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色苍白,嘴唇也失了血色。若不是胸膛还在微微起伏,完全就像是丧失了生命一般。
听到旁边传来的响动,郦香勉强地睁开了眼。
见到卫执约终于醒过来了,她慢慢地看了过去。
“卫哥哥,对不起……”
小姑娘声音微弱,泪水从她眼角止不住地滚落。
她满是愧疚:“我骗了你们。我没有告诉你们,其实不用救我的。”
“后来,他们来了,我也没机会告诉你了。对不起,害你受了那么严重的伤……本来你不带上我,就能走掉的。”
小姑娘眼里盛满了泪光。
她为了一己之私,差点害死了救命恩人。
卫执约愣了愣,他慢慢跪在了阵外,摸了摸小姑娘汗湿的额头,温柔地笑道:“你说什么傻话。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你也不会有事的。” 他安抚道。
“对吧……”卫执约转头,求助地看向陆望予。
他不明白郦香在说什么,但是内心却涌起了一阵又一阵的不安。
他迫切地希望能听到那个肯定的答复。
陆望予却缓慢地摇了摇头。
他看着卫执约,叹息道:“匕首上淬了毒,这种毒迅速入心脉,然后会非常缓慢地将人折磨而死,而且,解毒丸对此毒无用。”
他的眼神黯淡下来,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抱歉。
“我只能,让她不那么疼……”
卫执约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他满眼茫然,哑然无声。
他知道陆望予从来不会撒谎,他保证的事情就一定能做到,而没法办到的事,也确实再无计可施。
只是他不明白,怎么只是醒过来,所有事都不一样了呢?
郦香其实见过那把匕首,那是洛娘惩罚一些不懂事的货物用的。
洛娘只允许他们对自己用一刀。
究竟是一刀毙命,还是划一道小口,然后忍受半天非人的折磨后死去。
这便是洛娘给的选择,也是她最爱看的把戏。
那个毒发作起来,就像是钝刀子在血脉中游走。
这种疼痛会越来越剧烈,直到后来,就是一击致命。
剖心刮骨,不过如此。
在卫执约与十九香的人缠斗时,她便疼昏过去了。
后来陆望予为她封住了一部分感知,才能让她如今还能清醒地对话。
她颤抖着吸了口冷气,勉强地撑起笑脸,道:“我现在好多了……”
她还想安抚两句,让他们别担心时,突然,她的视线被什么吸引了。
她瞪大眼睛愣愣地看着上方,轻声问道:“卫哥哥,那是燕子吗?”
卫执约应声抬头望去,只见两只灰扑扑麻雀飞速掠过。
他突然想起了老族长身上带着的那只黑色小布偶。
也想起了他曾经承诺过,一定会带着小姑娘回家。
他笑了,眼底却酸涩一片。
“对,是燕子。春天到了,它们回家了。”
小姑娘的眼睛里恢复了一丝神采,她也笑了起来,道:“我也要回家了。”
陆望予在一旁默默地凝视着她。
女孩对上他的眼神,微微伸出手,笑道:“陆先生,卫哥哥,可不可以把我的赤骨带走,然后把焦栖火灭了,就像我娘那样……”
“我想回苍山,不想一个人待在这里。”
世间没有什么能熄灭焦栖火。
赤颜的赤骨与焦栖之火,也是随着十九香原址的彻底毁灭才消散的。
但是郦香并不知道其中的难度。
她只是不想孤孤单单地在宴都城外的荒野燃烧。
她只是想完完全全地回到苍山,那片贫瘠但是她却深爱着的土地。
她给苍山留下的祝福是:
我们一定能看遍世间最繁华的景色。不再困守,不再流落。
现在,她已经流落很久了,她要回家了。
陆望予慢慢俯下身,将手与她的手轻轻相触。这是他与族长达成协议时,学到的焦栖一族的礼节。
代表承诺。
代表言出必行。
他郑重地承诺道:“放心。你好好地睡一觉,睡醒了就到家了。”
郦香终于发自内心地笑了。
她的眉眼弯弯,额头上却不停地渗出冷汗,身体也开始微微颤抖。
毒性越来越剧烈,她快要挺不住了。
陆望予不再耽搁,他掏出乾坤袋,倒出了所有的阵盘与灵石。
他开始着手改动聚灵阵。
郦香疼得狠了,她脸上泛起冷汗,嘴唇咬得鲜血淋漓。
她央着卫执约给她讲讲苍山的事。
于是,卫执约开始跟小姑娘回忆起他的苍山之行。
他讲到了那顶二十文的鹿皮帽。
讲到了族长腰饰上格格不入的胖燕子。
讲到了花大价钱买来的白石头。他将其中一块放到了小姑娘的手心。
郦香静静地听着,她紧紧地握着那块圆润的白石,好像从中感受到了苍山跳动的脉搏。
她在脑海里慢慢地勾勒出了那片熟悉的风景。
那是她真正的故乡。
夜色沉霭,郦香的瞳孔倒映着宴都璀璨的星光。
“原来……宴都和苍山的星星,都长得一样啊……”
她的生机在渐渐流逝,身体却越发滚烫。
当焦栖一族彻底离去,身化火,骨成赤玉。
终于,她的瞳孔微微放大,随即,气息迅速地衰弱下来。
她近乎发不出声音,只是在喘息。
她艰难地挤出了几个断断续续的词句。那是她对这个世界最后的道别。
“我梦见……宴都……燃起了一场火。”
晟历三百三十九年,宴都燃起了一场终年不灭的火。
郦香,生于宴都,灭于旷野。
曾居于苍山。
第20章 风起(二十)
十九香内。
洛娘正引着一位老者往庭院中去。
老者须发皆白,精神矍铄。他眼角处镌着深深的笑纹,颇为和蔼可亲。
他玉冠锦裘,气度不凡。
走进一片狼藉的庭院,一棵被剑气拦腰折断的树横在门口。
老者绕着树看了看,摸着山羊胡,不住感叹道:“好霸道的剑气。”
洛娘还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模样,但是对老者的态度,却明显带着恭敬。
她缓身行礼道:“剑气虽然霸道,但是单凭这个,也无法从此处脱身,更别提惊扰殷长座您了。”
她抬手,黑衣侍者手捧托盘而上。
托盘中,是一叠半焦的空白黄符。
郦香见老者拾起一张开始仔细端详,她解释道:“这是在地牢与末香楼中发现的东西。”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眼中倒是多了几分异样的神色。
“他们的动作倒是挺快。要不是最后有几人被拖住了,我们至今都无法知晓这符纸到底怎么运作的。”
老者匆匆从袖中掏出千机镜,再次细细察看符纸,他的眼中掠过一丝惊叹。
“以符纸为阵盘……”
他摸着长须,皱眉道:“同辈阵法师我都了解,他们不可能用这样的手段。那只能是二代三代的弟子。我观此人阵法造诣远在凌洲之上,竟然却是籍籍无名,甚是怪哉。”
虽然说着甚是怪哉,但是他的眼里却精光一闪,仿佛验证了什么事情一般。
凌洲,正是殷远山的首徒,也是阵法界公认的第一天才。
殷远山微微眯起眼。
若是此人不隐姓埋名,这第一天才的名头,怎么说也轮不到他那徒儿。
郦香似乎对这样的高评价略感吃惊,她讶异道:“阵法还能画在符纸上?这倒是难得听说。”
她回忆着当时的场面,缓缓道:“我见那符纸上的纹路竟然从纸上脱离,悬浮半空,然后人便凭空消失了。这样的术法很是少见,恰巧听说您到了宴都,便想让您来掌掌眼,没想到竟是阵法……”
殷远山收了千机镜,他对这样的说辞表示十分理解。他和蔼地笑了,颇为平易近人。
“阵法一脉衰微千年,典籍、师承近乎断绝。阵法师也极少在修真界露面,所以一时认不出来是正常的。”
他轻声叹息道:“世人皆知阵法需以阵盘为依托,但却不知一花一叶,一木一石,皆可为阵盘。千年前阵法鼎盛时期,阵法师只需心念微动,手中阵法便可成型。”
“我此次出瑶阁,一路南行,就是得了消息,阵法是否能振兴,便在此一举。”
深夜,一行人披着夜露,涌入了十九香的一处客居。
为首的女子银边护腕,高束着马尾,五官精致,蛾眉凤眼,却丝毫没有闺阁温婉,反而带着几分侠气。
她身上的衣裳样式与他人一般无二,但面料、绣纹都要精致不少。除了腰间的剑,浑身上下再无多余的配饰。
他们行至房门处,除了打头的两人敲门获准而入,其余弟子皆列队守在门口。
殷远山还在灯前端详着一张破损的符箓。
那是从一名死去的侍卫身上搜出来的,很可惜恰好被剑挑破了一块。
听见他们进门的声音,殷远山头也没抬一下,依然在看符箓上的朱砂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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