是宁枳,眼中充斥着难以置信与刻骨的仇恨。
她疯狂地挣扎起来,凄厉地喊叫:“是你!你与他们是一伙儿的!畜生!畜生!”
宁枳不再看她。
但她向殷长座汇报完事情后,却并没有照常安静地归队,而是出人意料地跪了下来。
她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道:“长座大人,这对母子我认识,他们绝不是伤天害理之人。”
“可否请长座大人,网开一面。”
殷长座看着她,久久未语,似乎在重新审视这个瑶阁首席。
身旁还传来着女人的喊叫:“你现在假惺惺做什么?卑鄙小人!我丈夫不是妖,你们杀他做什么!你还我丈夫命来!”
宁枳一愣,她抬头看着殷远山,眼中是难以置信,她的唇微微颤抖,却没说出一句话。
她的丈夫……竟是被杀了吗?
殷远山无所谓地笑了笑,他解释道:“那也是无奈之举,那个凡人,知道他的妻儿是妖后,还死活都要包庇他们……宁枳,你应该知道,包庇之罪,也当处死。”
“你若还执迷不悟,替他们求情,便也是包庇之罪……”
说到最后,已是森然的威胁。
宁枳咬紧牙根,她深深叩首,坚持着自己的说法,郑重道:“他们没有作恶,不是坏人。还请长座开恩!”
殷远山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他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遇到胆敢与他唱反调的人了。
宁枳,你这是是在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我的权威,质疑我的决定啊……
他拂袖冷冷道:“如今不作恶,以后也不作恶了?妖族嗜血成性,罪不可赦……瑶阁教你的,你都忘了?”
果然是个养不熟的狗。若是你的手上,也沾上所谓无辜者的血,那场面一定会非常有趣吧……
殷远山轻轻瞥了暗骑一眼,暗骑瞬间明白了主人的意思,他松开了钳制女人的手。
女人突然重获自由,她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碧绿的眸子全然是怨怼与仇恨。她直直冲着殷远山猛扑过来,指甲尖利似刃,泛着森森冷光。
宁枳察觉身后有异,她的身体快过于大脑,第一时间便抽出了剑。
那是她在日复一日的战斗中,身体训练出的下意识反应。宁枳出剑的速度与犀利程度,是所有同辈弟子中最出众的。
她轻巧地反身跃起,剑尖直指前方。
在看到那女子扑过来时,她心里一紧,飞速便要收剑。
谁知,那女子的速度竟是猛地加快,她直直地撞上了泛着寒光的剑尖。
血一滴一滴地落在了地上,溅起了殷红的血花。
宁枳愣住了,她瞪大眼,颤抖着接住了那个缓缓倒下的身躯。
女子的眼睛中是刻骨的仇恨,像是要将面前这些人一同带进地狱一般,她用力扣紧了宁枳的手臂,尖利指甲深深地陷入她的血肉中。
她口中不断地溢出鲜血,就像一只破损的风箱,大口大口地竭力喘息着,却是徒然。
最后,她拼着最后一口气,留下了她的愤恨:“你们这群……畜生……”
在她的身后,暗骑收回了还伸着的手。
正是他将那个女人,推上了宁枳未来得及收回的刀刃。
而在一旁的孩子,疯狂地挣扎起来。他声嘶力竭地哭喊着,想要伸出胳膊让母亲再抱抱自己。
四五岁的孩子,又生活在一个简简单单的环境中,他没法理解那些深奥的东西……
他只知道,这些人来了,父亲就睡着了。母亲说,父亲要睡很久很久,就不陪他玩儿了。
但是为什么现在,母亲又睡了呢?
他哭喊着,想要叫醒地上的女人。他不要父亲母亲睡那个很长很长的觉,他要和他们一起。
他们一家人,要在一起。
殷远山对宁枳的表现很失望。
优柔寡断,不堪大用!但他却如此宅心仁厚,还想着给这个瑶阁首席,最后一次机会。
“宁枳,拿起你的剑,做你该做的事!”
宁枳看着女子胸口那把沾血的剑,感觉这个世界荒诞极了。她眼中含泪,颤抖着咬牙道:“敢问长座,什么是我该做的事?”
“斩妖除恶,永绝后患。”
“他不是恶。”宁枳抬头,她眼眶通红,一字一句地回答道。
殷远山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这般的忤逆之言了。他怒极反笑,脸上的肌肉也微微抽搐着。再也不是那副慈祥的面孔了,他的眼中闪过狠辣的光。
“你是要忤逆我了?”
宁枳丝毫没有退让,她直视着殷远山,字字铿锵道:“他不是恶!”
很好……很好!
给了你机会,你却根本不珍惜。那就让我看看,你能做得了什么?
又救得了谁?
殷远山沉沉地笑了起来,他看似惋惜地轻摇了摇头,然后,挥了挥衣袖。
锵啷一声,却是刀剑出鞘。随后,周围突然便静了下来。
孩子的哭喊声,戛然而止。
宁枳心跳都停滞了,她呆滞地缓缓转头,却见那个小小的身躯,被利刃穿透。
他被挂在沾满鲜血的刀刃上,大大的眼睛还看向这边,藕节般白嫩的小手上溅了两滴血污,红的格外刺眼……
他还在挣扎着向这边伸出手。
懵懂的孩子,还在等着母亲的一个拥抱。
他被钉在了罪恶的刀剑上,像是一个祭品。献上祭品的刽子手似乎已经完成了任务,他随手一抛,那具小小的身体便被随意地甩在了地上。
宁枳的泪瞬间如决堤一般,再也止不住了。她飞身上前,拼命用手捂住他胸口上的贯穿伤。
她的手在发颤,连带着整个身子都在剧烈地抖着,不知道是极致的愤怒,还是无比的恐慌。
她哽咽着,眼泪大颗大颗地砸了下来。
宁枳一直都是一个无比坚强的人。
幼时她便被送到瑶阁,训练时伤筋断骨是常有的事,哪怕是被对手生生削去大片的皮肉,她都不曾在人前掉过一滴眼泪。
所有弟子都认为,瑶阁首席,向来铁石心肠,向来流血不流泪。
包括她自己,从来都这样认为。
她是瑶阁最锋利的刀,最听话的武器,她捍卫的是世间正道,救的是苍生黎民,所以,她不需要有害怕、迟疑这种无用的情绪。
一往无前,仅此而已。
可是现在,她开始怀疑,这一切究竟是正确的吗?
妖族真的是十恶不赦的吗?
真正手上沾血的,是妖,还是他们?
鲜血不断地从宁枳的指缝间涌出,她不明白,一个那么小的孩子,怎么会流出那么多的血……怎么就止不住呢……
手下起伏的触感越来越微弱,最终趋于平静。那双碧绿的眸子也失去了最后一丝光彩,变得死灰沉沉。
他碧绿的眸子雾蒙蒙的,颓然地倒映着古旧的屋梁。
她却再也看不见那个捧着茶奔来的孩子,眼中清亮澄澈的光了。
这样小的孩子,在还不懂生死的年纪,他便这样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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