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栗刚想说话,目光却骤然一凝,朱一庭朝着他目光的方向看去——
只见那张黑白照片突然变了样子。
原先中年男子正微笑着看向众人,可是此时那张照片里的他双目却流下了一行血泪,整张照片都在迅速地变化着。
“逃!”陶飞立刻大声喝道,她作为有经验的资深者,经历过不少鬼怪事件,此时也不至于被吓得瘫软在地,她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众人立刻四散而逃,时间太短逃不出门,有的人只能躲在门口。
萧栗却没有动静,他看着那张照片里七窍流血的男子,对方的五官越来越狰狞,到最后仿佛要从照片里扑出来一样——
随后从外界隐隐传来一声猫叫,有一个急促的脚步声从灵堂内部走出来,在那道人影出现的瞬间,异状消失了,照片也恢复成了原样。
那是一个粗布麻衣的男子,五官与照片里的人有些相似,显然是他的弟弟。
他带着些许不满地看着灵堂里的陌生人:“你们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萧栗面不改色地编了顿瞎话:“我们是记者,来的时候看到灵堂,前来祭拜。”
那男子脸上露出一丝狐疑之色,随后伸出手来,朝着面前的黑发少年道:“行,东西拿来吧。”
这次萧栗顿了顿,重复了一遍,有些迷惑地问:“……东西?”
“你们真的是来祭拜的吗?”男子收回手,深深地皱起眉头,他的食指和大拇指并在一起不耐烦地搓了搓。
他们兄弟显然感情并不深厚,这男子脸上压根没有悲伤,只是有着例行公事般地严肃。
这一次,萧家的二少爷如有神助般地领会到了对方的手势,他掏了掏口袋,里面有成片的巧克力,有人偶,有手机,有纸巾等等东西,可就是没有纸币。
他末了只能摸出手机:“支付宝转账可以么?”
男子:“…………”
萧栗这句话刚出口,就想起这里没有信号,于是他朝旁边看了看,冲着躲在门柱后面的朱一庭说:“借点钱?”
位置被暴露的朱一庭麻木地看着对方朝自己走来,随后从兜里掏出了三张毛爷爷交给他。
萧栗拿过钱,见朱一庭一脸沮丧(?),以为他是因为损失了金钱而闷闷不乐,于是他安慰地拍拍朱一庭的肩膀:“回去你给我个号码,我转回给你。”
朱一庭一脸复杂地看着萧栗,没回答。
第32章
萧栗回头将三百块递给那名男子,对方迅速地接过然后塞到了兜里,随后指着牌位道:“我哥就在这里,你们继续祭拜吧,你们如此诚心,他在天之灵有知,想必也会觉得欣慰。”
张韬会不会觉得欣慰萧栗不知道,但他感觉张韬若是成了鬼魂,第一件事可能就是回来找这倒霉弟弟。
朱一庭等人见照片危机已经解除,再加上已经被发现,干脆也陆陆续续地从角落里和门外走了进来,装模作样地对着牌位鞠了几个躬。
然后萧栗看向弟弟,相当直接地问道:“请问你在整理张先生遗物的时候,有没有发现过一个黑色盒子?”
他这话一出口,陶飞就有些紧张地瞥向那名男子,她的手伸在口袋里,随时准备掏出驱鬼符。
“黑色盒子?”那男子高高扬起左边的眉毛,瞅了萧栗一眼,“没有见过。”
萧栗一直在观察他的神情,见对方神色里的疑惑没有丝毫作伪,他又指着一旁停放着的棺材问道:“那今天你有看过你哥么?”
他这个话题转的太快,听在陶飞耳朵里都有些过于直接,更何况是那本就脾气不好的男子,对方立刻换了脸色,声调拔高:“你什么意思?”
陶飞一见这阵仗,立刻试图安抚对方,柔声道:“他就随便一问,不要介意,我们跟你大哥也有点交情,因此比较关心他……”
“那也不能在我哥的灵堂里这样啊,”男子越说火气越大,“这个点来祭拜,还偷偷摸摸的,你们究竟来干什么的?!是村长叫你们来的吗?”
陶飞:“不不不,您误会了,我们真的只是来祭拜您大哥的。”
萧栗被挡在陶飞身后,无声地叹了口气,他很自然地又朝朱一庭伸出一只手——
朱一庭:“…………”
他不是很想承认自己一秒钟就get了夏洛克的意思——青年从口袋里又掏出了三百块钱,满面沉痛地拍在对方手心里,作了个“我没钱了”的口型,示意对方也得换一只羊撸羊毛。
萧栗伸出一只手直接越过正在辩解的陶飞,将钱拍在张韬弟弟面前,对方神色一变,立刻接过那三张纸币,火气顿消:“行,有什么问题就问吧,记者先生,记得把我在报道里美化一下,做个推荐,我们家的菜可是不错的。”
绞尽脑汁思考如何安抚张韬弟弟的陶飞:“…………”
——什么人呐这是!
这世界上很多种人,其中大部分人都会为了亲人的逝去而肝肠寸断,只是从张韬弟弟一见面就要丧金的行为来看,很明显他不属于前者,而是见钱眼开的那部分。
萧栗问道:“你还记得你哥是怎么去世的吗?”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张韬弟弟回忆着当时的画面,“我和我哥分家了,他老婆死得早,我还没娶妻,平常大概一周见一次吧。就在昨天,我这里缺个人手收粮食,找他帮忙,结果他没应,我就闯进去了,发现他已经……”
他说到这里,脸上这才浮现出了一丝低落的情绪:“我们这里很多年没发生过这样的事了,我去找村长,村长说应该是猝死,催我快点下葬,还让我尽快不要告诉别人……对了,记者先生,您可别说是我说的。”
萧栗点头答应了他:“最后一个问题,你们这村子有什么特别的习俗吗?”
“习俗?”男子想了想,“没什么特别的啊,晚上九点就睡觉了,这算么?”
一旁静静聆听的朱一庭忍不住插嘴了:“这算哪门子习俗?”
“那就没了。”男子道。
萧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结束了对他的问话,紧接着陶飞又问了他几个简单的问题,他们一同离开了这里。
——
与此同时,聚魂村内的某一处民居。
一名中年妇女正在油灯下用稻草折一样东西,在她的脚边放着一堆稻草,她姓李,大家都叫她李嫂。
虽然屋内光线昏暗,但她的手很灵巧,显然技巧相当娴熟,迅速地将稻草折成了人类的形态。
她举着那只稻草人站了起来,从一旁的橱柜里取出一个小巧的梳妆盒,把梳妆盒打了开来,从里面取出一个铜铃和一盒胭脂。
她将胭脂涂在食指上,抹在稻草人的心口处,口中喃喃念叨着:“时辰已到,魂归来兮,时辰已到……”
然而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李嫂看着自己的食指,目光闪过一丝决绝之意,随后咬破了它,挤了一滴鲜血,取代了原先的胭脂,随后继续默念那段话。
可屋内仍是一片风平浪静,没有一点她所期待的动静。
她的身影就这么被定住了般的站在原地,良久之后,她叹了一口气,将所有东西,包括那只稻草人都放了回去,来到床榻边,准备入睡。
就在她屁股刚挨上床板的瞬间,那扇年久失修的木板门传来清晰的敲门声。
“谁啊?”她重新坐起来,朝门外问道。
“……是我。”一个粗噶的嗓音响起,它属于村子里的某位男子。
李嫂认出了门外这人的声音,她放下心来走过去,打开门:“张韬,怎么这时候来找我?”
门外的男子嘴唇发白,脸色泛青,在朦胧的月色下不知道的人一看,还以为是死人。
张韬没说话,他将手里的黑色盒子递给对方,手臂的弯曲带着某种不自然的僵硬感。
李嫂疑惑地接过这个盒子:“这是什么?你今天怎么脸色这样难看,出什么事了?”
张韬诡秘的眼神从盒子转移到中年妇女的脸上,声音嘶哑地说:“拆开它。”
随后他在对方的视线里走远了去。
剩下李嫂站在自家门口,看着手里的盒子,决定还是追上去问问——她回头拉上门,想要跟上张韬的背影,但那人看上去走的很慢,实则一直在她前方,令她追赶不上,直到她跟着他的背影一直来到灵堂。
灵堂……?!
李嫂立刻意识到有什么不对,那点被见到熟人压下去的害怕之意识又冒了上来,她惊慌地看着那两盏白灯笼,一步一跌地走了进去,直到看到正中间的牌位,她直接跪在了地上:“这……这是怎么回事?!”
她整出的动静儿太大,张韬弟弟嘴里骂骂咧咧地又冲了出来,见是李嫂,他愣了一下才上前扶起对方:“哟,李嫂,这怎么了啊这是?来祭拜我哥?”
李嫂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她揪住张韬弟弟的领子:“张敞,我问你,你哥哥什么时候死的?”
张敞的脾气不好,被这么一揪本来想骂人,但看看李嫂的脸色实在不对,他按捺下脾气:“就昨天啊。我有事去他家找他,结果发现他已经躺在地上断气了,这事村长也知道,让我别告诉别人,停个七天赶紧下葬了。”