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摘下口罩,最终裸露在外的五官完好,只是嘴巴的部分却是裂开的。
两排被利器割过般的伤痕从嘴唇朝脸颊两侧扩散开来,形成可怕的裂缝,露出里面的皮肉。
她仰着下巴,让那伤口显得更加狰狞,她问:“那……现在呢?我……还漂亮吗?”
那两道裂缝在她说话的时候,看上去像两条马里亚纳海沟盘踞在海面上,不断地伴随嘴唇的动弹而伸缩着。
裂口女!
萧栗第一时间想起这位日本传说里的恐怖鬼灵来。
在民间传说里,裂口女出没于街头,总是会拦住路人询问她美不美,如果路人回答不美,那么自然会被恼羞成怒的裂口女杀死,而如果路人回答美的话,那么她则会让路人变得和她一样“美”,割开他们的嘴巴。
无论怎么回答,都是一道必死题。
萧栗看着裂口女的两道疤痕,没回答她,而是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脸上这两道疤怎么来的?”
裂口女:“………”
她又一次嘶哑着问:“我现在,还漂亮吗?”
萧栗:“你来看急诊,是来找我做缝合手术的么?”
裂口女:“现在,我,漂亮吗?”
萧栗:“我不太会缝合,这里也没有针,能用订书钉钉上吗?”
裂口女:???
两个人的对话不在一个次元,在线跨服聊天。
而这个时候的医生宿舍里,其余的轮回者们也没有安然无忧地进入睡眠,正相反的,他们全都失眠了。
哪怕有住的地方,但在这种恐怖的闹鬼圣地医院里,又怎么可能会有人睡得着?
除却很少的人在辗转反侧后成功入睡以外,多数人都睁着眼睛看时钟,一点一滴地熬时间。当然,自然也有人在自己的宿舍里翻天覆地,寻找着可能藏有的线索。
某间宿舍里。
一名不起眼的少年躺在床上,双眼直挺挺地看着天花板。
他不敢在这里关灯睡,因此哪怕会变得更加醒目,他也开着灯,让屋子里遍布光明。总是如此,他依旧不敢闭上眼睛。
张散,你要睡,一定要睡,否则明天要怎么跟上大部队。
他在脑海里对自己一遍又一遍地默念。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张散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想要沉入梦乡,但事与愿违的是他越是这么想,精神反而越紧绷,越是睡不着。
在十分钟之后,他无奈地再次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放弃强迫自己入睡的想法。
这医生宿舍的床是一张木板床,竖直对着房门,房门则是类似学校宿舍一样的构造,在厚实的木门上方,还有着一扇很高的玻璃窗。
张散这样坐起来,视线一仰,正好就能看到木门上的玻璃窗。
同时他也看到了那张贴在玻璃窗上的脸,那张脸被挤压的变了形,稻草般的头发飞舞在四周,正紧紧地盯着张散本人,不知道看了多久。
张散只觉脑海里一片空白,就连尖叫都尖叫不出来。
而与此同时,在房门口,有一只手敲动着他的房门,发出响亮的敲门声。
玻璃窗贴着的鬼人头做了个口型:放我进去。
张散放空了足足一分钟才重新回归现实世界,他从床上径直滚下来,连滚带爬地往另一侧的窗户那边躲:“不、不要进来!”
鬼人头盘旋在半空中,门缝里也映出无头女鬼的鞋尖,它们距离房间里越来越近。
还好,他睡觉之前锁了门!
这是张散现在唯一感到庆幸的事情。
然而就在他抓住救命稻草般的目光里,这木门上的锁却缓缓地朝外开启,锁扣一点一点地挪动着,就像门外的鬼在故意恐吓他玩弄他。
那房门打开的二十秒,在张散的世界中被延伸成二十分钟。
下一秒,门开了。
第57章
急诊大厅。
裂口女将自己的问题重复了许多遍,都没有得到答案后,她最后终于闭上了嘴,放弃了询问萧栗自己美不美的想法。
在一阵短暂的沉默后,裂口女:“我渴了。”
萧栗想说“我也渴了”,但他还是忍住了——身为医生,要将病人的需求放在第一位。他左右看了一眼,这周围没有可以装水的杯子,也没有煮水的容器。最终他搜寻了一圈,在急诊大厅后面的柜子里摸索出一个烧杯,走进厕所接了一杯凉水递给对方。
头顶明晃晃的白炽灯光照射在裂口女的脸上,她看着烧杯边缘的灰尘,没去接萧栗手里的杯子,而是将手里的围巾重新一层一层地套回去,蒙住自己的嘴。
在她想要转身离开的时候,萧栗却叫住了她:“等等,不是说好回答我一个问题么?”
裂口女停下朝外走的脚步,朝萧栗投来深深的一眼。
萧栗重复了一遍自己第一次问的话:“你脸上的伤口是怎么形成的?”
他这句话直指裂口女痛处,对方的眼神也一下子变了,充斥着翻滚不息的怨毒。
裂口女模糊不清的声音从围巾底下传来:“你该去查房了。”
说完这句话,她像个普通人类一样地把手插进兜里,走出了急诊大厅的门。
查房……住院部么?
裂口女的这句提示是否意味着,今夜的急诊大厅只会来她这么一个病人?
萧栗把原先放在口袋里的笔改为别在白大褂胸前,走向了住院部。
同急诊大楼比起来,住院部要显得压抑很多,它的走廊没有开灯,似乎是怕惊扰到病房里的病人。
理应有护士值班的前台空无一人,只亮着一盏夜灯,照亮昏暗的四周。
萧栗走进住院部,掏出手电筒照亮四周,敲开第一间病房的门。
第一间病房没有上锁,他这么一敲就敲开了,里面并没有病人。
萧栗试了整个一楼的病房,都没有人住,最终他走上楼梯,待走到三楼第一间病房时,他刚敲了第一下门,从房间里面就传来一声重物掉落的声音。
萧栗又敲了两下:“医生查房。”
这声音打破了寂静,回荡在楼道里。
在他开口的一瞬间,房间里先是持续的安静,随后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人从里面打开了门:“你是……夏洛克?你不好好在急诊室待着,跑来这里做什么?”
房间里的人正是关羽,他带着一顶鸭舌帽,压下了头顶的乱发。
青年的脸上还残留着一点惊恐,那是骤然响起敲门声带给他的恐惧。
萧栗说:“来查房,你怎么也在这里?”
“查房,你还真把自己当医生了?”因为下午那无头鬼的事,关羽对萧栗还算刮目相看,否则别人问他不一定回,他挠了挠自己鸭屁股般的后脑勺给面子地解释了一句,“我来这里查线索。”
关羽有一个道具,可以保护他在一段时间内寻找线索时不被鬼魂察觉,缺点是时效性很短,他才在深夜溜进住院楼看看有没有线索,否则谁会大半夜的在医院里鬼晃。
“查到什么了吗?”
“还没有……我只找到一些没用的东西,这里都被收拾过了,抽屉里压根没什么线索。”
萧栗点点头以示知晓,他刚想再说些什么,这时候走廊上突然响起了一阵水滴声。
滴答、滴答、滴答。
听上去是某个水龙头没有关好,导致有水漏了出来。
更加诡异的是,水滴声持续了不到十秒钟,随后又消失了,再出现的时候,那股滴答声就变成了水流冲刷的声音——似乎是某个“人”拧开了水龙头,又关上,然后再度打开。
这声音再配上住院部那走廊深处里的黑暗,令关羽触电般地跳了起来:“我的道具快到期了,我们走吧?!”
萧栗摇了摇头,他将手电筒照向水滴声传来的方向,朝那边走了过去。
“夏洛克?你……你别过过去啊,这种时候去那边不是找死么?”关羽瞅瞅门口,又瞅瞅萧栗的背影,在对方的脚步声越走越远时,一咬牙还是跟了上去。
在他小跑到与萧栗并排的距离后,萧栗举着手电筒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水滴声来源于这条走廊尽头的厕所。
越往尽头走,两人眼前的黑暗就越是浓稠,水滴声像是滴在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墨水里,荡起一片涟漪。
还未到厕所,在萧栗手电筒光线所指之处的墙壁上,一个人影一闪而过,没入了一处房间里——萧栗动作迅速地跟了上去。
那个人影进入了一个小房间,里面似乎是这一层楼住院医师的办公室,台面上干干净净,没有任何不妥之处。
“啪嗒。”一样东西忽地从桌面上滑落,坠在萧栗脚边。
少年弯腰去捡,发现那是一只老旧的相机。
他尝试按下开启键,相机画面一亮,屏幕里出现了一张脸。
那是一名男性医生,白大褂狼狈地挂在他的肩膀上,胸前的铭牌刻着“主任医师:房祁”几个字。
他喘的很厉害,好像在逃跑,画面抖的不成样子。
这位主任医师边跑边举着相机,还时不时回头看向身后,他气喘吁吁地说:“我不知道这个视频会不会有用,但是在我生命里的最后一刻,我决定要录下这个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